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智闻言,眼角抖动几下,也不知是否真有意动,却是开口道:“李仁明,隔得太远某听不清,你跪在地上爬过来说!”
    嵬名仁明听言一愣,似乎没有听懂一般,开口又道:“先祖拓跋,唐皇赐李,夏国嵬名,可领数万党项,马首是瞻!”
    嵬名仁明大概是选择性失聪,郑智话语他的听懂了,却是也不与郑智与争辩,党项皇族子弟,岂能跪伏在地爬行?话里话外也还在拿捏自己的身份与地位,在表达自己的大用处。
    西夏本就是这样的国家,隋唐以下,直到五代十国,皆在汉人之下,或被汉人实际管辖,或被汉人名义管辖。直到北宋建国几十年后,李家才在正式建国称帝。
    如今也不过八十年,臣服对于嵬名仁明来说不过就是再回到原来而已,嵬名仁明甚至也想,自己可学先祖元昊,找个时机再建大夏也是未尝不可。
    所以嵬名仁明的拿捏,也有自命不凡的味道。
    郑智闻言一笑,开口喊道:“乞活者,当有乞求的姿态,李仁明,世人皆说你乃党项第一勇士,你便爬到某面前,看看某能不能饶你一命。”
    郑智不知为何对于“爬”这种动作有着特殊的执念,兴许潜意识里总能想起徽宗赵佶与钦宗赵桓二人赤身裸体,披着血淋淋的新鲜羊皮,绕着完颜阿骨打陵墓爬行的事情。这件事情也不知郑智是在哪里看到的,但是一直记忆犹新。
    嵬名仁明听得郑智又说一次同样的话语,面色极为难看,环顾左右三四百号亲兵,只见这些汉子面色上皆失了战意,一脸麻木看着自己。一鼓作气之时戛然而止,有了空闲思前想后,这些汉子似乎也泄了一身的士气。
    嵬名仁明不禁更是慌张,开口答道:“郑智,岂敢如此折辱本帅,本帅乃大夏唯一继承之人,你心中可有一分仁义?”
    铁甲步卒已经涌入了门洞,却是不知对面嵬名仁明正在与郑智谈话,依旧屠刀不止,身后惨叫连连,更有人直接下马去降。
    “李仁明,皇族皆亡,独你求生,既然这皇族的脸面这么重要,某岂能信你有臣服之心。给我射!”郑智一声大喊,羽箭飞驰而去。
    郑智心中压根就没有过收服嵬名仁明的想法,出言几句,不过也是为了折辱嵬名仁明一番。郑智可不是以德报怨之君子,当年手臂断骨之痛记忆犹新,心中岂能不恨,恨就要发泄出来。
    可是这嵬名仁明却是不受郑智之辱,那便直接杀之。
    羽箭紧密如雨,几千支箭矢全部砸在城门面前不大的区域里,近半骑兵往地上栽倒。
    嵬名仁明一声大喊:“随本帅杀出去!”
    却是话音未落之时,嵬名仁明回头看得一眼,原本还有一两百在马上的骑士,竟然大多扔下手中的兵刃,下马跪倒。
    门洞之内快速涌出许多铁甲步卒。
    郑智手臂一抬,止住了羽箭,防止误伤同袍。
    嵬名仁明见得如此情形,竟然下马也跪倒在地,口中大呼:“郑相公,李仁明代表大夏一国投降了。从此世间再无大夏,只有大宋。”
    郑智听言,把头微微抬起,目光看向天际。
    天空蔚蓝,阳光正暖。
    长长叹了一口气,心中似乎有感念,感念这几十年西北鏖战,到得今日终于有了个结局。
    耳边还传来嵬名仁明呼喊之语:“郑相公,几万党项儿郎,从我之下,皆以郑相公马首是瞻。”
    嵬名仁明的话语依旧把自己与几万党项人绑在一起,似乎在暗示郑智,只要不杀自己,几万党项人便好控制,若是自己死了,郑智便无法控制几万党项人。
    郑智心中早有控制党项人的办法,有米擒往利两族,足够了。更是知道,嵬名仁明必然是个祸害。不论嵬名仁明是不是如勾践或者韩信那种忍辱负重之辈,但是嵬名仁明必然不能多留。
    头前一群铁甲士卒,欢天喜地把那一身金甲举过头顶,飞奔往郑智面前送来。
    郑智眼神一直往天空看去,有些事情到了总结的时刻,不甚唏嘘。
    史书记载,西北边境,男儿鲜少能活三十有余,四处皆是守寡之妇,近百年战乱,给西北百姓带来的伤害太多太深。
    头前那些欢天喜地之卒,口中欢呼不止,身形蹦起来老高,往前走路都是跳跃的模样,可见是怎么样一种心情。
    每每上阵,皆言要找羌狗报仇雪恨,这份仇恨延续了几代人,今日才有资格说大仇得报。
    嵬名仁明被无数铁甲士卒簇拥到前,从人群头顶被扔在地上。
    “郑相公万岁!”
    “郑相公万岁万万岁!”
    。。。。。。
    万岁之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士卒从门洞之内涌出,北城之外密密麻麻皆是浑身带血的铁甲。
    万岁之声如山呼海啸,直贯九霄。从地上爬起来的金甲嵬名口中似乎还有话语再说,却是被这巨大的万岁声淹没,不入郑智之耳。
    刘正彦也来了,此时心中激动不已,汹涌澎湃,也随之大喊起来。
    刚到城门的折可求听得大惊失色,打马从人群之中不断往前,手臂在空中不断挥舞,口中大喊:“不准喊,都不准喊!”
    哪里有人还能听到折可求的声音,折可求心中更急,在马上站起身来看了看郑智的方向,急忙往前。
    走得片刻,折可求忽然发现身边一人正是刘正彦,伸手就往刘正彦带着头盔的脑袋拍去。
    刘正彦正要发怒,回头一看是折可求,嘿嘿一笑喊道:“折相公,今日大胜,从此可高枕无忧了,父亲也可含笑九泉。”
    折可求面色狰狞怒道:“谁让你们瞎喊的,你也不知轻重,此语如何能轻易去说,岂敢陷郑相公于不义?”
    刘正彦闻言一惊,政治觉悟刘正彦是有的,只是刚才受了感染太过激动,此时听得折可求提醒一句,连忙伸手去拉左右之人,口中也呵斥道:“不准喊,都住口。”
    刘正彦不断往前,左右亲兵也帮忙开路,终于冲出了人群。
    郑智还在头前,面色带笑,也还在这一份喜悦之中,几万人呼喊自己的名字,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都是在这灵州城。
    折可求心中焦急,不敢再拖延下去,必然要马上止住这般山呼海啸,回头大喊:“快去击鼓。”
    亲兵打马往外飞奔,四处去寻战鼓。唯有战鼓才能止住如此呼喊。
    折可求到得郑智面前,拉了拉郑智手臂,急忙说道:“相公,马上起鼓,且先到鼓旁聚将。”
    郑智疑惑回头看得折可求一眼,自己身为大军主帅,岂能有人代自己行令?又看得折可求一脸焦急模样,回头一想,心已了然,回头打马而走。
    不得片刻,鼓声大作。山呼海啸之声慢慢消散,所有士卒往鼓处奔去,将兵有条不紊。
    吴用在南城之外,之前刚听得北城山呼海啸之声,隐隐听出“万岁万万岁”之语,也是大惊失色,急忙打马从南城往北城狂奔。
    待得到了北城,听闻鼓声,心下一松,也往将台而去。
    聚兵之后,郑智也不点将查数,口中直接下令。
    何人清剿城池,何人看押俘虏,何人打扫战场,何人负责伤员。
    一切也是有条不紊。
    直忙到夜幕降临,大军才歇息下来。如此一日,从早到晚,士卒们丝毫不显疲惫,反而个个神采奕奕。
    军中酒肉今日备得足够,除了差事在身之人,皆能豪饮。
    南城大寨之中,四万党项俘虏席地而坐,一队一队的骑士左右巡查,戒备森严。
    城内一处大厅,军中大小将领上百人,齐聚一堂,开宴之后,个个上前来敬郑智。
    郑智拿起酒杯,虽然并不足饮,却也喝了不知多少下肚。
    还有党项女子于厅中献舞,皆是皇帝的舞伎,伴随胡琴之音,众人也是看得大笑不止。
    觥筹交错,人人下座左右去敬。折可求也举起酒杯往郑智而来,也是郑智直到此时才有闲暇,两人举杯一饮,交头接耳说得哈哈大笑。
    一个军将看得面红耳赤,站起身来,目光看向郑智。出征两三个月了,也是人之常情。
    郑智迎上看来的目光,似乎看懂了其中含义,轻轻点了点头。
    这军将微微作揖,往厅中走去,竟然直接扛着一个女子往大门而出。
    郑智看得哈哈大笑道:“此处不多,营中还有不少无主之女,各自去挑。”
    “哈哈。。。多谢相公!”
    “多谢相公赏赐!”
    宴罢之际,郑智忽然想起了什么,招来后座之上的吴用,耳语一句:“嵬名仁明也当自尽。”
    吴用闻言点头,自去寻小胡。
    党项皇族,到得嵬名仁明这里,便是一个不剩。西夏之国,到得嵬名仁明这里也是终结。
    这个本该还要延续百年之国,这个本该被蒙古覆灭的国家。此时却亡于郑智之手。若是没有郑智,西夏也还有中兴,李乾顺的儿子继位之后,进行了有效的政治改革,土地封建改革,科举制度改革。
    整体学习中原王朝的那一套治国之法。摆脱了许多部族联盟政治带来的问题,也慢慢减少了宫闱斗争的问题。
    一切皆已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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