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得中者便为贡士,然后贡士可以参加最后一次考试——殿试。殿试是等额考试,并不黜落考生,只论排名。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只要取中贡士者,其实便已经成为了进士,拥有了出仕为官的资格,所区别者只是殿试后会登在几甲吧。
    乡试和会试成绩出来后会张榜公布,用白纸,只有殿试结果出来之后的榜文用黄纸,称为黄甲,会有报喜官上门报喜。
    会试结果嘛,便只有自己去礼部门口看了。
    二月十九,甲寅,四绝日,诸事不宜(没查到具体的会试发榜日期)。
    刚过子时,便有不少应考的举子赶到了礼部所在的东江米巷,酒楼茶馆儿的也知道今天是会试发榜的日子,前晚根本就没关,此刻早已人满为患。
    赵东志和同院儿山西举子与李廷机他们也早早的赶到这里,两伙人一边有知府公子,另一头差不多都在大明日报领着高工资,都不差钱儿,自然找到了最好的等待位置——礼部斜对过儿的“东来茶馆儿”,取的就是紫气东来的意思,所以不光他们,但凡有点余资的,都挤过来讨个好彩头。
    幸好两伙人来的早些,早早的包下了临街的两个雅间儿,刚刚坐定之后便陆续来人,过不半个时辰,外间便已乱成一团,人满为患了。
    赵鑫和钱沐也领着几个弟兄长袍大褂儿的混在其中,瞧着倒是一副焦急等待的模样,不时小声的交头接耳几句,视线的余光却一直盯着几个一看就挺有钱的富家公子。
    这其中便有扬州富少蒋玉菡在其中,和一帮浙江的考生围坐在一楼靠窗的一张桌子旁边高谈阔论着,视线不时瞥一眼对面挂着灯笼的礼部大门儿。
    大门前早挤满了人,熙熙攘攘,放眼望去,一大片头戴冠巾的脑袋,情景蔚为壮观。
    张佑快子时才从李文进府里出来,经过太傅府的时候,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敲响了门。
    按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天下间已经没有多少人会拦着他去某地了,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太傅府。
    事实上,听说是他求见太傅之后,门房径直跑过来跪到地上要他踩着后背下马车。
    张佑还没腐化到这种程度,直接从车辕上跳了下来,一边往大门儿走一边问:“我父亲早就睡下了吧?”
    门房爬了起来,小跑着跟在他的后头:“那是后宅的事儿,少爷您可问着人了,小老儿不知道啊。”
    张佑失笑,说话间已经进了大门儿,摆摆手:“行了,你先去歇着吧,这么晚了还麻烦你起来一遭,姑姑,给他点银子买酒喝。”
    李妍答应着摸出一块碎银丢了过去,门房接到手里,喜滋滋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也用不着人带路,张佑和李妍老马识途一路向后而去,直到垂花门才再次被拦了下来。
    其实也不是拦,确是值宿的雷晓,识得张佑,见他大半夜的过来吓了一跳,一边见礼一边问道:“少爷,咋这么晚了过来,老爷应该已经睡下了,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也没啥大事儿,正好从门口路过,顺便进来看看,找人进去看看,老爷若是睡了我就不进去了。”
    垂花门内也有值宿的丫鬟,防的就是万一半夜有事儿,雷晓闻言,急忙答应一声,跑进垂花门儿找人去了。
    也没等多大工夫,一个丫鬟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张若瑄,一见张佑便埋怨:“哥哥也是,怎么大半夜的跑过来了?”又跟李妍打招呼,不必细述。
    “父亲呢,睡下了么?”张佑没接话茬儿,径直问道。
    “你来巧了,平日里父亲都是早早睡下的,今晚不知为何,一直拽着我聊天儿,刚要睡呢,”张若瑄停顿了一下,又道:“父亲好像知道你要来,特意等着你似的。”
    “是么?”张佑笑了笑,却并不感觉稀奇,毕竟是三朝的元老了,柄国多年,宫里宫外的不可能没有眼线,自己这两天做的事情肯定瞒不住张居正,猜到自己要来求教也很正常。
    “看样子你好像也知道他猜着你要来?神神秘秘的,到底有什么默契啊?”张若瑄冰雪聪明,从张佑的语气中便猜到了端倪,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张佑边走边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找人给我弄点点心,有点儿饿了。”
    “就会吊人胃口!”张若瑄埋怨一句,快步而去,亲自去给张佑找吃的。
    张居正毕竟上了岁数,半身不遂之后恢复的一直不利索,至今不过勉强能够自理而已,走起路来仍旧一瘸一拐的,半边胳膊也仍旧不听使唤。
    所以,张佑敲门进去之后,见他仍旧坐在轮椅上,急忙快步上前下跪行礼。
    “起来吧,这么晚了还过来,是为了考题泄露一事吧?”张居正手里拿着一本书,没抬眼皮,随意的说道。
    “什么都瞒不过父亲。”张佑笑着起身,身后李妍忙给张居正打招呼。
    “妹妹也来啦?不好意思啊,随便坐吧。”张居正这才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他还真没听到李妍进来。
    李妍笑着随意找地方坐了,张若瑄也端着一盘五颜六色的点心进门,张佑接到手里,先让了李妍一下,见她摇头,这才随手拈起一块桂花糕放到嘴里咀嚼,一边说道:“父亲既然知道孩儿的来意,定然是有了章程,不知……”
    “主要还得看曹爱金那里查的如何了,”张居正打断了张佑,笑道:“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偷考题的是他去年才认的义子,也姓曹,叫曹玉飞,是乾清宫的小管事,和他是老乡,可惜却是个见钱眼开的东西,一万两银子就被田义收买了,上次也是他偷出去的考题,若非孩儿发现的早,差点儿背了黑锅,这次又是他。”
    “田义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啊,暴露了,黑锅自然归曹爱金,暴露不了,坐收渔翁之利。先说说你怎么想的吧?陛下知道曹玉飞盗取考题的事儿了么?”张居正正色问道。
    “还没告诉他呢,孩儿这不是拿不准主意嘛,特来请教父亲……明天就是张榜的日子了,孩儿的意思,起码不能让田义白得了这个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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