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凛冽的恨意,让皇帝不由得踉跄后退了两步,若不是李德安见状上来扶住他,只怕他会一直后退知道摔倒。
    “你说,谁要伤害子衿?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皇帝想上前去靠近赵倾颜一些,可在赵倾颜冷漠的眼神中,他竟然一步都走不出去。
    “陛下,请放我们出宫吧!”赵倾颜没有回答皇帝的问题,只是哀声祈求,求皇帝放她们离开。
    就算崇睿没有出征,皇帝也未必舍得放走她,现在她们是皇帝留着对付崇睿的棋子,他自然是更不可能放。
    皇帝淡淡的,怅然若失的看了赵倾颜一眼,而后凉声对李德安说,“去,将那小太监抓起来,严刑拷问。”
    言落,皇帝拂袖而去。
    赵倾颜冷冷的看着皇帝离去的方向,对身后的晓芳说,“晓芳,若是真到了不可逆那日,你要帮着姑姑,将子衿带走,将她带到崇睿身边去。”
    “姑姑,那你呢?”晓芳从来都知道,赵倾颜是有心要为子衿牺牲自己的,只是……
    “这一生,只有子衿和崇睿是我最大的牵挂,只要他们好,就好!”
    赵倾颜看着已经恢复寂静幽暗的夜空,一行清泪洒落,或许,她真的逃不开这宿命。
    穗城台州交界处。
    台州连日大雨,导致前山河水暴涨,河面上原本的浮桥离水面仅隔一只筷子的距离,浑浊的河水在暗夜中,像随时会吞噬人的怪兽。
    浮桥上的木板,有一部分已经被大水冲走,剩下那一部分,看上去也摇摇欲坠,如何能支撑二十五万大军过境。
    “三哥,这没法过啊!”崇智忧心忡忡的看着崇睿。
    崇睿拧眉,沉声开口,因为多日的日夜兼程,崇睿的嗓音变得粗粝暗哑,“前方战报,渭西思源县将领彭程远仅凭三千守将,将西凉军队阻拦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莫金山,可他只有三千人,即便莫金山地势险要,他也撑不了多久,我们三日内必须赶到,若是让西凉军队占领朗州,那我们就只能与他们打持久战。”
    崇睿最怕打持久战,他不能让子衿她们在皇宫受苦,虽然子衿发来的信中,说一切安好,可她越是不说,他越是知道,她定然不好。
    还有,所有影卫都帮着她瞒着他。
    所以,崇睿很确定,子衿过得定然水深火热。
    “那怎么办?”这样过去,实在太危险,到时候还没等打仗,都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这湍急的洪流中。
    “黄影,地图,火把!”崇睿当然也知道,这座在水中浸泡了这么久的浮桥,定然是支撑不住这么多人路过的。
    黄影与崇智一人拿地图,一人拿火把,崇睿与何光远两人展开地图的两端,崇睿指着地图上此处说,“你们看,这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前山河,这条河一直延伸到台州最高最险的山上,我们若是想避开渡河,就必须去翻阅这座山,这样我们会多出十天的路程,届时,朗州必定失守,彭将军也必死无疑。”
    “往下大约也要十天,我们必须从此处渡河。”何光远指着那条已经腐烂不堪的浮桥,坚定的说。
    “可是崇智说的也十分有理,这浮桥,怕是万万不能用了!”崇睿忧心忡忡的看着对岸,明明近在咫尺,却仿若远在天涯。
    忽然,崇睿被河岸两边的大树吸引的目光,“黄影,拿绳子来!”崇睿忽然兴奋的大喊。
    黄影急忙将绳子拿过来,崇睿掂了掂,对身边的士兵说,“再来一捆。”
    崇睿拿到两捆绳子后,便将两捆绳子结结实实的绑在一处,然后才将绳子的一头绑在自己精瘦的腰上。
    “王爷,还是让我去吧!”黄影见崇睿这样,便知道崇睿想要干嘛。
    “不必,你们在这头拉住绳子就好。本王自有办法,我过去之后,若对你闪两下火折子,你就让人去砍断这两棵树浮桥桥面上放,若是闪三下,你就将绳子的一边牢牢的绑在比人高位置上,而后,走到浮桥中间与我会合,何将军,将所有绳子集中到一处。”
    说着,崇睿便像惊鸿一般,从这边往对岸掠去。
    崇睿飞身到河对岸之后,发现对岸的树木很高,便用自己削铁如泥的佩剑砍了两棵树,搭在原本已经腐朽的浮桥上。
    他拿出火折子闪了两下,黄影立刻组织人砍了两颗树,将树搭在浮桥表面,瞬间,两边的树木便接上头,再次搭建成一座好桥。
    黄影这边做完之后,崇睿便将绳子的一端绑在大树上,另一端绑在自己的腰上,而后小心翼翼的往浮桥上走去。
    那么湍急的河水,崇智光是看着,都觉得头晕,他不由得双手紧握,喃喃自语道,“三哥,小心啊!”
    浮桥晃得厉害,崇睿走在上面,左右摇摆着,随时都有可能跌落河中,好在他功夫好,也算是有惊无险的到了浮桥中间。
    崇睿在中间对黄影发了三次信号,黄影立刻将绳子的一端绑在大树上,另一端牢牢的绑在自己的腰上,一路往河中间走去。
    两人成功会合后,崇睿淡声说,“将绳子解下来。”
    两人解下绳子后,崇睿便将绳子打成死结,而后将剩下的绳子割下来,两人扶着绳子回到大军之中。
    崇睿看了黄影一眼,黄影便将他们带回来的绳子的两头都大了活套,牢牢的将绳子绑在那根长绳上。
    与此同时,崇睿将何将军叫到一旁,“将军,劳烦您第一个过河,去守着绳子,我怕……”
    “诺,王爷尽管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与崇睿搭档多年,何将军自然知道崇睿之意,他二话不说,让黄影将绳子套在他的腰身上,便快速的通过浮桥。
    “各位看见了吧,像何将军一样,一个个的走,但是必须快速而轻巧,过!”崇睿一声令下,便有将士开始渡河。
    崇睿安排了锦州巡防营的旧部守着这端的绳子,而后命几个心腹将绳子结成长绳,他与黄影一人一边,将绳子搭在大河两端的大树上,每结好一根,他都在两头派心腹守着,就这样,河面上多出上百条绳索。
    有点士兵从浮桥上过,有的顺着绳索滑过去,到天明时,所有的大军已经全部渡河成功。
    将运送粮草的辎重队伍远远的甩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渡河成功后,黄影便手拿金令,命台州太守准备粮食,还有修复浮桥,崇睿带领着大部队,一路飞奔,千里驰援。
    皇城,永和宫。
    翌日清晨,子衿早早便清醒过来,见赵倾颜靠在榻前的圆柱上,子衿心里很是不舍,她伸出纤细的,如水葱尖一般的手指,轻轻的拉了拉赵倾颜的广袖,“母亲,您回去休息吧!”
    听到子衿的声音,赵倾颜连忙喊,“晓芳!”
    守在大门处的晓芳听见赵倾颜的喊叫,连忙走进来,见子衿醒来,她连忙走过来问,“王妃,你身子可有不适?”
    “不曾?师父与清虚前辈呢?”子衿是真怕了崇景了,现在只有清虚老人与青山老人在,她才能安心。
    子衿话音刚落,清虚与青山便从暗处走了出来,清虚执起子衿的手腕,仔细的探脉之后,才叹息着放开子衿的手。
    他这一叹,吓得青山老人等人心惊肉跳。
    “前辈……”
    子衿的眼里已经泛起泪珠,这孩子几经波折,若是……
    “你的身子没事,老夫只是感叹,阮成恩那小伙子,可惜,可叹!”若不是阮成恩的药开得好,只怕子衿这孩子,早已不保。
    说起阮成恩,子衿已经无泪可流,再没有给师父报仇之前,她觉得自己无颜哭泣。
    “我会让崇景付出代价的!”子衿坚定地说。
    “对了,师父,子衿有一事想求师父相助。”子衿说着,就要下榻。
    经过昨夜的惊心动魄,赵倾颜已经吓怕了,她拦着子衿,不许她起身,“有事你说就成,你别下榻。”
    “晓芳,将我的首饰盒拿来。”子衿无奈妥协。
    晓芳将首饰盒给子衿拿过来,子衿将首饰取出来。揭开暗格,从暗格里取了那块刻有奴十七的玉佩。
    “师父,这是崇景身边一群十分厉害的杀手手里的东西,据说这个杀手组织一共二十人,阮太医过世时,王爷在阮府杀了四个,那四人的玉佩在皇帝那里,现在倒是不急,现在还有十五人的玉佩未曾到手,子衿想劳烦师父,去将玉佩弄过来,这玉佩是玉佩,也是钥匙!”
    子衿按动机关,将玉佩变成钥匙,交到青山老人手上。
    “正好,让我整日待在皇宫,只怕我要疯,清虚你陪着子衿,我去宫外处理那些人。”若是让青山老人长期躲在屋里,只怕他也闲不住。
    “劳烦师父了,褚影长期跟着他们,师父可去城西寻褚影,让褚影带路。”
    子衿话音刚落,青山老人人已然飞身离去。
    翌日,明觉大师进宫。
    子衿得知明觉已到幽兰美人处,便以给孩子批命为由,命人去将芷水接到皇宫中来。
    芷水一见子衿,便迫不及待的迎上来,悄声问,“嫂嫂,赵由之那日回去之后,人便变得十分奇怪,常常有忧伤的眼神看我,他可是遇见了什么大事?”
    “我将赵文修当年为阻止我与他而杀我的消息告知,并求他一定不要让赵文修参与粮草军需的筹措,他可能有些接受不了。”
    “那,他知道我回去的目的了么?”芷水眼里闪过一抹沉痛,但是那沉痛中却有更多的情绪,有忧伤,有不舍,有释然。
    “我未曾说明,不过,以他的聪明,即便不确定,也一定会有所怀疑,芷水,你要停手,这是三哥说的。赵文修的事情,我与你三哥已然弄明白,日后你就安安分分做赵家的媳妇,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许问,不许提。”
    如今赵由之既然有所怀疑,若是芷水再有动作,只怕……
    芷水淡淡的看向窗外,“我与他,早已情断,只剩这个孩子维系……”
    只是,这个孩子真能维系他们之间,那已然玉碎的关系么?
    “只要大月朝还在,赵家便不会对你下杀手,但是你要切记,千万不能再去调查任何事,可懂?”子衿担心芷水执拗,不断的提醒。
    “好!”芷水点头,手却不自觉的抚摸着肚子。
    还有如此漫长的时光,她要如何保护这孩子?
    入暮时分,明觉大师在李德安的指引下,出现在永和宫的门口,他首先看见子衿的肚腹,“怜素。你可曾看见,你要当奶奶了!”
    “阿弥陀佛,上次一别,王妃安否?”明觉站在树下,慈眉善目的笑着,对子衿打了个稽首。
    子衿屈膝行礼,“多谢大师挂念,子衿甚好!”
    言落,子衿便将明觉大师迎进她们临时布置的佛堂之中。
    “你们都退下,杏儿与晓芳在门外候着便可,未经传唤,任何人不得打扰大师讲经。”子衿淡淡的对那些太监宫女下令,而后与芷水赵倾三人留在佛堂。
    “大师,这位是芷水公主,烦请大师为她腹中胎儿看看可好?”因为之前就说了,要让芷水进宫来请明觉大师给孩子批命格,子衿自然要先将芷水的事情解决。
    “有劳大师!”芷水恭谦的对明觉大师鞠躬。
    明觉淡笑着说,“芷水公主客气了。”
    明觉大师认真的看了芷水几眼,而后说,“老衲推命,凭的是八字与观相,这孩子之命,老衲只能凭借公主命格推算一二,做不得准。”
    “无妨。大师请讲!”芷水知道,子衿这般做,也只是想她回去有个交代。
    “公主命途多舛,却处处吉星高照,倒也是有福之人,只是公主的福地不在此在北荒,他日若是有难,可一路往北,定能转危为安,而公主腹中的小公子,将来会背其父道,为将!”
    明觉将批好的命格交给芷水,芷水有些疑惑,赵家世代文官,她的孩子却会是个武将,加上明觉大师言明,他日有难会一路往北,莫非……
    明觉未曾将芷水的命格写上去,那张红色的绢帛上,只写了天命为难背父道,文韬武略成名将!
    芷水得了结果,却是不悲不喜,她说,“只要他能活着。我就已经感念万千!”
    听到芷水的话,赵倾颜行礼一痛,“芷水,你放心,姑姑会保护你们所有人!”
    “多谢姑姑,天色晚了,芷水这就要回去了!”’
    言落,芷水与众人告别,看着她离去时单薄的背影,明觉大师悠然一叹,并打了个稽首,“阿弥陀佛,王妃,老衲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师请讲!”子衿心头微微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芷水公主近日恐有血光之灾,这一劫,若是避得过,那公主此生便喜乐安康,若避不过,她就只能命断于此。”
    听了明觉大师的话,子衿与赵倾颜俱是一震,赵倾颜更是踉跄后退了数步,“怎么会?”
    虽与赵家决裂。可那割舍不了的血缘,却让赵倾颜待芷水与芷水肚子里的孩子格外的亲,听到这样的噩耗,赵倾颜心里自是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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