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睿勒紧缰绳,阻止了追风继续示威,他赶着追风在原地转了五六圈。却一句话也不说。
    崇睿在朝堂上或许不如其他皇子那般如鱼得水,可在战场上,他却是威名赫赫的将军,他的出现,让战场上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王者的霸气。
    良久之后,崇睿开口,“你们真要在这时候闹上一闹,不让你们的家人安安稳稳的过年么?”
    崇睿的话,在寒夜里,给一些人带来了暖意,也给一些人带来了冷意。
    “睿王殿下每日娇妻美眷,山珍海味,哪里会顾得上我们这些将士的死活?”人群中,有一个人激愤的开口,接着便有许多人开始附和。
    崇睿对刚哲使眼色,让他时刻留意此时出来挑衅的人,这里面,一定有一个,是主谋!
    崇睿从马上下来,凉声说道,“朝廷可曾克扣你们的军饷?何曾不顾你们的死活?”
    这时候,西南角有一个人开口,“我们都是朝廷的兵,为何睿王嫡系的兵就能享受不一样的待遇,我们却只能吃他们剩下的,用他们不要的,甚至连过冬的冬衣都没有”
    冬衣失窃一事,崇睿早已查清楚,这明明就是他们监守自盗,表演的一出贼喊捉贼的好戏,可现在没有将主事者抓到,崇睿并不急于与他们直白。
    “冬衣失窃一事,本王会查……”
    “你怎么查,崇睿的兵,一件衣服一张饼都未曾丢失,偏偏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冬衣丢失了,还是在大雪肆虐的时候。”西北角一个士兵义愤填膺的打断崇睿的话,并将自己的推断说了出来。
    崇睿勾唇,淡淡的说,“很好,你说我的兵和你们,这整个锦州巡防营,乃至整个大月王朝,一兵一卒皆归陛下所有,你口口声声说我的兵与你们,可我的兵便是陛下的兵,敢问你们,又是谁的?”
    那人没想到崇睿会忽然这般问起,一时间竟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接下崇睿的话茬。
    崇睿要的便是这种安静,这种威慑力。
    他走在人群中,将自己身上的狐裘披风脱了下来,随意丢在地上,凉声说,“你们这般卖力的顶着风雪肆虐,冒着被杀头的危险与本王对坑,可你们的主人呢?他们能做到与本王一般,与你们同吃同住共担风雨么?”
    崇睿的话,让大部分的士兵都低下了头。
    这时,崇睿身后的高台上,不知谁拉动了弓箭,一名对峙的士兵倒下了,接着是两名,接着便是一大片。
    “胆敢反抗睿王的下场,便是杀无赦!”
    高台之上,几名士兵手握弓箭,冷声齐呼。
    所有人都知道,那几人,是崇睿攻打北荒时,与崇睿一同杀出重围,南北征战的将军。
    人群沸腾了,人群中,那隐藏在四个方向的人,忽然一起高呼,“这就是睿王,他这是要杀我们灭口。”
    那些对峙的士兵像受了刺激一样,忽然举着刀剑向崇睿嫡系的士兵砍杀过来,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生死攸关之时,他们也顾不得崇睿的交代,开始反攻。
    “去,将那几人活捉!”崇睿小声吩咐刚哲。
    然后,他看向高台,那里是他今夜唯一的变故,也可能是他的败局,想到这,崇睿沉寂如水的眸子迸发出一股凛冽的杀气,他提气飞掠到高台上,看着那几位将军,冷声说,“你们为何要背叛我?”
    崇睿对他们,自称我,而非本王!
    那几人面有愧色,骁骑营的将军吴岳峰单膝跪地,愧疚的说,“殿下,我等受制于人,愧对殿下!”
    说罢,那几人竟同时出手,用防身的匕首狠狠的刺向自己的心脏。
    这变故,快到崇睿措手不及,他站在风雪中,看着那些士兵厮杀,心里之余一片冰冷。
    为了除掉他,慕家竟然与李家一样,不惜牺牲大月士兵,不惜动摇国体。
    很好!
    崇睿站在风雪中,高声对厮杀的士兵说,“你等给本王畅快的杀,这些乱臣贼子,到死竟然都不知自己做了别人的棋子,该杀!”
    崇睿的话,让人群中奋力与崇睿嫡系反抗的士兵有片刻迟疑,可是在刀剑挥向他们时,他们不得不再次出手,以求保命。
    刚哲将那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煽风点火的士兵全都活捉回来,五花大绑的丢在雪地上,那四人脸色惨白的看着崇睿,吓得瑟瑟发抖。
    “你们不是说本王克扣了你们的军饷么,你们不是说本王将发给你过冬的冬衣偷走了么?你们且看看。他们身上穿着的,是什么!”
    崇睿言落剑起,划破了一名士兵的单薄的夏装,那夏装下面,竟然藏着一件崭新的冬衣,那棉花,还有那花色,均与他们之前丢失的一模一样。
    “你们看见了吧?他们偷走了你们的冬衣,还让你们以命相博,你们被克扣的军饷,全都被他们用来孝敬他们真正的主子了,这样的主子,值得你们卖命么?”
    崇睿说完,将一本又一本的账本丢进人群中,然后对着他的士兵下令,“停止,若他们再敢动手,杀无赦!”
    两边的士兵都停了下来,哗变的人拿着崇睿丢出去的账本,一笔一笔的记录着他们每个人被克扣的银子以及去向。
    刚哲拔出破云刀指着其中一名煽动者,冷厉的开口,“说出来,是谁指使你们的?”
    那几人互看一眼,谁也没有说话,人群也静的可怕。
    “不说便全杀了!”崇睿淡淡开口,语气森然如冰。
    “别,殿下别杀我,我说,我说!”其中一个年级大约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忽然开口,他不想死,因为他家里有嗷嗷的孩子,还有耄耋的老人。
    忽然,空中传来利箭穿破空气疾飞而来的尖锐声响,刚哲本来出手要搁下那些弓箭,却发现破空而来的,竟是一条条吐着蛇信的蛇。
    刚哲的眸子闪过一丝冷意,不过刹那的迟疑,那些人已然被毒蛇咬伤,那蛇剧毒无比,不肖片刻,那四个人皆一脸紫黑,瞬间便命丧当场。
    以蛇为箭已然十分奇怪,更奇怪的是,大冬天里,这些蛇居然能行动自如。
    西南方传来一阵笛音,那些小蛇听到笛音后,竟然尽然有序的朝着西南方疾行而去。
    “将那些哗变的士兵全部羁押,不许任何人靠近!”
    言落,崇睿与刚哲一同朝着西南方向飞掠而去。
    西南密林中,一名头戴蓝纱的曼妙女子,身穿同色衣裙,只是衣是衣裳是裳。
    衣服上点缀着许多的小珍珠儿,在雪地里,闪烁着柔美的光环。
    女子胸部以下,肚脐以上皆裸露在外,那蓝色的裙子竟无法遮住那双纤细的美腿,崇睿与刚哲赶到之时,她正在把玩那些被她当成利箭杀人的小蛇。
    风雪夜、蛇女、竹笛、衣着暴露……
    一切的一切,都透着十分的诡异,让崇睿不由得眯起眼睛,防备的打量着这个奇特的女子。
    “我好看么?”女子忽然开口,带着一丝笑意歪着头看向崇睿,可是那双眸子里,却藏着一抹幽冷。
    “姑娘是何人,为何杀我士兵?”崇睿防备的看着那女子,像狂野中的狼,盯着入侵的毒蛇。
    女子细长的丹凤眼中射出一抹幽光,“我不想听他说话,便杀了他,你管得着么?”
    “姑娘可是来自南疆之南?”
    女子听到崇睿的话,眸子闪过一抹凛冽的杀气,不过转瞬,她便娇笑如花,“我为何要告诉你,你又不是我相公!”
    这女子如此大胆,作风开放,行事又这般诡异……
    崇睿思量,若她真的是南疆之南来的,那慕良远到底是何意,为何要与南疆之人勾结在一处?南疆的人崇尚蛊毒术,心思素来狠辣,却鲜少与外界来往,他们又如何要与慕良远勾结在一处?
    就在崇睿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东南之巅传来另外一阵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竹笛声,女子凝神听之,忽然她手里的小蛇不安的躁动起来。
    崇睿见状,防备的看着,他鲜少出鞘的惊鸿剑也出鞘,随时准备着……
    那女子见崇睿这般防备,娇笑如花的看着他说,“你用这般防备的眼神看着人家,可是喜欢上我了?”
    她一边调笑,一边却飞身而起,如一只翩然的蝴蝶,轻飘飘的落在崇睿面前。快如闪电的出手攻击崇睿的胸口。
    崇睿心惊,这女子的轻功竟然与魂归一般,已然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他飞快的退后,蓝衣女子只堪堪握住了崇睿的衣带,她妩媚的勾了崇睿一眼,笑着说,“你乖乖过来,不然脱你衣服!”
    崇睿鹰眸中闪过一抹杀气,惊鸿剑也瞬间出手,剑锋空破时,带着一阵龙吟,久久不散。
    女子眼里闪过一抹惊艳,可她却不敢硬接崇睿的招式,只能翩然飞起,躲过了崇睿的致命杀招,那薄纱一般的蓝色衣衫,却被惊鸿的剑气划破,露出里面同色的肚兜儿。
    崇睿见状,连忙别开眼。
    蓝衣女子跺着脚娇嗔,“崇睿,我以为你们中原男子都是君子,没想到你是个流氓!”
    崇睿不言,眼神避开蓝衣女子的胸口,冷冽的看着她的脸。
    “你的惊鸿剑借我玩玩可好?”女子见崇睿始终不言语。气得直跺脚,再次飞身而起,手中的小蛇也如利箭向着崇睿而来。
    崇睿是见识过小蛇的厉害的,所以他急忙飞身而起躲过了小蛇的攻击,那只小蛇没能攻击崇睿,便一头扎在崇睿身后的大树上,一时间血浆崩裂,它不甘的扭动几下,便如死亡一般,一动不动。
    蓝衣女子见自己的爱蛇受伤,先是怒气冲冲的看向崇睿,可不过转瞬她又笑开了。
    “崇睿,我真有点喜欢你这性子!”说着便再次攻击崇睿,可这次她却没用杀招,而是如登徒浪子调戏良家妇女一般,在崇睿的脸上摸了一把。
    “找死!”崇睿这般心高气傲的男子,哪里受得了这般侮辱,他手握惊鸿剑,直取蓝衣女子的心脏。
    那蓝衣女子见崇睿生气,她反而心情大好,利用自己的轻功,抓着崇睿的手腕,将崇睿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那处。
    崇睿神色一冷,拧着女子的手便要将之拧断。可他忽然觉得身体之内,像有千万只蚂蚁再同时撕咬他一般,疼得蜷缩着倒在地上。
    刚哲见状,飞身而起,破云刀带着冷厉的杀气,直扑蓝衣女子面门而来。
    蓝衣女子连忙闪身,躲过了刚哲的攻击。
    “你居然甘心做崇睿的侍卫,你可对得起你的族人?”蓝衣女子一边躲避刚哲的攻击,一边嘲笑。
    刚哲的眸子里迸发出浓浓的杀机,“你轻功虽好,可我也未必不能杀了你!”
    “哎呀,你这人就是这般急性子,真讨厌!”蓝衣女子说着,便娇笑如花的跺脚,竟像是情人之间的喃呢。
    “你到底是谁?”刚哲的身份如此隐秘,整个大月国,包括崇睿,都未必知晓,可这样一个小丫头,却好像知道一般。
    蓝衣女子见刚哲发怒,飞身到一个大树上,娇笑着说,“你真呆,血雪虫跟着你。真是可惜了!”
    言落,那女子往东南方向飞掠而去。
    刚哲原本想追,可见崇睿躺在地上痛苦不堪,又怕中计,只得扶着崇睿坐起来,“王爷,可还挺得住?”
    崇睿疼得几乎快晕倒,他虚弱的握着惊鸿剑问,“那女子到底是何人?”
    刚哲摇头,“我也不知,可她善于用毒,这点毋庸置疑,我带你回去找王妃!”
    说起子衿,崇睿心中一痛,那种疼痛似乎也更加强烈了几分,他心想,幸好这次他没有让子衿参与其中,皇后这次,是铁了心不让他活了。
    可他越是想念子衿,心口越是疼痛,崇睿揪着胸口,本来想交代刚哲,他若出事,一定要保护好子衿离开京都。可他实在太过疼痛,竟忍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刚哲大惊,抱起崇睿便飞掠而去。
    锦州巡防营离京都有上百里地,若是崇睿未曾中毒,以他和刚哲的功夫,半天便能会到京都,可现在崇睿受伤,一路上光是找大夫给他止痛,都耽搁了半宿,刚哲带着崇睿,直到翌日的午时,才赶回琅琊阁。
    琉璃阁中。
    子衿正在耐心的教芷水做女红,晓芳脸色煞白的跑进来说,“王妃,王爷中毒了!”
    听到晓芳的话,子衿手中的绣花针直接扎在子衿的食指上,针身有一半皆没入子衿的皮肉之中。
    子衿也不觉得疼,转身从矮柜里取了银针包和药箱,连披风都顾不得披上,便往琅琊阁跑去。
    晓芳追上她,握住她的腰身,带着她用轻功飞了过去。
    琅琊阁门口,刚哲与那几个长期待在崇睿身边的影卫都在,看到子衿,他们的眼里都闪过一丝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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