西北真的打起来了!折可求显然还没有收到女真人果决之下,回撤黄龙府的消息。燕云之外的消息,在那一道道被严格控制起来的关口之内,便也难以打听得到。便是关口之中的守备之人,也对关外之战的消息极为匮乏。
    更远的西北若想收到女真撤回黄龙府的消息,也不是这十几天之内的事情。
    这也是折可求不可能想到的,作为郑智与女真人大战的局外人,是怎么也不可能猜想到这么一个结局的。
    女真人虽然损失了万余骑兵,却是女真人实力依旧不小,与郑智也还有一战的实力,战争胜负依旧不明朗。能摧枯拉朽摧毁大辽帝国的女真人,会自己主动撤退,还直接放弃无数的地盘,退到丛林边缘之地。这在局外人心中,显然是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所以折可求心中,如今关口之外的女真人会是郑智最大的威胁,会把郑智拖在燕云,短时间内不得有任何的其他动作。双方不论是开战,还是对峙。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决下一个结果的。
    如今大金就相当如百多年前的大辽,大辽与大宋,打了那么多年才有一纸合约。郑智与这大金,应该也是这个模式,在边境州府你来我玩,打得胶着,打得持久。至少短时间内不可能有和平。
    所以郑智应该在燕云之地焦头烂额!
    所以折可求最后还是决定与刘正彦开这一战,争取在这个空档的时期,鼎定西北。若是郑智胜了女真,折可求也可倚仗西北自保,再图后续。若是郑智败了,折可求甚至也可以兵出西北,大好的河山,也可以去想一想,争一争。
    唯一让折可求没有预料到的事情是刘正彦也悄然到了定边寨之外。一场志在必得的偷袭之战,终究发展成了一场攻坚战。
    刘正彦在营寨之内,稍显仓促的抵御,勉强在慌乱之中守住了自己的营寨。
    折可求没有在第一时间打破刘正彦的营寨,便也只有转身再次入得定边寨。再打下去就是一场攻坚战,西军皆是最为擅长防守作战,所以折可求显然也知道攻坚之战,自己讨不到好处。
    刘正彦却是在一时半刻之内,也来不及组织人马追击而出。
    只是这战争,终究带来巨大的伤亡。伤亡就带来了双方更深的仇恨,仇恨,便是更加惨烈的战争的开始。
    每一场战争,总是这么一个过程。不论内战外战,皆是如此一个愤怒的酝酿。
    从畏手畏脚,到舍命搏杀,皆如此。
    这个微微天亮的清晨,一场袭击战,让刘正俊有些惊慌,虽然抵抗住了折可求的袭击,却也是千钧一发。
    这不得不让刘正俊心中有其他的想法,堂弟刘正彦当面,刘正俊便也直白开口说道:“相公,那孟朗躲在堡寨之内,我等却营寨而居。如此相比,我等反倒落了下乘,我们是不是也往后退一退,退到华亭城里去?如此折可求便也不可能再来偷袭了。”
    刘正俊说得自然在理,定边寨在秦州境内,虽然要开战,进攻与防守终归是有差别的。华亭县城离定边寨不过几十里地,如此对峙,方才比较稳妥。
    刘正彦闻言,摇了摇头道:“兄长,此事若是单纯以战而论,自然退到华亭城内是比较稳妥。但是此事并非单纯是战事。更有谋略其中,我而今到了这里,想来那折可求也应该到了定边寨内。我与那折可求,想要在短时间内轻易分出胜负,必然是不可能的。我攻他难,他攻我也难。但是我们却是不能后撤,只能加固营寨,加强城防,就在这定边寨之外驻扎。如此才是压力,我们若想胜折可求,必然要等到殿下带兵而来,方才是决胜之时。此时在此,就是要拖住折可求,让他麾下人马主力离不得这定边寨,让他也不敢走远。如此他才不能南下东进去占领地盘,才不能肆意发展力量。”
    刘正彦显然就要在这定边寨之外驻扎着,越来越多的兵马来此驻扎着,拖着折可求。刘正彦没有占领地盘的需求,或者说刘正彦往西往北,没有地盘可以去占领了。折可求却是不一样,越是往南往东,便越是富庶。折可求若是得到更大的地盘,自然实力越强。
    唯有一直在这里用大军给折可求压力,让折可求抽不开身,才是限制折可求真正的办法。比刘正彦自己留在秦州高明了许多。刘正彦在这种问题上,谋略自然不会差,也是父辈的言传身教。却是在与人打交道的经验上,显得还有些稚嫩。
    “相公,话虽如此,道理也是这般。只是。。。只是殿下在燕云与女真人对峙起来,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若是一年两年打不完。我们难道在这里驻扎一年两年不成。那折可求必然想尽办法与我们周旋。他有堡寨高墙而守,我们再怎么加强营寨防备,终究还是陷入了被动。”刘正俊也有自己的看法,也是极有道理。
    刘正彦闻言,面色微微坚定起来,只道:“你放心就是,殿下于战事,非你我能比,更非折可求那厮能比。殿下谋略之下,必然会有帮我们破局之法。要么大军到来,要么也该有策略来帮衬。便等月余,必能破局。”
    刘正彦倒是对郑智极为有自信。在这个年轻人心中,显然对郑智有一种崇拜之感。在这西北,除了折可求、刘延庆这种老一辈早早就身居高位之人,想来也没有几个人对郑智没有崇敬之感的。近百年西夏大患,被郑智摧枯拉朽而灭,便是当年狄青狄相公也不如也。
    刘正俊闻言,便也放下心来,答道:“殿下当能有破局之法。”
    两人商议之间,却是不知郑智已然从河间府启程往西而来,一万铁骑,飞奔不止。
    东京汴梁,朱勔匆匆忙忙直奔入皇宫之内,一道道的宫门甲士,并无一人阻拦朱勔进宫拜见赵佶。这也是这段时间的惯例,这皇宫之内,唯有朱勔一人可以畅通无阻。
    便也是郑智之前想利用朱勔来监视赵佶,也在利用朱勔来引出东京里的那些反抗力量。
    朱勔倒是也帮郑智做了这些事情,便是那几千士子的动乱,就是郑智吩咐朱勔一手促成的。
    如今那几千士子,死了几百,其余都已经到了归化关口之外。城池还在修建,这些新到之人,自然也开始帮着修建城池。定原城与定蒙城修建进度,当也会因为这些人手的到来稍微加快一点点。
    这一次再入皇宫的朱勔,一脸的惊慌失措,奔到赵佶面前,连行礼都来不及,开口便道:“陛下,事情。。。”
    赵佶起身快走几步,腰间还挂着郑智亲手送给他的长刀,一脸紧张神色,接道:“事情如何?”
    赵佶最近这段时期,精气神好了不少,便是心中多了一份憧憬,多了一份希望。这份希望给赵佶带来了一种信念。有信念的人,自然就会显得精神不少。
    朱勔面色为难,开口慢道:“陛下。。。事情未成,行事之人几近死绝,逃回来的,不足二十。”
    赵佶闻言大惊,张大双眼,身形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愣得片刻,方才又问:“如此效死之辈,为何还不能成?”
    朱勔答道:“陛下,听回来之人说,郑智身边不过百十号甲士,三百余死士,除了龚良,竟然没有一人能冲到郑智面前。更不论斩杀此贼了,便是龚良,也不是那郑智一合之敌。”
    朱勔几语,再看赵佶,已然身形都在颤抖,面色惨白,像是站都站不稳一般。
    朱勔连忙上前几步,扶住赵佶,口中说道:“陛下勿惊,此事细节并未败露,郑智也没有抓到拿到任何活口审讯。那郑智也不可能知晓此事乃陛下所为。陛下不需惊慌,郑智必然不会来寻陛下的麻烦。”
    赵佶果然是惊慌失措了,郑智当面与赵佶说过,这天下,没有人是不能死的。赵佶便是怕郑智知道事情细节,回来取自己性命。
    听得此语,赵佶方才心安一些,颤抖的身形也稳住了一些,方才开口问道:“朱卿,刺杀之法不成,到底何法才能诛杀此国贼啊?”
    赵佶话语,说得格外无奈,便也在问朱勔再想办法。
    朱勔闻言,先把赵佶扶到头前的座椅之上,想了片刻,摇头说道:“文人士子不成,死士刺杀也不成。臣也不知到底如何能成。。。”
    朱勔话语也说得无奈,无奈之下更有几分痛心疾首。
    显然郑智当真没有预料到,这个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奸佞之人,还真有几分忠心耿耿。那一日在童贯府中的拜见,显然是朱勔谋划好的事情。想通过童贯到郑智这里求一份官职,用这份官职来接近赵佶。
    事情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朱勔当真到了赵佶身边,却是郑智谋划落空了,本想利用朱勔。反而被朱勔利用了。那动员东京士子的事情,倒是正中朱勔下怀。对于朱勔而言,几千士子若是万一能成事,那是最好。成不了事,也要让郑智名声扫地,让天下群起而攻之。
    这件事情上,郑智达到了自己目的。反之朱勔,显然也算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只是一向心软的赵佶,悲从中来。显然这件事情朱勔瞒着了赵佶,便是朱勔也知道自己效忠的这位陛下必然不会让自己做这种事情,让那么多士子文人死在屠刀之下。
    赵佶闻言,极为沮丧。沮丧之下,慢慢站起身来,低头看了看腰间挎着的长刀,牙关紧咬,开口说道:“必诛此贼!”
    说完赵佶起身而去,直奔后宫,寻爱女赵缨络住处而去。别人都不成,赵佶便也只有靠自己了,兴许还要靠自己的爱女,谁让赵缨络也是赵家人。
    朱勔看着赵佶转身而去的背影,看了看赵佶腰间的长刀,心中有些猜测,本能之下,想去阻止赵佶自己的拼命之举,便是知道赵佶再如何勤练刀枪,也不可能是那军汉郑智的对手。
    却是朱勔又止住了自己的阻拦之语,这大宋朝风雨飘摇,是大厦倾倒,还是力挽狂澜,赵佶便也有赵佶该做的事情。
    有些事情也不能多想。兴许朱勔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兴许朱勔心中,也有让赵佶试一试的想法。
    赵佶若成了,便不多说。赵佶若是不成,被郑智所杀。
    赵佶若是死了!死在郑智手上!
    对这大宋朝,兴许也有一点好处。
    因为那南边,还有一个皇帝,赵佶若是死了,郑智反而失去了“挟天子”这个倚仗,赵桓也更加解开了手脚,能团结一切力量来消灭郑智。那个时候的郑智,更成了一个弑君之人,名声与人心,也将失去更多。
    这何尝又不是忠心为国!
    这一点,朱勔大概也不会承认自己内心会有这般疯狂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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