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人走后,城楼下聚集的百姓依旧没有离开。对他们而言,千百年来,他们祖祖辈辈都是贫苦的百姓,从不敢奢望有自己的土地。
    “皇上,皇后娘娘,我们真的能拥有自己的土地么?”有人怯懦的问。
    “君无戏言,朕与皇后还有朝中大臣都致力于让大家居有其所,耕有其地,朕会将这片土地,建成天下唯一的乐土。”崇睿的承诺,回荡在城楼上,久久不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一时间,万民朝拜。
    崇睿眸色淡淡的看着那些贫苦百姓,沉声开口道,“各位若想过上幸福生活,便该自己努力奋斗,十七岁到二十五岁以下的男子,请自觉参军,战时你们是保卫家园的勇士,和平时期,你们便是建设乐园的工匠。”
    “诺!”城楼下,所有年轻男子激昂大喊。
    “这里,便交给你了!”崇睿对刚哲说完,便拉着子衿走了。
    马车上,子衿问崇睿,“陛下还是去军营部署一下吧,免得到时候应接不暇!”
    “不过就是一群注定没落的贵族,此事我打算交由崇智去做,他或许以后要扛起更大的责任。”崇睿的眼神中,有一丝复杂的苦涩。
    子衿看出崇睿忧思,可她却不问,他们都一样,对方愿意与自己说,便耐心倾听,可若不说,就证明有苦衷,便也不问。
    她握住崇睿的手说,“陛下的画,臣妾看见了,真的很美,谢谢!”
    “不客气!”崇睿笑着说。
    两人相视而笑,似乎都不在意土地推行制会遭遇瓶颈。
    将子衿送回皇宫之后,崇睿便去军营寻崇智去了,子衿闲来无事,便溜达到了南院,去看芷水。
    “我不吃了,我都已经胖成球了,我不吃不吃!”站在院子里,子衿便听见芷水活力充沛的吼声。
    这,才是她最初认识的那个芷水!
    接着便听到赵由之温柔的哄她,“你不胖,谁说你胖,孕妇原本就比普通女子丰盈些。”
    “胡说,嫂嫂那时就不胖!”芷水看着自己大得离谱的肚子,和已然换了几次的衣裙,只觉得快要崩溃。
    “她那时要防着崇景,要忧心王爷,要保护所有人安全,思虑过度,自然就胖不了,你乖些,待孩子出生之后,我便带你去游历!”赵由之素来都是极有耐心的。
    在他持续温柔的劝说下,芷水这才张嘴吃了一口。
    子衿走进去,宫女见状,连忙给子衿提了裙摆,正要唱喏,子衿却摆手说,“不必打扰他们。”
    赵由之却听见动静,他站起身来,见子衿如此盛装,他有些不惯,楞了一下才躬身给子衿行礼,“皇后娘娘!”
    “表哥还是唤我子衿,我会自在些。”子衿淡然一笑,更是美艳不可方物。
    芷水坐起来,好奇的问,“嫂嫂,你打扮得这般慎重,可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今日是土地推行制的第一天,嫂嫂这是故意画得老成些,好与那些贵族吵架!”子衿真真假假的一番说,将芷水逗笑了。
    “哈哈,嫂嫂这么温柔,如何会与人吵架?”
    “为何不吵,土地推行势必会遭到贵族反对,这不,我吵完架后,便找你解闷来了。”
    听了子衿的话,赵由之很快便猜到,他们定然是遭到抵制了,而抵制得最厉害的,“是赵家人吧?”
    赵由之这般问,可心里其实早已有了定论。
    “赵家比我们想象的态度还要强硬,只怕会有一场恶斗,到时,我们可能会那赵氏族长杀鸡儆猴,希望表哥理解。”子衿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来安抚赵由之的情绪。
    “国策论是我毕生心血,推行难度可想而知,你们只管推行,不必在意我的想法,对赵家,我已然失了信心,自作孽不可活,随他们去吧!”
    他曾以赵家为荣,可一次次的调查取证,终于寒了赵由之的心。
    “表哥这段日子都在屋里待着,出去走走换换脑子吧,芷水我来照顾便好!”他为了芷水寸步不离南院,以往爱结交朋友,爱四处游历的英俊不凡的赵公子,终于也变成了一个安于家室的男人。
    “不必,你身子也不好,也该多多休息才是,芷水我能照顾好!”赵由之说着,又端起碗要喂芷水吃东西。
    子衿接手过去,柔声说,“去吧,北狄需要你,你整日闷在屋子里,如何制定策略。”
    “那我出去走走,稍后便来!”赵由之确实这几日想出来的东西都不尽人意,或许出去走走,灵感便来了。
    赵由之离开之后,子衿笑着问芷水,“如今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明月了,开心么?”
    “开心,我现在所拥有的全部幸福,都是三哥与嫂嫂替我挣来的,我不知如何谢谢你!”说着,芷水眼眶便盈满了泪水。
    子衿将碗塞到芷水手里,“这孩子前面的几个月与你一起吃尽苦头,现在你若不好好进补,日后他身子骨弱,你哭都来不及,表哥这般做,也足够弥补以前他犯的错,别让他还要为难费心,吃得下便多吃些,生产之后,我保证你能瘦回去。”
    “嗯,我听嫂嫂的!”芷水说完,便自己端着碗,大口吃了起来。
    子衿温婉一笑,去外间取了赵由之拟好的商户制度,仔细的翻阅,看到不对之处,她便细心用朱砂批注,将更健全的方法写出来,以备赵由之参考。
    见她沉稳的样子,芷水便捧着脸看她,心想,“我三哥前半生过得凄苦,后半生却得三嫂如此相待,足矣!”
    是夜。
    赵氏宗祠。
    族长赵文涛拄着拐杖,站在祠堂的台阶上,看着院子里那些赵家豢养了几十年的死士,凉声说,“崇睿那黄口小儿。竟想夺去我赵家经营了数百年的北荒城,他不仁我不义,他能做这北狄的皇帝,我们赵家也能,今夜,你们便去,替我杀了那小子,取得他首级者,封万户侯!”
    对于那些死士而言,万户侯就是他们一生的荣耀,他们明知崇睿武功高强,还是架不住“万户侯”的诱惑,决定铤而走险。
    为了不暴露,祠堂里没有点亮火把,仅凭着黯淡的月光,却不难看出那些人脸上的贪婪。
    一千多名死士,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暗夜之中,直奔皇城而去。
    死士刚走,便有黑衣人从围墙上飞身下去,绑了赵家几位牵头之人,快速的消失在黑暗之中,谁也不知他们是些什么人,到底什么来头。
    再说赵家的死士,分别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想要潜入皇宫,可还没来得及靠近皇宫,便被人阻拦在宫墙边上。
    原本黑暗的长街,忽然灯火通明。
    宫门口,一身玄色铠甲的崇智手握长矛,威风凛凛的坐在战马上,他邪肆的勾唇一笑,淡声说,“各位好兴致啊!”
    那些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有人窃窃私议,“赵族长不是说崇睿应当不知我们的计划么?怎么……”
    旁边的人摇头沉默,他们心里也是十分疑惑,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偏颇。
    “你们是赵家的族人还是赵家许了什么好处给你们?”崇智牵着马在原地转圈,不明所以的问。
    有人站出来说,“我们不过就是赵家豢养的死士而已,还请将军明察!”
    “你瞎啊,这是我们的平东王爷,皇上的弟弟!”有士兵见那死士不识得崇智,便威风凛凛的出来纠正。
    “王爷,我们也只是平头百姓,赵家给我们签钱,自然是他让我们敢什么,我们便干什么?”
    崇智冷冷的睨了那人一眼,“皇上对待贫民如此优待,可分耕地,可经商,好好的人不做,你们偏要给赵家当狗!”
    “王爷饶命,我等知错了。”一千多名武艺高强的大男人,不过顷刻间,便全部臣服在崇智的脚下。
    崇睿心里很是薄凉,他对属下挥手说,“将他们全都关到牢房去,签字画押,让他们证明赵家企图杀害皇上,至于如何处理,由皇上说了算,收兵!”
    此时的崇智,已然是个俊朗的男子,有担当的男子!
    翌日,崇睿早朝的时候,崇智便将昨夜的战果与他汇报了,听了崇智的汇报,崇睿很是满意,他淡淡的说,“命人去通知各家各户。让他们前往校场集会。”
    “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应声,而后转身离去。
    崇睿皇宫不设太监,所用的宫人都是韵城附近贫苦人家的孩子,得知不用宫刑便能拿到工钱,那些孩子的父母对崇睿更是感恩戴德。
    “崇智,你去将那一千死士都带到校场去,我们去唱一出大戏给韵城的老百姓看!”
    “诺!臣这便去办!”崇智领命而去。
    但是他心里其实一直有疑惑,不知为何三哥偏偏要将北荒城更名为韵城,“韵”对于崇智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
    但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韵”,对崇睿而言,同样有着特殊的意义。
    校场。
    冬日的阳光暖暖的照耀在大地上,被叫到校场上一头雾水的人们,纷纷揣测,“也不知皇上将我们召集到校场来作甚,莫不是要分土地了么?”
    “要真能分到土地,那我们这些贫民百姓可就真幸运了。”有人已经跃跃欲试。
    就在大家揣度崇睿的用意时,崇睿骑着他的战马,带着子衿缓步往校场走来,沿途百姓看见他们,莫不下跪相迎。
    一时间。此起彼伏全是“吾皇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崇睿扣着子衿的腰,淡淡的传过人群,不管怎样,最终他们还是站在最高处,变成被人膜拜的人。
    子衿不知这样幸福的日子还能延续多久,也不知崇睿能否熬过悠悠众口,做到唯她一人。
    是以能拥有这段美好日子,子衿便觉得十分珍惜。
    两人一直走到校场中间,崇睿才将子衿从马上抱下来,他看了看那些翘首以盼的百姓,沉声开口道,“昨夜,皇宫去了一千多名刺客……”
    崇睿的话没说完,下面人群便已然炸开了锅,“为何会这样?”
    “这,便要问赵家族长,问问看他们赵家到底想做什么?”崇睿深蓝色的狐裘在微风中飘扬着,像是春风拂过面颊,暖暖的,有点痒。
    赵家?
    大家不由得想起昨日赵家在皇城门口的那场大闹,“那赵家族长不是说要回去与族人商议,要将土地出让么?”
    “那还用说,定然是用的缓兵之计,他先稳住皇上,而后便让他家的死士前来刺杀皇上,想将皇上杀死,他们赵家便免于交出土地,这赵家当真是阴险龌蹉。”
    “是啊,太龌蹉了!”
    此时,找不到赵家赵族长的赵家人却激动的跳出来说,“皇上这般指引大家伙来诟病赵家,不过就是眼红赵家的权势与赵家的财富。”
    子衿站出来,她梨窝浅浅的笑着,藕色的衣裙在风中翻飞,飘起一片绯色的云彩,美若天仙的站立在崇睿身前。
    “这位公子可曾听过一句话?”子衿看向那人,笑得春风和煦。
    那人不知子衿有何目的,却被她的笑容弄得心猿意马,忘了要如何回话。
    “赵家以文立家,可否听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子衿再次开口问。
    “自然是的!”那人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子衿淡然一笑,“既是如此,那在北狄的每一寸土地,都是陛下的土地,你,还有你们赵家所有族人,都是陛下的臣民,陛下有权分配北狄的每一寸土地,也有权处置任何一个阻碍这个国家发展的人。”
    “皇后娘娘之意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个赵家族中的老者站出来问。
    “陛下不是残暴的皇帝,土地推行制也是赵家赵由之提出的,既是一个国家的制度,那臣民不遵守,陛下自然有理由治罪于他,更何况,你们赵氏的族长还犯了一个大错,他派人刺杀陛下,其罪可诛九族。”
    子衿站在人群中,一字一句,异常坚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老者激动不已,忍了又忍,才没对子衿破口大骂。
    “大叔你一定会说,我们是为了得到赵家的土地,故意编排了赵家族长,为的就是诛杀赵氏一族,而后霸占赵家的土地对么?其实,这不失为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本宫倒是觉得此法甚好。陛下,您觉得呢?”
    子衿笑意盈盈的看向崇睿,眼神中闪着狡黠的光芒。
    崇睿心中一痛,任何时候,她总是站在他面前,即便被天下人诟病,也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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