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来的实在突然,周嘉鱼进屋之后就看到地面上黑色的灰尘被雨水冲刷成了泥浆的状态,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些雨水并没有将建筑物上的灰尘冲下来,那些灰尘仿佛变成了斑点形状的东西,
    众人躲在屋内朝着门的方向看去,似乎都在思考门外的那些东西会不会砸门进来。
    他们的担忧显然并不是没有道理的,片刻之后,本就不结实的门板上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林逐水忽的开口:“把你们包里的东西全拿出来。”他是在对那两个小偷说话。
    小偷两人也不敢反驳,灰溜溜的放下了自己的背包,将包里的物件一样接一样的往外拿。
    周嘉鱼起初还不明白林逐水说这话的用意,直到那个男人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时,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们连这东西都偷?”本来以为偷香炉已经够过分了,却没想到这人居然连人的牌位都装进了包里企图带走。
    “我看着木头质量不错……”男人表情悻悻,嘴里嗫嚅着说,带着恐惧的眼神又瞅了一眼站在周嘉鱼身旁的小纸。
    周嘉鱼将那个牌位拿起来,看见上面写了孟君天三个字:“这是谁?”
    “孟君天不是孟家三子么?他的牌位怎么会在这儿?”徐鉴有些奇怪,将牌位拿在手里仔细翻看了一下,“被孟家除名的人,还能进祠堂?”
    周嘉鱼看徐鉴的反应,似乎并不知道孟君天儿子孟扬天的存在。
    “把牌位丢出去。”林逐水又说话了。
    听了他的话,周嘉鱼上前拿着牌位冒着雨走到了墙壁旁边,然后手一用力,将那牌位直接从围墙上扔了出去。
    那牌位扔出去之后,没过多久门外的敲门声就停了,门外那些黑色焦尸似乎离开了这里。
    大家都呼出一口气,周嘉鱼简直又想叫小纸把这小偷打一顿了,偷个香炉就算了,连人家的牌位也不放过,也难怪被追的那么狼狈。
    不过虽然焦尸没有再骚扰他们,可这天空中的雨却越下越大,甚至有瓢泼之势。
    林珏嘟囔早知道就把小金带过来了,让他笑一笑这天气估计就能晴。
    周嘉鱼心想师伯你是人渣吗,前几天嫌弃小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雨越来越大,出去一会儿就能淋成个落汤鸡,半个小时之后,徐鉴见这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面容之上露出些愁色。
    “这雨势不对劲啊。”徐鉴说,“现在是春天,下这么大的雨真是不正常。”
    周嘉鱼看见他的表情,这才想起徐鉴之前说过,夏天这边是不能过来的,因为这边全是山体,又没有附着在上面的植被,地势又颇为陡峭,一旦下雨就极容易形成泥石流。而且看山坡上的痕迹,泥石流似乎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只是孟氏遗址运气不错,竟是次次都躲过去了。
    林珏身上也被淋湿,这会儿嘴里叼了根烟,坐在旁边慢慢的抽。徐入妄也跑过去蹭了一跟,于是一屋子里两个头发最长的都在吞云吐雾。
    “怎么办?”周嘉鱼说,“我们要顶着大雨离开吗?”
    徐鉴看了看表,说再过半个小时,如果这雨还不停,他们就算顶着大雨也得离开这里,不然如果真的爆发了泥石流,恐怕没一个人能逃掉。毕竟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类都格外的渺小。
    周嘉鱼因为出去扔牌位,身上被淋了个通透,他其实还好,换件衣服就行了,倒是徐入妄那一头没怎么打理的长头发跟稻草似得披在肩膀上,配上他完全不阴柔的脸看起来简直像个变态。
    雨哗啦啦的下着,能见度只有几米,周嘉鱼刚才出去的时候感觉睁开眼睛都十分困难,如果他们待会要离开,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是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雨下了半个多小时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甚至越来越大。
    “没办法了,走吧。”徐鉴说,“不能再等下去了。”
    虽说在这样的天气里爬山是件非常糟糕的事,但也比在这里等死来得强。
    他们出门之后,发现之前那些一直围着他们的黑色焦尸已经不见了,地面被雨水冲刷的非常干净,看不到一点泥土的痕迹。
    周嘉鱼突然觉得很奇怪,如果说这里每年都要下大雨,按理说那种黑色的粉尘应该早就被冲刷掉了,可是为什么他们来的时候还能在地面上看见,那岂不是证明那种粉尘在下雨之后还源源不断的落在地面上?
    雨太大了,能见度也低的吓人,大家一边走还得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行进的十分艰难。最惨的是这么大的雨,备用的雨具根本起不到效果,周嘉鱼的鞋子里不一会儿就灌满了雨水,走在地上仿佛踩在水里一样。
    好在徐鉴对这里比较熟悉,很快就找到了出去的路,周嘉鱼看着变得泥泞不堪的山路,只能咬着牙往上爬。
    “快点。”本来是断后的林逐水突然出言催促。
    周嘉鱼大喊:“先生让大家爬快一点——”
    众人闻言都咬了咬牙,加了一把劲。
    一行人硬着头皮顶着暴雨爬山,在他们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忽的听到了一声巨响,这巨响仿佛天崩地雷,震的人头晕目眩。周嘉鱼透过模糊的雨幕,看到对面陡峭的山坡上有一股黑色的洪流带着摧枯拉朽之势,自山顶一涌而下,竟是将孟氏遗址全部盖住。
    众人在半山腰上目睹了这一切,眼睁睁的看着原本存在的小村,被泥浆掩盖,泥浆之中夹杂着树木和巨石,可以想象若是他们走慢了一点,被这股洪流追上,该是什么下场。
    周嘉鱼第一次亲眼目睹这样的情形,一时间也被震撼住了。
    在自然面前,人类仿佛蝼蚁,根本无力抗拒天地巨变。泥石流顺着地势,掩盖了孟氏遗址,然后朝着更低的地方去了。
    众人站在雨中,都没有说话,气氛仿佛凝滞了一般。
    “走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逐水开口打破了沉默。
    众人这才抬步继续往前。
    泥石流出现没多久后,天空的雨才渐渐小了起来,等到天空放晴的时候,朝阳也从地平线之下缓缓冒出。
    “雨停了。”周嘉鱼甩了甩身上的水珠。
    “嗯。”林逐水轻声应着。
    经过一晚上的攀登,他们已经到达山顶,此时居高临下的看着山坳,心情都十分复杂。
    刚刚离开的孟氏遗址,此时已经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只余下一片建筑的残骸,当年那个叱咤风雨的风水大族,连最后的痕迹都不曾留下。
    “彻底消失了。”徐鉴语气里也带了唏嘘的味道。
    “那些黑色的焦尸呢,也被埋在里面了?”林珏却似乎并不觉得这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她表情有些复杂:“你们不觉得这场雨太蹊跷了么?简直就好像是……”
    简直就好像是在赶他们走一样,事实上周嘉鱼也有同样的想法,但用理智思考又觉得不可能,有谁能强大到操纵天意?
    “走吧,先去整理一下。”周嘉鱼道,“别感冒了。”
    大家浑身上下都是湿淋淋的,这会儿又不是盛夏,温度还有些低,他已经开始感觉身体有些发冷了。
    不过非常糟糕的事情是,雨水太大了,包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湿透,包括用来换洗的衣服。
    沈一穷还要更惨一点,他忘记把手机包裹在塑料袋里,从兜里掏出来的时候硬是甩了不少水出来,自然是没法开机了。
    “我联系人来接我们吧。”徐鉴说,“这样下山太慢了。”
    那两个小偷一直安静的跟着他们,这会儿打算开溜,周嘉鱼还你没说话,小纸就又开始撸袖子,吓得他们赶紧停了脚步。
    “大、大师。”那男都要哭了,“我们真的是只相捡点破烂啊。”
    “牌位也算是破烂?”周嘉鱼问。
    男的无话可说,最后只能道:“我这不是换回去了吗……”
    周嘉鱼说:“不还回去你还想走?先去局子里待两天再说吧。”
    两人垂头丧气,但看了看小纸,都没敢出声反驳。
    小纸哼了声,正准备啐口水,周嘉鱼赶紧教育它,让它别做这个动作,这不是好孩子该有的习惯。
    小纸露出委屈的表情,瞅了沈一穷一眼。
    沈一穷口观鼻眼光心,装作什么都没就看到,继续研究那台进了水的手机。
    周嘉鱼真是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就往沈一穷的脑袋上来了一下:“你看看你教的!”
    沈一穷说:“我不是,我没有……”
    周嘉鱼说:“你再说你没有?”
    沈一穷最后认命了,哭丧着脸说他就干了一两次,哪知道小纸就学了去。
    最后周嘉鱼威胁他,要是再教小纸乱七八糟的习惯,下半辈子就自己吃面条过活吧,沈一穷乖乖的说好。
    离开孟氏遗址的时候,周嘉鱼朝着身后又看了一眼,他看到了高耸的山峰,还有化为平地的山坳。心中却神奇的生出一种预感——他们还会回到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鱼整天担心沈一穷有没有把坏习惯传染给小纸,直到某一天,他看见小纸之后立马对着沈一穷咆哮:沈一穷——你对小纸做了什么——
    沈一穷:哇,真的不是我把黑传染给小纸,是它自己跳进墨水里了!!
    第93章 黑水
    从孟家遗址回来之后,周嘉鱼做的第一件事是将那两个人小偷先送进了警察局。说到底这两人偷香炉也就算了,连人家的牌位都不放过,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昨晚一场暴雨之后,孟家的遗址彻底消失被泥土掩埋,其往日的辉煌被抹去了最后的痕迹,过不了多久,关于孟家的传说,会逐渐消失在时光的洪流里面。
    不过虽然他们离开了孟家,但却又出现了新的谜团,那天晚上将他们围起来的焦尸到底是什么,如果真的像林逐水他们所说一样那些是活人,可活人要怎样才会变成那副样子。
    众人死里逃生,从深山里回到世俗后都有些疲惫,加上淋了雨,周嘉鱼和沈一穷居然都患了感冒。
    周嘉鱼先是感觉喉咙痛,后来又开始鼻塞,等到第二天早晨一起来,就已经昏昏沉沉不太行了。于是两人结伴进了医院,躺在床上打点滴。
    “你们年轻人啊,身体就是太虚了。”林珏给他们买了水果,在旁边削,“等这次好了,我给你买点补品好好补一补,年纪轻轻的,动不动就感冒算什么事儿。”
    两人都没力气说话,周嘉鱼闷声闷气的问先生呢。
    林珏说他去查点事情,让两人好好休息,等到恢复好了再回去也不迟。
    “哦。”周嘉鱼应了声,他的感冒的确是十分的严重,还伴随着低烧,鼻子不通气的时候总会感觉自己脑子也不太够用,随便想个什么事儿都转不动。
    打完点滴,沈一穷和周嘉鱼才慢吞吞的摸回了酒店。林珏让他们吃了饭赶紧回房休息,说感冒了就得好好休息。
    两人也没有硬撑,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躺回了房间里。
    徐鉴作为东道主,给他们安排的酒店非常不错,旁边就是一条非常漂亮的大河,周嘉鱼也不知道这河的名字,不过河流水质不错,旁边种着柳树,此时正是盛春,树梢上抽发新芽,微风轻抚,景色倒是十分漂亮。
    周嘉鱼白天睡太久,这会儿有些睡不着,躺在床上打开电视看。
    这电视节目有些无聊,周嘉鱼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的翻看着,翻了一会儿也没找到想看的节目,干脆放了一部电影。
    电影好像是部爱情片,周嘉鱼玩着手机,偶尔抬眸看个一两眼。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路边的路灯也投出昏黄的灯关,周嘉鱼想了想,给林逐水打了个电话。
    “喂。”林逐水接通了电话,“罐儿。”
    “先生。”周嘉鱼带着鼻音叫着,“你在做什么呢。”
    “我在查一些孟家的事,有好好吃药么?”林逐水问他。
    周嘉鱼说:“有呢,有好好吃药,还打针了。”
    林逐水道:“乖,好好养病,我明天就回来。”
    周嘉鱼嗯了声,心里高兴了许多。他和林逐水聊了会儿天,差不多快十一点,林逐水便在电话里让他早点睡觉。
    周嘉鱼挂断电话,简单的洗漱之后便打算上床休息。然而当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后,却听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敲打墙壁,声音并不响亮,但在寂静的屋子里很难无视。周嘉鱼听了一会儿,心里觉得有些不妙,从床上爬起来把小纸抱在怀里后,开始寻找声源。
    找了一会儿,他发现这声音居然是从隔壁传来的,而隔壁他隔壁住的就是沈一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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