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荷也不知情,照例做了三人的饭量,最后剩下大半。
    第二日依旧如此。
    姜艾看起来与平日并无异样:清早起来,看会医书,帮丁师傅晒药草、碾药;晌午歇上半个时辰,起来走一走;晚上沐浴后看会诗集,亥时歇下。没了那土匪来烦她,清静多了。
    静荷有些纳闷,大当家明明还在寨子里,为何却不来看姑娘了。在姜艾面前她丝毫不敢提,晚上回到家里,忍不住向丈夫打听:“大当家这两日在忙什么事情,怎么不见人?”
    “这咱们哪能知道,”袁小刀道,“只是我见段大当家他们时常密谈,似乎在商议要事。今日二当家还叫我准备些干粮,说是大当家与四当家要出远门呢。”
    静荷诧异:“什么时候?”
    “就在明日。”
    这日清早姜艾起身后,静荷伺候她洗漱更衣,欲言又止。姜艾奇道:“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静荷斟酌道:“大当家今日离寨,要离开一阵子,怕是抽不出功夫来与姑娘话别,姑娘可要去送一送?”
    姜艾怔了一下,紧接着垂眸道:“他离开便离开,我去送什么。”
    静荷心中叹气,不敢再劝。
    她为什么要去送那个土匪头子,她巴不得离得远远的。姜艾是打定主意不去的,这一整日却有些心神不宁,晌午歇午觉,闭着眼睛却无论如何睡不着。
    她没问静荷他什么时候走,但想来一般人出远门,通常会选在清早出行,这时候应当已经离开了吧。其实想知道也不难,他出门必定骑那匹黑马,去马厩一看便知了。
    紧接着她便懊恼地敲了敲脑袋。傻了吗,为何要去看他走还是没走。
    晌午没歇好,不知为何心烦意乱,晚膳也吃不下,实在是闷得慌,姜艾便一个人出去走走。
    天色渐沉,出行之人应当找个地方歇脚了。
    姜艾心不在焉,不曾留意走到了哪里,冷不丁听到前方有熟悉的少年声音喊了一声“老大”,她诧异地抬头,果然是石头——只是他身前黑色大马上端坐着的,不是黑熊还有谁?
    “老大,姜姑娘来了!”石头喜出望外地指着姜艾的方向。
    黑熊立时转头望了过去,瞧见那道倩影,当即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走到她跟前。姜艾愕然地瞪着眼睛,嘴巴张了张,说不出话。
    “你来送我?”黑熊的嗓音透着愉悦,双眼发亮。
    那只玉虎已经确认在萧维身上,拖的时间越久,对他们便越不利;何况萧维非等闲之辈,这些时日毫无动静,定然是有其他算计。因此黑熊这几日便是在与义父二叔谋划,应当及早动手,而在这之前,他需要亲自去拜会一位故人。
    忙起来没顾得上去看她,没想到她会自己跑来送他,当真叫黑熊意外。
    姜艾立刻摇头否认。她并非要来送他……
    黑熊却直接将她的动作无视了,一把将这口是心非的小女人揽到怀里,低头吻了吻那只鸡血玉发簪,低沉嗓音在她耳畔道:“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黑熊:等我回来就能入洞房惹!( ̄︶ ̄)↗
    第35章 35
    旁边等待的不只是石头,还有将与黑熊一同上路的段洪与四当家, 及来相送的若干人等。一双双眼睛盯着, 姜艾十分难为情, 拿手推他, 掌心却碰到了一团鼓鼓的东西。紧接着那东西一动,吓得姜艾连忙缩回手,黑熊稍稍松了下圈着她的手臂,胸前衣襟下有颗毛脑袋探了出来。
    两边都是熟悉的气息,懒懒便麻溜儿地顺着衣服爬到了姜艾身上。姜艾顺势推开黑熊, 抱着懒懒不说话。
    谁要等他。她心里嘟囔。
    她低头脸红的样子令黑熊一阵心痒,却没来得及做什么,后头段洪忍无可忍咳了一声。黑熊最后看了姜艾一眼, 转身大步走回去, 利落上马。
    姜艾向段洪和四当家的方向福了一礼,柔声道:“一路顺风。”接着想到段洪已经药石罔效的顽疾, 又补了一句:“您保重身体,路上当心。”
    段洪的身体其实已经禁不起这番长途跋涉了,但此行至关重要, 他必须亲自陪黑熊走这一趟。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 太久不曾听到这般温情叮咛,任他再硬的心肠也不免有几分动容, 惯常严肃的老脸上肌肉动了动,竟露出一个极难得的笑容来,连应了两声:“好, 好。”
    四当家也和蔼道:“你有心了。夜里凉,早些回去歇着吧。”
    姜艾乖巧应下。
    黑熊骑在马上,双眼直勾勾盯着她,等她也跟自己说句什么。不想这个女人看都不看他一眼,抱着松鼠就欲转身离开。黑熊立刻冲她说了一声:“我走了。”
    姜艾转身的动作一顿,抬起眼,对上他火热的视线。她不想跟他说话,众目睽睽却不好驳他的面子,小声挤出一句:“早日早回。”
    话音刚落,立刻别开头,咬了咬唇,心下暗暗骂自己,为什么要说早去早回,她才不想让他早回。
    她兀自懊恼着,黑熊却是心满意足,忍住将她抓上马一并带走的冲动,最后看她一眼,才收回缠绵的视线,催马跟上已经前行的其他人。
    马蹄声挞挞远去,逐渐消失在昏沉暮色中。
    姜艾抱着懒懒回草堂,没有回头。那声沉沉的“等我回来”依然在耳畔回响,她低头走得缓慢,用指尖戳了戳懒懒的小身子。
    几日未见,这个没良心的小家伙依然同姜艾亲热,吃过她亲手剥的花生,便懒洋洋地窝在棉被上。姜艾沐浴过后,穿着中衣上了卧榻,今日没有兴致看书,她一下一下抚摸着懒懒热乎乎的小身子,脑海中却浮现一道纵马远去的英伟身姿。
    她连忙摇摇头,将那画面从眼前挥走。
    这山寨里,看他看得最紧的也就是那土匪头子了,其他人并未过多留意她,如今他离开了,也许正是她逃走的好机会?想到这一层,姜艾心中立时重燃希望。
    这些日子她已经将山寨内部的路线记得七八分,从草堂到大门处用不上一炷香时间。她知道山下埋藏着许多陷阱,但上次那个土匪带她去西山的路,她还记得一些,只要能顺利到达西山,这时节杏花开得正好,和风暖阳,说不定能遇上踏青赏花的游客,她便有救了!
    唯一的问题便是如何安然走出大门。那里日日夜夜有人看守,没有那土匪带着,她一个人定然是出不去的。
    姜艾满怀期望顿时弱了一些。
    她也想过向静荷寻求协助。静荷是个善良的女人,照顾她尽心尽力、十分妥帖,毫无疑问是姜艾在这里最信任的人了。但她毕竟也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姜艾不忍心为难她,更不忍心因为自己害她遭受什么磨难。
    其他的,无外乎丁师傅、木通、石头,姜艾叹气,她识得的,也只有这些人了。
    至于碧柳,姜艾知道她倾慕黑熊,也许同样期待着自己的离开,但她会耍阴招,并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四夫人也是同样,因为黑熊才有所忌惮,被姜艾捏着把柄,怕是根本不会容许她活着离开。姜艾不敢去冒这个险。
    思来想去,还是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
    天亮后寨子里便有人结伴去校场练功,姜艾是知道的,因此从木通那里旁敲侧击了解到了他们出门的时辰,计划着到时悄悄跟在他们后头,也许能侥幸蒙混过去。有些危险,却是姜艾能想到的唯一的法子。
    念头一定,某日散步时她便去了黑熊的院子,刚巧石头不在,路上虽然有人瞧见,除了躬身唤她一声“夫人”,并未有其他反应,丝毫不会怀疑她出现在这里的动机。姜艾偷偷进去,拿了一件黑熊的衣裳。
    不巧的是回到草堂时,迎面便遇上了石头与静荷。石头惊讶地瞪着眼睛,静荷也愣了一下——她怀中抱着的衣服,一看便是大当家的。
    “他衣服破了,我想帮他补一补……”姜艾不自在地解释,脸红倒是真的。
    静荷只当她是害羞了,抿唇轻笑,姑娘与大当家愈来愈亲近,她看在眼里,也替他们高兴。“姑娘等着,我去找针线。”
    姜艾点了点头,抱着衣服进屋。身后石头疑惑地挠了挠头,那件长袍他昨日才洗好,没见哪里破了啊……
    静荷很快拿来了针线和剪刀,这反倒更方便姜艾行事,她按照自己的身量,粗粗将衣服改小了一些,穿上倒也不太违和。
    临走前一晚,姜艾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在静荷伺候她歇下打算离开时,突然下床,冲上去抱了抱她。静荷微讶:“姑娘,这是怎么了?”
    姜艾摇头,心中感慨,却不敢在面上露出分毫:“这段日子真的辛苦你了。”
    “哪里,姑娘千万别再说这般客气话了。”静荷又将她扶到榻上躺下,为她掖好被角,笑着道:“姑娘快早些歇息吧,小刀说明日过来,给您做红烧黄鱼呢。”
    姜艾握了握她的手:“也代我谢过他。”
    静荷浑然不知她是在告别,笑着应下。
    翌日姜艾寅时便起身,换上改好的男装,束起男子发髻,又用碳灰在脸上薄薄涂了一层,以免白皙的肤色在一群粗糙男人中太过扎眼。她拿上了私藏的那把匕首,藏在宽大袖筒中。
    房内桌上放着一个装满了名贵珠宝的木匣,是她特意去兵器库拿回来,留给静荷的。那些东西她带不走,也没办法全部都给静荷,不过这一匣子已经足够她半生衣食无忧了,在城里置办一些田庄房产也绰绰有余。里头还夹着姜艾写给她的一封信,这段时日静荷的悉心照料,她无以为报,不辞而别也是情非得已。
    离开草堂未惊动任何人,姜艾在大门内的隐蔽处等候,没费什么功夫,便等到了一伙勾肩搭背、结伴前往校场的弟子。她悄悄随到队伍尾端,低着头,跟上他们的步伐。
    前头有人嘻嘻哈哈说着无伤大雅的大话,姜艾安静跟着,并未引起他们注意。看门的少年显然与这几人熟识,笑哈哈聊了几句。姜艾绕到离他远的一侧,依然没被发现。
    顺利走出寨门,便成功一半了!姜艾难掩激动地攥紧了双手,只等着到达校场,偷偷离开这些人便能下山了。
    然而正走着,前头的人突然转过黝黑的面庞,奇怪地上下打量姜艾几眼:“咦,你哪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姜艾霎时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将头埋得更深,不敢被他看到自己的脸。她心虚的样子引得对方怀疑,拧眉向她走近了一步。姜艾心慌不已,藏在袖子下的手握紧了匕首,飞快思考着对策。
    恰在此时,队伍忽然停了下来,前头有人吆喝一声:“峰兄,又下山喝花酒去了?”
    似乎是有人从山下回来,迎面遇上,一伙少年立时围了上去。盯着姜艾的黑小伙儿顿时将她抛到了一边,也跑上前凑热闹。
    虚惊一场,姜艾大大舒了口气,悄悄挪到另外的地方站着,心中祈祷那黑小伙儿千万别再注意到她。她看不到前方景况,只听到一阵吵闹哄笑,随后有人狗腿道:“还是峰兄厉害,竟能把那花魁拿下,下回再去雪宿楼玩儿,也稍上小弟我呗。”
    刚从山下归来的便是李峰,这段日子山寨戒严,不许外出,只他一人有胆子趁着大当家不在偷溜下山。他面上带着吊儿郎当的笑意,舌头缓缓刮过牙齿,邪笑道:“想去跟着我便是。”
    “一言为定!”
    李峰摆摆手,习惯性摸了摸左额伤疤。昨夜喝得多,走路还有些晃悠,口中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慢慢与这一伙少年错肩而过。走出几步,又忽然停下,转身探究地盯着跟在最后头的瘦弱“少年”——“他”把头埋得很深,露出一截纤细脖颈,微弱天光下白得像雪似的。
    ……
    之后一路十分顺利,到达校场,姜艾趁其他人不注意,悄悄溜走,沿着小路下山。这段路她上次走过,捕兽夹的铁齿扎进脚腕的痛楚至今仍清晰记得,因此她走得十分谨慎,盼着快点到达去往西山的那条小路。她记得那路上没有陷阱,十分隐秘,应当是安全的。
    忽然间,身后传来一声类似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姜艾猛然一惊,握着匕首回头,赫然见一着铁色粗喝的精壮男子就在她身后不远,不加掩饰的目光色眯眯盯着她,显然已经跟了有段时间,她竟毫无察觉。
    “老子就知道是你……”李峰舔了舔牙齿,流里流气地笑着,慢慢向她靠近。
    姜艾拔腿要跑,但那里敌得过一个武夫的速度和力量,刚跑出两步,肩膀便被抓住,接着一股大力猛地一扯,她整个人便向后倒退两步,撞在那人身上。
    “小美人儿,你可撞见哥哥两次好事,这么想看,那哥哥便亲自教教你啊。”李峰分别抓住了她两条手臂,嘴巴紧贴着她耳朵,说话时喷出一股臭烘烘的酒气,“哥哥让你舒服舒服,嗯?”
    “你放开我!”姜艾哪里料到会遇上这样一个泼皮流氓,声音都惊吓发抖,她奋力挣扎,甩开了李峰的手,然后猛地将匕首向他刺去。
    李峰抓住她的手腕,将匕首硬生生从她手中抠了出来,丢得远远的,哼笑一声:“还想扎我?今个儿只有老子扎你的份儿!”
    他猛地将姜艾摁在草地上,只用一条腿便将她下身紧紧压住动弹不得,接着将她两只手按在两侧,居高临下地欣赏着美人惊慌失措的可怜样子,眼中满是赤.裸的色.欲。
    外袍被他大力撕开,姜艾吓得哭了起来:“放开我!”
    “莫哭莫哭,哥哥好好疼你……”凌乱的衣襟下露出一片雪白肌肤,李峰眼睛都热了,这般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他还从未尝过,滋味一定妙极了……他吞了吞口水,再也按耐不住,猴急地把嘴巴凑上来啃她。
    姜艾几乎绝望,拼命挣扎着躲避他恶心的嘴巴,眼泪流了满脸。
    黑熊……她在心中无声地叫。
    就在这刹那间,“砰——!”地一声。压在她身上的人忽然一震,姜艾惊愕地睁开眼睛,眼睁睁看着李峰直直从她身上栽了下去,歪倒一边——石头脸色难看地立在那里,手中抓着一根粗木棍。
    姜艾立刻拢紧衣服,颓然坐在地上,啜泣不止。
    石头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扭开头,默不作声杵在那儿。那日看到她拿老大的衣服,他就觉得不大对劲,便悄悄盯着她,昨日又见她去库房拿了一匣子珠宝,愈发怀疑。果不其然,今日一早天未亮便瞧见她鬼鬼祟祟出来,身上穿着老大的那身衣服……
    之前有许多人在,他怕被人知道,便一直没现身,不想刚巧让他看到李峰这畜生跟了过来,意图不轨。
    他气这个女人趁老大不在偷偷逃跑,同时又觉得她被掳来这里思念家人也情有可原。再加上碰上这种事,她一个娇弱小姑娘,肯定吓坏了。
    石头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轻声道:“你快起来吧,我带你回去。”
    姜艾用力擦了擦眼睛,站起来,双手依然紧紧拢着衣服,心有余悸。她感激石头的救命之恩,却因为逃走被发现而深觉羞耻,一句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
    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石头将她送回草堂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之后对当日的事只字未提,因此除了他和姜艾,以及那个混账色鬼李峰外,姜艾曾经试图逃走的事,再没第四个人知道。
    且说李峰当时被打晕,却完全不知动手的人是谁,回到山寨后悄悄打听,得知大当家抢来的那女人仍好好住在草堂里,心中便有些忐忑。唯一庆幸的是大当家未归,那日的人并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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