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军皆开始往前,即便后阵也要开始冲锋了。
    几乎千载难逢,也可蔑冲上前去,必然不会被大军围困。唯有郑智身边百十号亲兵。不论花费多大代价,只要能诛杀郑智,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个念头支撑着也可蔑内心的勇气。也可蔑终于下定了决心,马刀已然快要拔出了刀鞘,身形也微微站起,屁股离开了马鞍。准备拔刀高举,振臂一呼,打马冲锋,上前诛杀那个大宋燕王郑智。
    忽然郑智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人盯着自己在看,健马已然起步,却是回头看得一眼,眼神如鹰隼一般快速扫视了一下,人群之中并未发现什么,又回过头来催促健马飞奔。
    便是郑智回头的这一眼,看得也可蔑身形一愣,快要出鞘的马刀下意识往刀鞘之中塞了进去,已经微微起来的身形更是连忙坐了下去。
    刚才不断鼓舞起来的勇气似乎瞬间被瓦解得一干二净。
    耳边也不再只有心跳声,还有无尽的马蹄与大地的颤抖。便是也可蔑的身形也随大地的颤抖摇摆了几下。
    这个达旦秃别干人的首领忽然看清楚了远处无尽的铁甲,无来由心虚不已,偷偷左右打量几眼,似乎也看到了远处不少辎重兵打马汇集在一处。
    兴许也可蔑的勇武,早已在头前那一战中丢失了,刚才的那些心理历程,不过只是也可蔑的自我安慰与救赎。
    也可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郑智一个回头吓得化为乌有。也可蔑的救赎是失败的,失败到以后再也不能如今日这般鼓起反抗的勇气。
    就如一个失败者,心中每天都有愤怒、咒骂,却是从来没有过一次真正的反抗,永远都只能卑躬屈膝。
    人心人性,太多这般没有意义的矛盾。
    前方的大战已起,总有草原秃鹰相伴。鹰在长空,尖锐而鸣,召唤着更多的同伴。
    周度文心中安定了许多,再也不似第一次那般用激动的言行来表达紧张的内心,口中没有了“大风起兮云飞扬”,手也不再挥舞着长刀。
    而是微微起身,打眼远望,如同吴用一般分析着战局,哪里近了,哪里远了,哪里比较紧急,哪里应该没有问题。周度文也慢慢看得懂战局的变化。
    许久之后,等候多时的秃鹰终于慢慢从高空下降。
    疲惫的健马俯身啃食着地上带血青草,健马的主人不断抚摸着飞奔了许久的健马脖颈,安慰着战功卓著的马匹。
    一匹健马边吃着青草,边回头舔着自己腹部的伤口。身边的主人也是忙前忙后,擦拭着马腹上的血迹,然后涂上金疮药。
    祝龙带着人上前来救治满地的伤兵。
    也可蔑低着头,不敢往前多看。
    一员令兵从远处飞奔到头前,口中大喊:“也可蔑,我家殿下唤你到头前去。”
    也可蔑闻言身形一震,连忙回过神来,打马往前跟随。
    到得郑智面前的也可蔑,眼神闪烁,就是不敢与郑智对视。
    郑智的面前,跪满一地的达旦人,万人以上。最头前跪着上百衣着华贵的达旦人。
    便听郑智开口说道:“也可蔑,去认一认,部落的可汗都给某挑出来。”
    也可蔑闻言行礼,下马往前,几个铁甲跟在身边,随着也可蔑一一去辨认头前上百个达旦贵族。
    这一战没有预想的那么激烈,也没有预想的那么独特。就是这么轻松一战,来去四阵。
    跑了上万人,俘虏了上万人。
    草原达旦从此变了主人!
    对于草原上的秃鹰野狼来说,今年大概是个意外的好年景,可以多生几个蛋,可以多生些狼崽。可以养活更多的后代。
    兴许这一片草场今年的植被长势也会比往年的要好。
    周度文与吴用也上得头前来,跟在郑智身后。周度文如今也学着吴用时时带着纸笔,学着吴用记录处理一些郑智的命令。
    “此处,该再筑一城,这里有万余人手,再在各部抽调两万人。就在这片战场之上筑造城池。取名定原城,谟葛失西北便的城池取名定蒙城。”郑智开口说道。这个世界的大工程,并不一样要许多钱,因为只要能有不花钱的人力,工程便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吴用闻言停了一下笔,开口问道:“殿下,定蒙之蒙,不知是哪个字?”
    定原吴用倒是听得懂,便也知道是哪个字,却是这定蒙的蒙,吴用便猜不到了。此时也还没有蒙古人这一个说法。
    “蒙,启蒙之蒙。”郑智答道。
    吴用虽然还有疑惑,不知郑智为何取个定蒙,也不知定蒙为何意,却也不再多问。
    铁甲士卒从俘虏堆里带出一个一个衣着华贵的达旦汉子,大多年纪不小。
    直到也可蔑回来之时,已然有十几个人。
    便听也可蔑开口说道:“天可汗,这十几人皆是各部首领,似乎也还跑了好几个。此处有阿勒巴惕、只儿斤、董合易惕、土伯夷、土意万。。。”
    郑智听了点了点头,低头扫视了片刻,倒是认出了一个熟人,开口说道:“把那个撒合易惕的特古斯大汗拿过来。”
    几个铁甲看着郑智手指的方向,却是也没有认出具体哪个是特古斯。也可蔑闻言连忙上前去指认。
    几个军汉提着特古斯便往郑智面前而来。
    特古斯年纪不小,四五十岁上下,被几个军汉提在空中,口中便是大喊:“天可汗饶命啊,撒合易惕人从此皆是天可汗的奴仆,从此忠心耿耿侍奉天可汗。。。”
    翻译连忙大声重复着特古斯的话语。
    却是郑智已然开口:“用马拖死!”
    草原有草原独特的处死方式,比如用马拖死,比如马蹄踏死!
    军汉闻言,牛大已然前去打马,几个人开始绑手绑脚。再把绳索系在马鞍之上。
    片刻之后,便见一个骑士拖着一具身体在郑智面前不断来回奔跑。
    一声一声的哀嚎求饶,悲惨无比。
    旁边看热闹的铁甲们却还爆发出喝彩。
    “跑起来。。。快点跑。。。”
    “牛大,哈哈。。。你若是不会骑马,让老子来。。。”
    “牛将军,快点跑啊。。。这厮还能叫唤呢。。。”
    在马上的牛大听得军汉们催促,不断使劲打马,就如那舞台上表演之人,表演的越发卖力。
    甚至还有军汉低头四处寻找着地上的大小石块,寻到之后便往头前地上扔去,给被拖在地上的人造成更多的伤害。
    人的嗜血与残忍,便是如此,这些厮杀军汉,见惯了血腥,甚至以此为乐,便是这种乐趣,似乎也能消解头前上阵的巨大压力。
    也可蔑低着头,不敢去看,却也在暗自侥幸,侥幸自己之前没有去做傻事,侥幸自己不是那被马拖着狂奔的特古斯。
    头前百十个衣着华贵的达旦贵族,更是低头不敢多看。便是头前十几个被挑选出来的部落首领,多是身形发抖,战战兢兢,怕自己也将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哀嚎之声越来越小,喝彩之声越来越大,道路上满是大小石块,石块上皆是血迹。
    郑智忽然打眼去看也可蔑,看得也可蔑身形一震。便听郑智开口说道:“也可蔑,你说说余下这些大汗们该如何处置?”
    也可蔑听得这么一问,心中纠结犹豫,真想开口求情几句,却是又说不出口,口中只道:“反叛天可汗者,必杀之!”
    郑智闻言,大笑道:“哈哈。。。反抗天可汗者,必杀之!此语尔等当铭记于心。各自回了部落,按照某之数目,把牛羊皆送到此处来。首领子嗣,皆要送到此处,某麾下的汉子们陪你们回去取。”
    也可蔑闻言一愣,却是不明白郑智怎么又把余下这些贵族首领都放了。心中后悔不已,只恨自己没有开口求情。若是开口求情了,那便是天大的人情了。头前那一句必杀之,显然把满场所有人都得罪了。
    却是也可蔑并未多想,若是也可蔑开口求情了,郑智将会是一个什么反应?
    兴许在场之人依旧能活,也可蔑自己怕是就活不得多久了。郑智岂能让也可蔑得到这份天大的人情。
    牛大的马终于停下来了,马后的人已经面目全非,身上的衣服早已成了碎片散落得到处都是,全身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身体内的血液也几乎流干。
    “回去之后,特古斯的子嗣,全部杀尽。”郑智慢慢打马回头,往远处辎重所在的地方而回,便也要安营扎寨了。
    军汉们看得这一场表演,似乎被杀敌还要解恨,三五成群,反复说着刚才的事情,说得津津有味,大战之后一身的疲惫都去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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