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睿拱手,“客气!”
    “在下与王妃也算有些交情,听闻她中毒颇深,才贸然过府探望,可如今看来,在下多虑了,既然王爷与王妃皆无碍,那在下便告辞了。”
    林修竹起身告辞,崇睿也未加挽留,淡淡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待林修竹走远后,他对暗处的魅影说,“跟上去,查!”
    “王爷可是看出有何不妥之处?”子衿见他慎重,也不由得谨慎起来。
    崇睿拉着她手说,“这林修竹来的奇怪,走得也怪,我们如今最怕的便是出岔子,我只想查查看,他到底只是痴心与你,还是别有目的!”
    子衿听到“痴心与你”四个字,明显有些不自在,她抵着头闷声说,“王爷这般说。子衿日后便再也不敢与那位林公子单独相处了。”
    崇睿睨她,“他的机关术举世无双,若是真能为我所用,将来上战场,定然会发挥大作用,只要他未曾为我所用,你便不会罢休,我知道你是为我,所以只要查清楚他不是揣着目的而来,偶尔,街头遇见,你大可不必避着他。”
    崇睿虽未明言,但是他说得也是十分清楚,街头遇见可以畅谈一二,可却不能单独与林修竹相处,这是崇睿的底线。
    子衿柔顺点头,“今晚,给你温一壶好酒,我们叫上茴香芷水他们,围炉可好?”
    崇睿点头,“围炉可以,但是你不可去动凉水,让下人去做。”
    若是晚宴上,能让子衿喝下几杯,那便完美了!
    崇睿这般想着,竟微微有些失神。
    子衿并未发现崇睿存着坏心思,乖顺的点头,“好,我不碰凉水!”
    想了想,子衿又说,“王爷,其实我的寒疾已经全好了,在碎叶城的时候,被清虚老人完全治好了。”
    “那又如何?”崇睿挑眉,全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吧,子衿发现,有些时候,与崇睿简直无道理可讲,不过好在,在大事上,崇睿却十分慎重,真不知为何一个人能分离出两种个性来。
    当夜,子衿喊了唐宝,叫上茴香芷水还有刚哲一并围炉而坐,崇睿性子冷淡,刚哲更是十分冷厉,两人往桌案前一座,茴香与芷水便相视苦笑,真忧心那炉中的汤底还能不能开?
    子衿与崇睿自然是坐在一处的,芷水挨着崇睿坐在他身边,杏儿坐在芷水身边,便于照顾芷水,茴香原本与唐宝坐在一处,唐宝将茴香与刚哲被唐宝隔在两边。
    唐宝笑呵呵的看着大家围炉而坐,忽然十分怀念当年崇睿尚在皇宫时,崇睿虽然不受宠,却十分宠他们这群奴仆。
    可后来经过一次奴婢毒杀,崇睿便再也没有与下人一同围炉过,想不到经年之后,他找了个王妃,竟能再次让大家围炉而坐。
    唐宝感慨,他家王爷真是找对人了!
    忽然,唐宝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杀气从刚哲处直射到他,唐宝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泛着寒气,“小,小,小茴香啊,你是不是忘记拿酱料了?”
    唐宝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都抖得厉害,茴香见他这般,好心的问,“唐宝公公,您可是冷?”
    “有点……很冷!”唐宝如实回答。
    “那我去拿酱料时,再加一盆炉火来,别冻着你们!”言落,茴香便要走,杏儿见她拿东西多,便跟着去了。
    回来时,茴香见唐宝与刚哲换了位置,挨着子衿的边上,也就那个位置,茴香白天与刚哲置气,自然不愿与他坐在一处,她走到芷水身边正要坐下,芷水睨她一眼,“坐在本公主身边时要伺候本宫的,你会么?”
    说起照顾人,茴香是真不会,她虽然名为子衿的贴身丫鬟,可向来是被子衿当妹妹一般宠爱的,子衿也没有主子的架子,任何事都亲力亲为,被芷水这般一说,她只能乖乖的缩回去,在子衿身边坐下。
    子衿见她气呼呼,便给她夹了一筷子肉丸,柔声说,“可是身子不舒坦?”
    崇睿看向刚哲,“刚侍卫,喝一杯如何?”
    刚哲睨了茴香一眼,淡然举杯。“敬王爷!”
    茴香见状,狠狠的剜了刚哲一眼,低头愤然咬肉丸,简直将肉丸当成某人的脖子。
    芷水坐在他们二人正对面,气的放下筷子,指着茴香说,“小茴香,你这般与刚侍卫眉来眼去,不是要扎本宫的心么?”
    噗!
    茴香吃下去的肉丸,被喷了出来。
    索性茴香及时低头,要不然那一锅便这样生生的毁了。
    “公主,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与他眉来眼去的,你见过这般杀气沉沉的眉来眼去么?”要不是芷水是公主殿下,她真会敲她一筷子。
    子衿这才发现,他们家的小茴香长大了。
    崇睿给子衿加了一筷子羊肉,淡然说,“茴香今年多大了?”
    子衿认真的算了下,“十六了,过了年便十七。”
    “甚好,给她找个婆家,将她嫁了吧!”崇睿看子衿。
    “好,十七岁是可以出嫁了,王爷可有中意之人?”两人一唱一和,唐宝芷水与杏儿皆咬着筷子等着看好戏。
    茴香又羞又急,跺着脚说。“让你们涮火锅,你们却来涮我!”
    倒是刚哲,听到他们的话,竟面无表情,依旧冷冷的端着酒杯喝酒。
    “我看郭全福不错,虽然粗俗了些,但好在狗聪明,家中又无兄弟姐妹,也没有老母亲,茴香若是嫁过去,不用受兄嫂的气,更不用受婆婆的气,你意下如何?”崇睿挑眉问子衿,眼神却含着笑看刚哲。
    “不如何!”刚哲将酒杯放在桌案上,冷冷的睨了崇睿一眼。
    两人性子皆淡,他睨崇睿一眼,崇睿也不甘示弱的睨了回去,“刚侍卫可有高见?”
    “高见不敢当,可我刚哲亲过抱过的女子,谁若敢妄动,杀无赦!”
    刚哲说得不疾不徐,可芷水杏儿与唐宝却听得热血沸腾,芷水红着脸说,“抱过?还亲过?”
    茴香羞得无地自容,狠狠的踩了刚哲一脚。“叫你胡说!”
    言落,茴香捂着脸便跑了出去。
    刚哲想了想,对崇睿拱手,“多谢!”然后追着茴香而去。
    崇睿淡淡的开口,“好了,走了两人,我们可以多吃些了。”
    子衿捂嘴轻笑,“谢谢王爷替他们跨出去这一步!”
    崇睿挑眉,心说,“若不让茴香有点事干,今晚本王的大计如何实施?”
    “那便喝了这杯!”崇睿将自己的酒杯放在子衿面前,让她将酒喝下去,子衿不疑有他,顺然的将崇睿递过来的酒喝了下去。
    唐宝见状,也举起酒杯对子衿说,“王妃,老奴此生最感谢的,便是王妃待王爷的好,老奴敬王妃。”
    言落,唐宝一饮而尽。
    崇睿挑眉,眸子里全是赞许之意,“唐宝这般忠心,杏儿明日去告诉何管家,给他加俸禄,之前扣的也一并还给他。”
    唐宝大喜过望。拱手道,“多谢王爷!”
    芷水见他二人你来我往,心里分明也有了主意,“既然唐宝公公都与嫂嫂敬酒,芷水更当敬嫂嫂三杯。”
    呃!
    崇睿挑眉,“为何你要敬你嫂嫂三杯?”
    “其一,嫂嫂待我如亲妹妹一般,教我做一个让赵公子喜欢的女人,其二,嫂嫂待三哥的好,让芷水十分感动,这世界再也没有人待三哥如嫂嫂一般好,其三,芷水想当姑姑,还请嫂嫂多多努力!”
    言落,芷水竟真的连干三杯,子衿想要阻止,可崇睿却握住她的手,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让芷水喝下去。
    子衿以为崇睿是有事要说,忧心芷水在有所不便,便没有阻止芷水连干三杯,可芷水刚喝完,崇睿便将自己的杯子倒满酒放在子衿面前,淡然道。“既然妹妹这般爽快,你这做嫂子的怎可推却,喝吧!”
    子衿见崇睿这般,顿时有些傻眼,搞了半天,原来她才是被算计的那个?
    崇睿挑眉,芷水跺脚,唐宝起哄,杏儿捂唇……
    “喝吧!”崇睿将杯子举起来,放在子衿唇边,就势便将酒灌了下去。
    喝完一杯,子衿只觉天旋地转,她酒量本来就欠,再加上被这般猛灌,她竟有了些微醺的意味。
    “王爷,您这……”子衿还没说完,崇睿便将第二杯酒递了过来。
    子衿被逼着连干四杯,两颊已然飞起一抹抹的红晕,看崇睿也觉得有些重影,她心里还在想,“王爷这般灌我,到底所为何事?”
    可她还想不出个所以然,崇睿已然将芷水敬的第三杯酒灌到她嘴里,见她眼神迷离,崇睿这才算深深呼了一口气。
    他看了看已然晕乎乎的芷水。对杏儿说,“将公主送回去好生安置,你们也退下吧!”
    “诺!”唐宝与杏儿扶着芷水退出琅琊阁,屋里便只剩下子衿与崇睿两人。
    子衿头晕晕乎乎的,看崇睿也觉得他变成了好几个,子衿拧眉,拉着崇睿的手问,“王爷为何……为何要灌醉我?”
    “你醉了么?”崇睿挑着眉,将子衿抱到自己腿上。
    子衿摇头,“没……没醉!”
    崇睿失笑,轻轻的抚摸子衿的烫得足以融化一切寒冰的侧脸,柔声诱哄,“那,你的嫁衣还留着么?”
    嫁衣?
    子衿回忆,然后眉眼弯弯的笑,“在的,那是母亲与莲姨一针一线缝制的,我一直保存着!”
    “那穿给我看!”崇睿便这样,一步步将子衿拉入他的陷阱中。
    子衿已然醉的迷迷顿顿,崇睿说什么她便乖乖听话,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十分矜持,“你出去,我换好了再叫你!”
    崇睿这人一旦到手,他倒是极有耐心。见子衿坚持要自己换,他也不再坚持,施施然走出内室,将子衿一个人留在室内。
    子衿从箱子里翻出那件嫁衣,心里微微泛着一丝苦涩,但是更多的,却是浓得化不开的甜蜜。
    成亲当日,慕子衿带着绝望的淡然,阮韵烟带着复仇的决心,崇睿带着被戏耍的愤懑,这场婚姻里,没有人真的期待,所以也没有人真的在意这嫁衣。
    可今日,崇睿旧事重提,想必他心里也存着同样的遗憾吧!
    子衿将嫁衣穿上,认真的上妆,束发,将同心杆放在矮柜上,然后盖上盖头,静静的坐在床榻上,等着崇睿来替她揭盖头,与她喝交杯酒,完成这场迟到了三个年头的婚礼。
    夜,愈发深沉了。
    崇睿看完了两章国策论,这才施施然站起身来。往内室走去。
    红烛闪耀着柔美的光晕,将端坐的床榻上的子衿的倒流拉得很长,崇睿站在门外,竟真的产生了一种在洞房的错觉。
    他走进去,轻轻的拿起那枚同心杆,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子衿。
    靠得进了,他才发现,子衿原来竟是这般紧张,她双手紧紧的绞着裙摆,端坐着的身体有些颤抖。
    从崇睿进来时,子衿便已经感觉到了,可是就因为只能靠感觉,子衿便更加紧张,她不知道崇睿会不会喜欢她的妆容,那种心境,竟真的像与从未见面的夫君之前的第一场遇见。
    因为不识良人真容,也不知他是何性情,更不知自己的容貌能否让他满意,那种不安与羞涩,让子衿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崇睿站在子衿身边,轻轻的握住她的手说“海枯石烂同心永结,地阔天高比翼齐飞。慕子衿,日后我们便是同甘共苦的一个人,娘子,请多指教!”
    言落,崇睿便以同心杆挑开子衿的红盖头。
    盖头下,两滴晶莹的泪珠挂在子衿的眼睑上摇摇欲坠,她不敢抬头看崇睿一眼,她害怕自己一抬头,眼泪便会不受控制的掉下来。
    “哎,你怎么又哭了,为夫做这一切,不是为了让你哭,我只想看你笑!”崇睿用他常年握剑的满是老茧的手轻轻的为自己擦掉眼泪。
    子衿抬眼看他,一双眸子里氤氲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她主动的靠近崇睿怀中,感慨万千的说,“王爷,子衿是感动,谢谢王爷为子衿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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