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杏花见此,趁机道:“其实你若是真想进宫,娘也阻不得你,毕竟路是你自己在走,将来会怎么样,娘也不好说。或许你这辈子就被人捧着宠着,真就幸福美满,毕竟皇上年纪比你大一些,性子也沉稳许多。”
    “娘,我如今哪有心思想这些……”
    她心里其实也乱,扪心自问,对那刘凝不是没有半分男女情分,每每想起他,心儿便跳得厉害。可若不是有了其他盼头,她会进宫去当什么皇后吗?
    说白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情爱,还不足以让她鼓起勇气踏入皇宫内苑。
    “罢了,等你爹回来再做打算吧。”
    萧战庭跟随着大军回京的时候,是在梦巧儿回京报信两天后。那个时候萧杏花已经知道萧战庭的确切伤势,知道当时萧战庭挡掉了几支箭,最后却没躲过另一只冷箭,恰中了胸口。只是他命大,那箭擦心而过。
    可恨的是里面淬了毒的,这毒蔓延到全身,倒是把他给放倒了。
    一大早,宫里最德高望重的御医都来了,守在萧家,只等着萧战庭回来为他诊治。其实前头皇上也派了两位擅解毒的御医去的,如今为表器重,真是恨不得把御医都送过来了。
    萧杏花翘首期盼,一直到了快晌午,才听说回来了,当下众人忙奔出去。
    见到萧战庭第一眼,萧杏花眼泪险些落下来。
    这才大半年时间,他看着憔悴许多,整张脸也瘦了,瘦得脸上只剩下骨头,看着比以前更加刚硬骁利。
    抬进屋里,放在榻上,他是嘴唇都没什么血色,紧紧合着。乍一看,竟以为已经没气了。
    萧杏花忙扑过去,握住他的手:“铁蛋,铁蛋?”
    躺着的那人,仿佛听到了这话,竟勉强睁开眼来,虚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便又闭上了。
    萧千云是一路伺候着他爹回来的,自然是知道:“娘,爹是累了,先让他歇着。”
    “好,好!”萧杏花说着这个,御医也都进来了,当下只好让开。
    于是御医便给萧战庭诊脉,诊来诊去,最后却是道:“这是北狄那边的毒,里面用了番木鳖,鸩羽,断肠草,熬成的一种有毒的药水,这本是见血封喉的毒,只是侯爷命大,想必以前也中过毒,身子竟然有了抵抗之力,这才硬撑下来。”
    萧杏花一听,呼吸都觉得紧了,什么番木鳖她不知道,可是断肠草,听这名儿便知十分可怖,还有什么鸩羽,那个鸩酒不就是拿着鸩羽泡在酒里做成的吗?
    萧千云看母亲脸如薄纸,唯恐她太多担忧,忙又安慰道:“娘,这种毒放在一般人身上自然是无解,只是爹身子好,竟连这种剧毒之物都能撑得下,如今熬到燕京城来,又有这么多御医帮着看,想必没事的。”
    萧千尧也忙道:“千云说的是,爹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人,可不是寻常人,娘不必太多忧心。”
    虽说儿子都劝着不必忧心,但是哪能不忧心,当下从旁紧张地等着御医给诊脉,过了不知道多久,御医一个个面露难色。
    “侯爷身中剧毒,竟然能够熬到这个时候,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话一出,萧杏花都觉得脑门子前面白花花的一片,险些晕倒。
    之后两个儿子都赶紧请了御医出去,萧杏花听着他们在那里讨论该如何诊治,之后声音变小,也就听不到了。
    她坐在榻旁,呆呆地望着榻上的男人,一时不免想起了许多,诸如初见时自己心里对他的诸多防备,以及这两年相处的种种,他对自己的疼爱和忍让。
    这个男人自己怨过恨过防备过,更曾经爱过依赖过,在她心里,他一直都是高大如山一般地站在那里,可以任凭她予取予夺的。
    可是如今,他却倒在那里,憔悴削瘦,颧骨处都瘦得有些凸起,唇瓣干涩发瘪。
    心疼地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触碰上他的颧骨,又顺着那里来到在睡梦中依然紧紧皱起的眉心,给他抚平了。
    “你可算回来了。”她低声喃喃道:“咱们经了这许多事,你可要好好的。如今咱们孩子都大了,连孙子都有了。”
    一时想起了自己最小的儿子萧千翎,不免心酸:“好歹还有千翎,他如今都能爬得很好了,小胳膊腿儿特有劲,甚至都开始学走路了,走起路来小屁股一扭一扭的,有点像千尧小时候。你好歹得活下去,看着他长大,等着他娶媳妇抱孙子孝顺你。”
    只是她说了这许多,他却再没睁开眼。
    萧杏花心疼地叹了口气,起身,让丫鬟捧来了熬好的汤汁,那是用甘草绿豆和铭藤青黛等熬煮在一起的,之前御医让准备好,说是能解解毒。
    于是她取了来一勺,轻轻地喂给他吃。
    他干涩的唇角蠕动,喉结轻轻动了下,咽下去一些。萧杏花见了,先取来帕子给他擦了唇边,又帮他润了润干涩的唇,之后便又用勺慢慢地喂给他吃。
    “你以前总说我不好好喝药,如今轮到你了,你可要听话,好生喝药,现在宫里的好御医都过来了,你吃吃药就好了。”
    萧杏花说着自己都不太信的话,小心翼翼地哄着这个睡着的男人。
    萧千尧和萧千云,和几位御医商议了许久,总算是药方子开出来了。这药方子里面是放了以毒攻毒的许多毒物,御医的意思是,先吃两日,再观成效。若是一旦萧战庭身子受不住,则减轻药量,若是能受住,再加大里面毒物的分量。
    这是一个险招,不过目前也别无他法了。
    之后御医大部分都回去了,只留下两位,其中一个是擅针灸之道的,一日三次为萧战庭金针拔毒,另一个则是本身擅解毒治伤,留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
    因这次萧战庭立了大功的,自然是有封赏,他又不能领封,只好让萧千尧这位长子代父去拜见天子。
    皇上论功行赏,萧家的两位儿子,俱都封了侯,梦巧儿则依旧是英武大将军,只不过追赏良田五十顷。
    萧战庭则封萧国公,可不降爵下袭三代,萧杏花更是被封国夫人。
    除此之外,皇上甚至还亲自来到萧国公府,看望萧国公病情,并赏了许多金银用物,甚至连两位还在蹒跚学步的小娃儿都有若干赏赐。
    一时之间,萧家可算是荣宠至极,满燕京城里哪个不敬仰,哪个不欣羡。外人知道萧国公爷家中还有个千金小姐没订亲,又是相貌极好,还不是各方打听,只盼着能结交上这门亲。
    不过萧杏花如今一心在家伺候照料萧战庭,哪里有心思理会这些,不过是让秀梅随意打发罢了。
    这几日她几乎日夜不离地守在萧战庭榻边,伺候他吃药,又亲自给他喂那汤羹,御医每日三次问脉,倒是颇为满意,只说国公爷底子好,这以毒攻毒之策可试着再加大药量。
    萧杏花听了自然心疼,只因外人不知道,她却明白,夜晚里,他疼得根本睡不着,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露,在那里低声痛苦呻着。
    萧战庭是什么人,糙得不能再糙的汉子,便是直接给他一刀,他都不见得吭一声,如今却被体内所谓的以毒攻毒给折腾得冷汗直流。
    她看了,自然是没法,可是也不能帮他,只能靠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轻轻帮他按压着额头,盼着能稍微让他舒适几分。
    每次痛起来,都有多半个时辰,等他熬过去了,便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从旁帮他擦汗,心疼得难受,不由得喃喃道:“我恨不得替你疼。”
    躺着的男人听到这话,勉强睁开眼,竟望着她笑了笑:“你连喝药都难,还替我受痛?怕是痛一会儿就满地打滚了。”
    她听着这人都受了大苦,竟然还有心思打趣她,又想哭又无奈,不由得那手指头戳他脑门子:“你这死德性,还有心思这么说我!”
    当下扔了帕子,也不想管他了,起身去。
    其实她是想出去看看丫鬟们熬着的梨汁好了没,若是好了,喂他吃点。
    只是萧战庭却以为她是真生气了,自然是舍不得她走,忙叫道:“杏花,别恼,我随口说说。”
    萧杏花睨他一眼,哼了声,径自往外走。
    这下子萧战庭急了,作势要伸手,谁知道一伸手,便低声“哎呦”之后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萧杏花听到这个,吓了一跳,连忙奔回来。
    “怎么样了,可是碰到了伤口,还是毒性又发了?”
    她满是焦急担忧,眼泪都要落下来:“不是说已经熬过去了,怎么又疼成这般,我去叫御医吧!”
    萧战庭艰难地伸出手,制止了她,却是示意她近前。
    萧杏花吓得不敢说话,蹑手蹑脚地近前,听他说什么。
    他艰难地蠕动着唇,仿佛气若游丝地道:“帮我……帮我……”
    “帮你怎么样?”
    这么弱的声响,根本听不清啊!
    只是好好的,怎么忽然没精神成这般,竟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帮我按按,疼,疼……”萧战庭嘶哑地这么道。
    “按哪里啊?是脑门吗?”萧杏花连忙拿起旁边的湿帕子,准备帮他按压下太阳穴。
    “不……是大腿……”萧战庭闭上眼睛,咬咬牙,忍着痛这么道。
    “大腿?”萧杏花虽然不明白,不过看他这么难受,当下也不敢多问,连忙去伸手,撩起锦被来,将手放在他大腿上,轻轻按压。
    “对,对……”上面传来气若游丝的声响。
    萧杏花听着,知道是按对了,于是越发卖力,两手使劲地按压。她以前学过一些修脚按摩的功夫,如今施展在萧战庭大腿上,手法自然是极好。
    “嗯,嗯……很好……”萧战庭发出低哑的叹息,仿佛很是舒服,又仿佛很是痛苦。
    看他喜欢,她也就越发卖力,想着好好伺候他。
    “再用些力……”谁知道他却并不觉得满足。
    萧杏花见此,也知道如今自己当侯夫人习惯了,被人伺候着,手上力道远没有当初那般大了。
    于是她犹豫了下后,便上了榻,自己小心地跪坐在萧战庭两腿的中间,然后弯腰,用自己上半身的力量沉在腕部往下按压。
    “好……”萧战庭显然是满意了。
    萧杏花见此,自然是越发细心周到地为他按压,使出了浑身手段。
    “再往上一些,往上一些……”他这么命道。
    她也就听他的,再往上,往上……
    按到最后,她的手忽然停下来了。
    眼前出现了一根擎天柱,高高地将黑缎布料撑起,搭成了一个偌大帐篷。
    她微怔,拧眉,想着这是怎么了,他难受得很,按说不应该啊?
    谁知道上面传来那男人低哑的声音:“再给我按啊。”
    啊?
    萧杏花疑惑了,抬起头,看了看男人,却见男人闭着眼睛,紧锁着眉头,很是痛苦的样子。
    她伸出手,试探着碰触了下那帐篷,谁知道帐篷轻轻动了动,看上去有劲儿得很。
    “疼吗?”
    “疼,很疼,再重些!”男人继续闭着眼痛苦地要求。
    这下子,她彻底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冷笑一声,她伸出手,狠狠地将帐篷按压下去:“让你疼,让你疼!”
    “别,别……”男人龇牙咧嘴。
    “真是个没出息的,都痛成这模样了,亏你还有这心思!”
    她也是无奈了!
    怎么摊上这么个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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