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将军,我说过,我不会让絮儿白白牺牲,我更不会允许你去送死,絮儿不在了,我就是您的孩子,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让您去送死。”
    崇睿抓着何光远的手臂,幽冷的对黄影开口。“黄影,将何将军送回去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放他离开凉月城。”
    “你……”何光远没想到,崇睿竟然要将他软禁起来。
    崇睿负手而立,没有往何光远这边看上一眼,黄影连忙拉着何光远下去。
    空旷的雪地上,只剩下崇睿与崇智两人,崇智从暗袋中取了一方手帕给崇睿擦拭唇角的血渍。
    可是崇睿却偏过头去,避开了崇智的好意。
    “芷水已经被救出来了,这几日他们便会启程前往北荒,西凉的冬天特别漫长,但是此处也不是长久之地,待与郭全福打完仗。我们便要经过源州去北荒,这些日子,你要勤加练兵,三哥有些事情,不会时时刻刻去监督,练兵就靠你了。”
    与崇睿朝夕相对的这些日子,崇智从未见他这般颓废。看来……
    “三哥,你与何絮儿之间……”崇智没有完全问出口,因为他不知,自己这般问来,是否会伤了崇睿的心。
    听到何絮儿的名字,崇睿眼中划过一抹忧伤,而后淡声说。“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不提了!”
    可他越是这般藏着掖着,崇智越觉得他们之间有问题,崇睿不说,他也会想办法打听清楚。
    崇睿没那么多,他从地上捡起小木马,而后转身离去。
    京都。永和宫。
    崇景一笔一划,将子衿勾勒在纸上后,他的心忽然又柔软了些,让人发海捕文书时,他特意强调,“除了慕子衿,其他的人都可以杀。”
    最终。他还是没舍得杀她。
    青华宫那场大火,整整烧了五个时辰,可崇景却连看都未曾看一眼,他就坐在永和宫中,从天黑坐到天亮,又从天亮坐到天黑。
    禁卫军几次来报,都说在京都大街小巷都没有看到慕子衿一行人的影子。来报的士兵,都被崇景掐断脖子都了出去。
    后来,便再也没人敢来报告。
    直到第三日,崇景才从永和宫走出来,可他出来时,一头青丝变华发,那双眼里,盘踞着无数细细密密的血丝,像无数条小蛇。
    他的样子,吓坏了宫女太监,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便被崇景掐断脖子。
    然而,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有人不怕死的在宫里传平妃的死因,将她与刘兴元的丑事传的沸沸扬扬。
    张公公战战兢兢的走到崇景面前,小声说道,“太子殿下,不知是谁将平妃娘娘的事传了出去,若谣言再不制止,只怕……”
    谣言?
    崇景薄凉一笑,“这若是谣言倒也还好,不过你去查查,看到底是什么人传出去的,将人给我找出来。”
    此时的崇景,带着浓烈的杀气,任何人,只要是胆敢辜负他的人,都得死!
    张公公悻悻没有动作,崇景眼神一冷,淡声说,“你不想活了么?”
    第165章乱世出
    “太……太子殿下饶命啊,奴才是想告诉殿下,一直伺候平妃娘娘的那个刘嬷嬷,她逃走了。”张公公简直可以预期崇景的手掌拍在他天灵盖上那一瞬间的剧痛,他已经面如死灰。
    “你说什么?”崇景果然大怒,他走过来,提着张公公的衣领,将他高高的举起来,一咬牙便要将他摔死,“本宫养你们这群废物何用?慕子衿看不住,一个婴孩跟一个老妇也看不住!”
    此时此刻,对崇景而言,最让他不想听到的,就是“逃走”这两个字,这是他的痛,他的耻辱,他无法愈合的伤口。
    “太子殿下饶命啊,那刘嬷嬷会功夫,她是打死了两个看守她的小太监逃走的。”张公公绝望的抱着自己的头,也许这样死了也不会太痛。
    听到说刘嬷嬷会功夫,崇景的手一松,便将张公公丢在地上,这个皇宫之中,到底藏了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张公公摔得龇牙咧嘴,却没敢有半分怨言,他揉了揉腰站起来,眼神防备而又充满恐惧的看着崇景。
    自记事起,崇景就一直知道刘嬷嬷在伺候平妃,这么多年,也从未见她有过任何可疑之处,可是平妃之事,显然她是故意推波助澜的想让更多人发现,加上她本人会武功,这一切就更加显得扑所迷离。
    “殿下,您说刘嬷嬷会不会是别国派来的细作?”张公公战战兢兢的看着崇景,就盼望自己能躲过这一劫。
    “是细作是真的,但是不是别国派来的,便不好说了,奴一,去查!”崇景对着房梁上大喊一声,那被崇景提拔起来的奴一便朗声回答,“诺!”
    张公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大殿已然恢复安静,可是此时,就算他有再多好奇,也不敢去给崇景取证。
    “殿下,那位传话来说,朝堂上,礼王上蹿下跳,已经联合了几位大臣,以杀太监宫女火烧青华宫为由说太子无德,不配做太子,要让陛下收回成命,而且看上去效果显著。”张公公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命算是躲过去了。
    效果显著?
    崇景嘲讽一笑,“这天下岂是他那般废物可得的,传令禁卫军,随本太子去礼王府!”
    对崇景而言,失去慕子衿固然心痛,可比起江山,慕子衿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这几日他已经想清楚,先将江山握在手中,慕子衿,慢慢的去寻。
    她总归是要露面的。
    而现在,他最要紧的,便是守住他卧薪尝胆十几年才到手的江山。他要将这原本就风雨飘摇的京都,搅弄得更加腥风血雨。
    这世间的所有人,都要陪他一起不幸。
    这样,他就不会当自己是个异类。
    凉月城。
    延续了数十日的风雪终于停歇,整个凉月皇宫银装素裹,美得纯白无瑕,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都低头扫雪,将半人高的积雪清除,把路面露出来。
    一浅墨一彩色两个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凉月皇宫中,从身形上看,应该是一男一女,可是两人都用与他们衣服同色的锦帕捂住口鼻,加上都戴着斗篷,根本看不清两人的样子。
    两人四处搜索,像是在寻找什么,可是白雪覆盖,整个凉月皇宫都一个样子,他们也不知去哪里寻找才好。
    藏在暗处的黄影好整以暇的看两人转圈,良久之后,见两人实在是懵得不行了,他才出声,“两位这是鬼打墙了么?”
    “混蛋,你早就看见我们了。为何不说话?”说话的人个头较矮,可是声音却雌雄莫辩。
    黄影以手环胸,啧啧啧的摇头对旁边的男子说,“这般女人,也只有你受得住!”
    男子揭开布巾,淡声说,“看见师兄师姐不叫,你要上天么?”
    来人正是送来四十九万两银子的魅影与彩影!
    “那王爷还只是晓芳儿一个人的师兄,他不也没叫我师兄!”黄影歪理倒是一大堆,一点都不惧崇睿那薄凉的眼神。
    嗯!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希望王爷叫你师兄咯!”魅影看了彩影一眼,两人相视一笑,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黄影与魅影彩影相对而站,他自然看不见他身后,那穿着一身藏青蓝色大裘,面如冠玉的伟岸男子,也就是黄影心心念念想要人家叫他师兄的那位。
    崇睿眉目清朗的站在黄影身后,淡淡的看着他。
    “难道你们不想么?王爷那种冰山脸,若是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师兄师姐,不知有多爽啊!”黄影压根不信他们没有这想法。
    可魅影给彩影却诚恳的摇头,“我们一点都不想!”
    而后,便是魅影以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黄影。
    “十师兄还有什么要求,可一并提出来!”崇睿站在黄影身后,凉嗖嗖的说。
    黄影只觉得脖子一凉,这样浓烈的杀气,他已经好久没见了。
    在魅影与彩影幸灾乐祸的笑声说,黄影艰难的尴尬的笑着回头,摇摇手对崇睿说,“王爷,您这神出鬼没的功夫见长啊,哈哈哈!”
    黄影干笑两声,在崇睿还没来得及开口时,便继续说,“二师兄跟大师姐来了,京都定有要事,不信王爷问问。”
    “你们怎么来了,京都局势这般紧张,为何不留在京都守着?”崇睿这个人从不着急,要报仇有的是机会,可是京都的局势他却是非常关心的。
    “我们是来给王爷送银子的,这么大数额的银子,总不能让那只蠢鸽子带来吧!”魅影似笑非笑的看着黄影。
    黄影站在崇睿身后,对魅影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里全是怒气,也不知是生气他给自己下套。还是气魅影说他的小灰是只蠢鸽子。
    可魅影压根就不在意,将银票拿出来,双手奉上,“王爷,这是四十九万两银子,请王爷过目!”
    崇睿接过银票之后看了一下,“怎么这么多?”
    睿王府有多少家底,他心里自然十分清楚,一下子多出几十万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这年月,其他人不落井下石便已经不错了,怎可能有人雪中送炭?
    “呃!我说了王爷可别生气!”魅影心里自然也清楚崇睿睚眦必报的性格,若是让他知道崇景骚扰王妃,而他们知情不报,指不定会怎么报复他们。
    崇睿拧眉,“我数到三,不说的话,你们会死得很惨!”
    呃!
    魅影摸摸鼻子,壮士扼腕一般的说,“嗯,又十万两是当初慕明轩给小子归留下的,还有十万两是我们王府了,剩下的全是崇景送给王妃的东西当了换成银子的。”
    “送的东西,什么东西?”崇睿反复的查砍银票的面值,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正在谋反的时候,崇景怎会如此好心,送这么多银子给他?
    魅影叹息一声,将崇景打碎慕子衿的玉簪,而后又用玉簪讨好她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崇睿,原本魅影以为,听到这些银子是崇景送给慕子衿的发簪换来的,崇睿会很有傲骨的将银子摔在地上,并恶狠狠的说,“哼,即便我崇睿穷死,我也不要他崇景的钱。”
    很显然,他是想多了,崇睿勾唇魅惑的笑着将银票仔细的收到怀里,宠溺的说,“子衿这性子,真是深得我心!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诳得了银子收拾得了狼子!”
    情敌讨好妻子的钱,妻子交给丈夫,丈夫又拿去攻打情敌,人还是他的人,银子也是他的银子,多好!
    呃!
    魅影扶额,嘀咕道,“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蔫坏。”
    崇睿但笑不语,反正只要不对他使坏,就是个好娘子,至于对别人坏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爷……”彩影看了崇睿一眼,她无法从崇睿的神情中分辨出来崇睿到底对絮儿的死抱持怎样的态度,可是她又害怕自己太过直白,伤了崇睿的心。
    可想来想去,她终究心有不甘,便咬咬牙问,“王爷可知,何姑娘出事了?
    空气忽然变得十分安静,谁也没有说话。
    “随我回去,与我说说,何絮儿的事吧?”这些日子崇睿依旧对何絮儿的死耿耿于怀,即便彩影不主动提起,他也正打算问。
    言落,崇睿转身,用左手整理了一下他的广袖,便率先往书房走去。
    书房。
    崇睿命人给他们准备了热茶,将人全部清走之后,崇睿便开口说,“彩影,素来是你负责絮儿的安全,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爷,那日我没有在芳华宫,而是易容成小太监的样子,站在养心殿打听消息,众人离开后,崇景便与那狗皇帝提议,说要以淫乱宫廷的罪名给你治罪,我听后,便赶紧通知了何家人,让何家人带絮儿姑娘离开。”
    彩影叹息一声,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她心里还是非常不舒服。
    “我没想到,絮儿姑娘会将她的家奴全部遣散,自己去了城楼,当我得知她在城楼上,对着京都的百姓陈诉太子的罪行,京都百姓都被聚集到城楼下,后来她就被守城的士兵推下去了。”
    彩影这人心肠算硬的,可是说起当时的何絮儿,她依旧忍不住眼泪盈满了眼眶。
    崇睿揪着衣襟踉跄后退了几步,他沉声说,“她不是被士兵推下去的,她是故意跳下去的,就是为了让全京都的人都觉得,崇景做贼心虚,欲杀她。”
    他是了解絮儿的,她从来都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在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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