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北,宋辽边境,小南河堡寨。
    “陈都头,弟兄们都来齐了。”一个衣甲褴褛的军汉到台前给自家都头禀报。
    陈都头立在台前,看着下面三四十个衣甲不整的士卒,脸色已经黑出了水,自己麾下一百零七号人,名册就在手中拿着,现在到哪去凑这么多人。
    “大头,厢军呢?”陈都头着急问道。麾下还管着名册里两百号厢军,实际人数也有七八十号,这些厢军平日里都往附近镇子里讨营生去了,此时哪里能聚集得齐。
    “这个。。。都头,临时哪里都招得回来。”被唤作大头的军汉上前又道。
    “我知道招不回来,能找到多少就找多少来,把禁军先凑齐了再说,把配军都带过来。”陈都头此时已然心急如焚,此时心中唯一办法就是把厢军配军都往禁军里凑,凑满禁军人数再说,禁军不缺,希望这新来的相公能大度些。
    “都头,怕什么,沧北七个堡寨,都是如此,这新来的相公还能怎么样,我们只需要按时赶到即可,免得这新来的相公拿我们立威才是。”大头倒是有点小聪明,空额在大宋到处都是,不算什么罪过,这郑相公想立威,总是要找个由头。
    “你说得有理,还是赶紧往清河去,若是晚了,这郑相公立斩倒是不至于,一顿老打是少不了的。”陈都头说道,心中急切也少了几分。
    随着堡寨里人数越聚越多,都编入禁军之中,充数的每人还发了一个名字与籍贯,再吩咐牢记于心。
    七八十号人赶着往南边清河而去,沿途还又加了几人。
    盐山县军营,倒是不显得那么杂乱,缺口虽然也多,却是临近县城,城中泼皮无赖一人给得百十文,也拉了不少人凑数。还有北地堡寨许多厢军在盐山讨生活的,此时都到营里领了百十文钱凑数。
    县里两个都头,一个姓钱,一个姓丘,虽然人数凑得差不多了,却也心中忿恨,几百人就去了几十贯钱,着实肉疼。
    “他妈的,老钱,你说这郑相公要是隔三差五来一次,老子岂不是要去讨饭。”丘都头愤愤不平说道。
    “唉。。。听说这个郑相公在西北军阵上打败过党项人,你再看看他身边的士卒,就算在马上,那也个个都是纹丝不动的,以后有的是倒霉日子。”钱都头愁眉苦脸道。
    “你说这般如何是好,看来得去找我大伯,让他把我弄到县衙做个差事,这都头当不得了。”丘都头又道。当这么个都头还是盐山丘知县的关系,如今来了这么一个治军的相公,自然这都头就不好当了。
    “你倒是有门路,苦了我啊。每年也就赚这么个两三百贯,要是这都头没了,叫我拿什么养家糊口。”钱都头又道,心中生怕自己一语中的,这郑相公没事就点检,那赚的钱不够请人花的。
    “你说我们用得着凑这么多人吗?沧北那边堡寨,都没地方凑人去,他们此番怎么交差?”丘都头实在是肉疼这些钱,却是也想到了些事情,觉得有些没有必要,到处缺额,又不是只有自己这里缺,沧北那些人凑不齐还不是要去点检。
    “唉。。此番凑齐了去,总有好处,在新相公面前也留个好印象,以后若是在点检,那就视情况再说。”钱都头也有打算,此番先看看情况,看看这郑相公到底如何,若是宽松些,以后自然不需这般几十贯去凑人了,这次还能留一个好印象。
    两人一边抱怨,一边商量着,盐山去清河,三天路程足够,倒是不需着急,还是决定把人凑齐了再说。
    人凑齐了也不那么简单,还要一人发一个名字与籍贯,与名册上对应好,以后这名册就是粮饷,糊弄了一个,就少一个的钱。
    七日后。
    郑智稳坐刚刚垒好的将台之上等候,众人也稳坐一旁。
    天才蒙亮,一声号角之下,台下两千西军铁骑与五百米擒轻骑,片刻之后打马于将台之下站得整整齐齐。
    再等郑智示意之下,众人左右两边而立,留出中间空地,等候沧州各地士卒前来点检。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郑智面色慢慢沉了下去,开口道:“午时准时击鼓,来迟者,主官直接绑了。”
    说完郑智下台往一个大帐而去,帐内条案上还有沧州地图与河北山东等地的地图,郑智此时自然要研究个透彻。
    本来郑智是准备辰时击鼓的,便是早上七点,如今看这情况,要是辰时击鼓,郑智当真这屠刀下不去手。只得吩咐午时击鼓,中午十一点为界限。
    再看这沧州主要道路上,到处都是手中拿着长枪的“士卒”,为何都拿长枪,便是这长枪最便宜,简易的长枪,比一个锄头都省钱。各地军库中也是枪头最多,管不得是否锈蚀,拿出来之后,砍根木杆装上去,长枪就在手中紧握了。
    等到太阳慢慢上到高处,陆陆续续已经有各地赶来的士卒。
    此时沧州大营与校场也有了一个基本的雏形,栅栏也围了起来,校场也平整了。
    小南河堡寨的人到得算是比较早的,进得大营,四处打量起来,这营寨显然已经变了个样。中军将台上十几面大鼓整齐摆放,两边都是铁甲发亮的骑马士卒。
    气氛陡然而变,便是只看这些士卒寒光闪闪的精良兵刃,这些从沧北赶来的人也心中带起一丝寒意,虽然听说这些人真刀真枪与党项人干过,却是此时真真近距离见到,才知道这些人气势有些骇人。
    众人随着引路的士卒往将台下聚集排列,不论这引路的士卒怎么呼喊呵斥,队列依旧排不齐整。把这士卒气得直接往将台去找王进问对策,若是这士卒放在西军校场上,早已经拉去打军棍了。
    王进听得士卒来问,只是摆摆手,意思是随他们去。
    “都头,我们算是来得早的,应该无事。”大头左右看得这些凶神恶煞,心中也有些发虚,凑到陈都头面前小声道,也是自我安慰。
    “嗯,这番应该能安全过去,这郑相公当真豪富,这么多好马,若是拿去卖了,你说能卖多少钱?”陈都头却是惊讶这个事情,一匹就算只卖一百贯,一百匹就是一万贯,一万贯是多少钱,这陈都头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有一万贯,在沧州也算是豪富了。
    “可不是,都头,你说这郑相公会不会分我们小南河些马匹?”大头实在有些小聪明,立马就想到这个事情。背后也还有意思,若是分了些马匹,卖个三五匹也不算事情。
    陈都头听言并不答话,心中也在盘算着,这马拉到大名府河间府,一匹卖个一百多贯完全没有问题。自己一个都头,在小南河一年也不过赚这么点钱。
    忽然听得将台上有人大喝:“都给老子禁声,不准说话,再有说话者,军棍伺候!”
    大头还想凑上前去说点什么,此时被这话语吓得一抖,哪里还敢上前再多言。
    八九十号之前还在互相小声嘀咕的小南河士卒,此时皆不敢再多言,相互对视一番,站在太阳下七扭八拐。再过得一会儿,大多撑着手中的长枪依靠着,哪里还有一点精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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