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西偏北一点,五十里外就是余杭,余杭城楼之上,家余庆带着宣州两万多人马昨日才刚进入驻防。宣州到杭州路途不算近,而且接到命令的时候,郑智已经破了广德。
    宣州经略家余庆能按时赶回来,也是一路之上快马加鞭,紧赶慢赶了。
    城楼之下,二百步外,上万士卒,甲胄俱全。家余庆看得心中发慌,战阵之上,一个穿甲的士兵与一个不穿甲的士兵,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家余庆是切身体验过铁甲之威,再看城门下面上万穿甲的士卒,还有好几千的骑兵,不由得家余庆心中不慌。
    唯一可以倚仗的就是这两丈高的城墙了。
    童贯这回也随军到了余杭城下,已经进了杭州境内,随军行动比自己行动着实要安全一些。
    大军还在修整,大帐之中惯例要开战前会议。童贯心情极好,笑意满面,攻城克艰,在西北难如登天,在这江南却是十几天就从江宁打到了杭州境内。在童贯看来,平叛胜利指日可待。
    童贯虽然坐在主座,却是并不说话,抬手示意左边郑智开口,郑智点了点头说道:“各位将军,此番进攻余杭,余杭城内多是宣州来的贼兵,在方腊麾下,这宣州之贼算得上是精锐。此番我等兵力上万,所以一定要把余杭城内的贼兵全歼于此,以免贼兵溃败之后进入杭州城,增加我等攻打杭州的阻力。”
    杨可世听言,立马点头道:“郑相公说得在理,听闻杭州城内贼兵二十多万不止,却是也听闻杭州城内能战之兵并不多,余杭之贼若是全歼于此,杭州城内必然少了一股助力。”
    童贯也不开口,只是微笑点头,不时拿起案几之上的茶水,任由郑智指挥。
    郑智听得杨可世回复,环看了一下场中众人,开口说道:“命田岩带两千士卒围困东城门,不需攻城,只需在贼人逃窜之时阻挡贼军。”
    田岩虽然一直不认同郑智的作战方式,但是一路目睹两路官兵势如破竹,已然无话可说了,上前拱手答道:“末将得令!”
    “命杨可世带领四千士卒强攻南门,闻鼓既攻,不得有误!”郑智再下命令。
    杨可世脸上都是跃跃欲试的表情,上前答道:“得令!”
    “各自下去准备吧!”郑智又道。
    童贯听得郑智命令已经下完,疑惑问道:“郑智,如何三门皆围,西门却放了?”
    郑智听言笑道:“此乃围三缺一之策,城门一破,贼军必然一溃千里,我等便能快速占领余杭城,也可减少损失。若是四门皆围,贼军必然作困兽之斗,便会把战斗拖到僵持阶段,难以快速解决问题。东南两门皆围,放了西门,贼军即便逃出城去也只能往宣州方向而回,不能再南下或者东去,也就回不到杭州,如此既能速战速决,又能防止贼军入杭州,实为最稳妥之策。待得杭州一破,宣州一些残兵也算不得什么麻烦了。”
    童贯听言点点头,似乎也在学习一般,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便是这个道理。杨可世本来心中也有疑惑,刚说要全歼敌人,郑智这么一手安排,杨可世也想出言去问,又不好意思。此时听得郑智解释,心中满是敬佩。起身拱手说道:“郑相公,末将现在就去点校兵马备战。”
    郑智点了点头,田岩也拱手出得大帐。
    余杭即将开战之时,杭州西南方向几千人马已入钱塘,离杭州城只有十几里地了。正是婺州王禀。
    方七佛听得方腊命令放弃了浙江防线,直接入了杭州城,王禀带兵立马渡江而来,入得钱塘已然就是繁华之地,却是没有了繁华的模样。
    钱塘百姓,竟然有不少人围在军营之外,许多青壮竟然要加入王禀麾下,随军去打杭州。
    王禀倒是不意外,一路而来,这般加入军伍之人已经有两千多了,麾下也有负责此事之人。
    王禀生得极为壮硕,在这文人遍地的江南显得极为高大,一脸虬髯胡子,看起来就有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感。面目之中也显出不少蛮横味道,便是从面相上来看也不是好相与之辈。
    此时王禀坐于中军,眉目似有喜色。
    面前一个士卒禀报:“将军,童太尉亲自带兵正在围攻余杭,小的见得情况立刻快马回来禀报。”
    旁边一个军将也是大喜,开口问道:“将军,我等是不是赶快出兵余杭,以助太尉一臂之力?”
    王禀心中喜悦难以克制,一路而来皆是眉头紧锁,此时脸上难得保持笑意盈盈,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军奋战,即便胜利也难以有多少喜悦,而是面对更大的敌人,此时到得杭州境内,终于弄清楚了朝廷大军的动向,终于不是孤军奋战了。
    “钱塘到余杭多远?”王禀出言问道。
    “回将军,七八十里地,快马半日可达,行军最多一日可到!”刚刚从余杭回来的斥候答道。
    王禀心中盘算片刻,开口道:“我等不去余杭,童太尉攻打余杭应该不在话下,只怕杭州出兵去援余杭。我等现在就出发,把大军驻扎在杭州城下,如此方腊这厮必然不敢分兵去救余杭。”
    王禀所言自然有道理,余杭已经是杭州最后的门户了,方腊肯定想救。若是王禀几千大军屯于杭州城下,必然给方腊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
    王禀看似一副粗人模样,却是心中也有沟壑,极为有战略眼光。
    杭州城内,方腊一身龙蟒,朝廷上下百官皆聚一堂,吵作一团,已然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禁声!”方腊陡然站起,看得堂下吵闹,实在是心烦意乱。
    官员们听得方腊一声大吼,各自停下话语,都把目光投向方腊。
    见得众人终于不再吵闹,方腊开口道:“方元帅头前所言,各位有何意见,一个一个说!”
    护国大将军司行方上前答道:“禀圣公,方元帅想出兵去救余杭,实在不妥,余杭有宣州守军两万余,皆是善战精锐之士,必能保余杭不失。如今杭州城内能战之兵不过三万多人,方元帅也只领几千士卒而回,加在一起不过四万,其余皆是手无寸铁之人,如何还能分兵而出。杭州城墙绵延十数里,人手已然不足,若是分兵之后官兵偷袭杭州该如何是好!”
    司行方本是太子方天定的亲信,也屡立战功,被封为护国大将军,与石宝、厉天闰同级。
    司行方直言方七佛只带几千人回来,显然是暗指方七佛与王禀作战不力,方七佛听言开口道:“圣公,王禀已入钱塘,若是不援余杭,万一余杭有失,杭州已然就是孤城,再也没有了出去的同道,与宣州、睦州,歙州之地隔绝开来,如此便陷入困守孤城之险地,后果不堪设想。圣公三思啊,余杭一定要援。郑智麾下士卒,战力极高,余杭即便有两万守军,也难以保证稳妥。镇国将军曾守安吉,对此心知肚明!”
    方七佛说完,还用眼神去示意镇国将军厉天闰,厉天闰上前也道:“圣公,方元帅并未虚言,官兵攻城,用的是火药,几支羽箭便能破开城门,随后几千铁甲打马横冲直撞,实在难以阻挡。”
    厉天闰如此说,也是给自己的失败找个话头借口。
    方腊听言,看了看司行方,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方天定,问道:“太子如何想法?”
    方天定与司行方对视一眼,答道:“父亲,依儿臣之见,还是杭州为重,杭州乃根本之地,不可有失。”
    方天定虽然没有明说自己的意见,话音之中也是不出兵援助余杭的意见。
    邓元觉听得两方意见,一直在思索,此时方才接话道:“圣公,依臣之见,这余杭还是要援。若是不援,余杭必破。诸位若是做好了困守杭州的准备,打定主意不援余杭,不若把余杭守军一并撤入杭州城内,如此胜算更大。若是诸位不想余杭失守,不愿困守杭州,那就一定要出兵去援余杭。”
    方七佛听得国师出言帮助自己,连忙又道:“国师所言极是,虽然宣州、睦州、歙州之地此时并没有多少兵马,但是国师摩尼教下,还有不少力量,只要余杭不失,摩尼教众一定可以发挥不小的力量支援杭州战事。一旦余杭有失,杭州城与外界便成隔绝之势,再也不能获得一点外界的支援了。”
    邓元觉与方七佛两人在方腊心中地位甚高,听得这二人言语,方腊本来不想分兵救援余杭的心思也松动不少。心中也在犹豫权衡,两人话语之中余杭似乎越发重要起来。
    方腊还在思虑之间,众多官员都盯着方腊,大堂之内,一股紧张伴随着鸦雀无声,只等待方腊作出最后的决断。
    “报!!!!”堂外一声大喊打破了大堂内的安宁!
    一个士卒冲进大堂跪在堂下,口中大气粗喘:“启禀圣公,紧急军情,婺州王禀带几千人马已经兵临杭州南城。”
    方腊听得心头一急,出言问道:“王禀还有多远?”
    “回禀圣公,离城门三百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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