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庸乃是嬴姓赵氏的直系族人,亦是当初率领嬴姓部落南迁岭南之地那名嬴姓赵氏的直系公子假的后人,后来是南迁途中觉得嬴姓林氏逐渐做大,公子假才是将嬴姓赵氏的主权之位让给了林氏,不过赵氏还是占据了最后一块权力之地,即是宗府。
    随着赵庸继承宗长之后,秦公嬴蹈也是逐渐从宗府手里抢过了权力到林氏之中,赵庸到了最后看到了林氏对于老氏族毫不手软的态度,索性也就是将宗府大权完全放到了林氏的手中,隐世不出,再也不过问大秦政事。
    然而,此次却是出人意外了,拖动了年过八旬的残躯上了秦公宣政殿,这宛城之内的新奇变化震惊到了赵庸,但是赵庸却是来不及看这些新奇的变化,便是佝偻着身躯前往了秦宫之内的宣政殿。
    几乎是与此同时,近来深感身体无力,精气神匮乏的莒氏老将军莒劢,以及大秦前司空苟佈以及几乎是年纪和大秦立根岭南之地的年纪更高的老氏族老者,以至于宣政殿之上,年过五旬的秦公倒算是年轻的后辈了。
    继这些几乎是隐世不出的老怪物之后,鲁阳君嬴焘,房陵君嬴稗这一众林氏主脉,以及林氏掌管宗府的一支嬴珅亦是上了宣政殿。
    最后,那些被秦公流放在外的嬴姓分支,也是在秦公的授意之下,派遣了主事之人前来了宛城。
    如此大的阵仗,正是因为来自……嬴姓赵氏北秦的消息!
    这等事情已经不是林玧琰这一众小辈能够参与的了,长幼有序,尤其是涉及到北秦,林玧琰虽然是身为大秦的储君,但是非常明显,秦公不愿意林玧琰介入到此事之中,甚至一度,秦公还压制了此事在宛城之中的传播。
    是魏国使者李克离开的十日后,本来在武关传过来消息的北秦使团,才是姗姗来迟。
    此番秦国使团派出来的主使乃是嬴姓赵氏的嫡系,嬴骞,乃是出自嬴姓赵氏之中,还有一名副使,唤作张宜,随行的扈从不过是十数人,所携带的东西也并不多,只是为大秦奉上了产自陇山之中的羊只。
    这些来自函关西之地(函谷关)的老秦人,似乎是见到了规整的宛城,颇为惊诧,想起来了这些北秦使团乃是老秦人,与嬴姓林氏乃是同源共根,秦公也是选择了一处良辰吉日,在秦公宣政殿以九宾之礼招待。
    而在这几日,北秦使团也是没有闲着,首先乃是北秦使团正使嬴骞前往了大秦宗府之中,宗府亦是安排了一场较为小型的祭祀活动,但是让嬴骞失望了,原本以为这南秦宗府还能够说上话的,但是就如今看来,不过只是一个花架子而已。
    原因正是在那位赵氏的太公赵庸已经是明言相告嬴骞,这南秦已经非是嬴姓赵氏能够做主的了……
    嬴骞乃是一介武人,嬴姓十四氏,就没有一氏乃是林氏,林氏的根源何在,还是当年北秦时候的鬼薪之后,因为出了几个了不得的秦将,才是被赵氏赐了“林氏”作为姓氏。
    如今怎么也是不会想到当年北秦的鬼薪之后,居然是能够在这岭南之地稳扎下根,甚至是超越了北秦的国力,如何是让嬴骞不惊心?
    但是嬴骞短暂的震惊之后,便是逐渐平复下来了,老秦人素来崇拜强者,尤其是常年在陇地作战,并不似中原对血统看的那般重,对于权位有能者居之,嬴骞也是能够接受的,尤其是之前,嬴骞便是已经得知了,南秦的某些情势。
    不过,嬴骞还是带着一丝希望,看着几乎是要昏昏欲睡下去的赵庸问道:“老太公,不知那林氏是如何答复的?”
    赵庸的长子赵锺也是回了嬴骞,提醒道:“侄儿慎言,如今的林氏乃是南秦的正统,数年之前,南秦乃是受到了姬周天子的册封,为公爵之国,丝毫不弱于北秦。”
    嬴骞有些讶然,赵锺的祖父就是赵庸的父亲公子假与嬴骞的曾祖父乃是兄弟,按照辈分,赵庸乃是嬴骞的祖父,故此赵锺称嬴骞乃是“侄儿”也是并无不妥。
    嬴骞一副受教的神色应付道:“侄儿知晓了。”
    赵庸恢复了一丝精气神,看着嬴骞说道:“君上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毕竟如今的大秦……已经是无力征战了!”
    “无力征战?”嬴骞却是看向了赵庸摇了摇头说道:“老太公乃是赵氏的老太公,何必要说这种话,半年以前,南秦便是率军击败了楚国,这也是无力征战?!”
    嬴骞一副斥问的言语,也是让赵锺皱起来了眉头,正欲呵斥回去嬴骞不知礼节,却是比赵庸制止了。
    赵庸也是看到了嬴骞这一副样子,略带着一丝回忆之色,对嬴骞这幅态度却是极为赞赏,似乎是想起来了嬴姓赵氏的风骨,当下赵庸也是耐着心解释道:“大秦南征一战,虽是战果丰硕,但也是耗尽了国力,尤其是此番掳掠了荆地百万流民,对于如今的秦国来说都是极大的负担……”
    百万人口……
    嬴骞听到了这个数字,亦是说道:“秦国只需要拿出十分之一的人口,就能够解某秦国之难,岂会是有多难!”
    赵庸却是摇了摇头对嬴骞说道:“已经不是老秦人上马作战,下马耕种的时候了,若是林氏的前三代先君在此,说不得能够率军返回北秦应和北秦局势,但是如今的这位秦公,城府之深三代先君不能及也,数代之后的北秦,除了老朽这一辈的老家伙,即便是老秦人的后辈眷念也是大不如前了!”
    “北秦来的着实不是时候,若是数年之前,若是十年之后,大秦尚不能够如此迟疑不决难做决断、但却是现在到来了……”
    听着赵庸这些话,嬴骞也是略带怒气的问道:“太公就是认为某等老秦人就不想早日到来么,陇西大山之中是何等艰难,太公难道还不知晓?这些年,战死了一代又一代的老秦人,和义渠争、和犬戎争、再和那些陇地吃人不吐骨头的诸戎争,不过是想要拿回关中,嬴骞能够前来南秦,太公可知晓战死了某大秦多少好男儿!”
    闻言,赵庸渐渐的低下了头,缓缓开口说道:“老朽何尝不知晓陇西大山里的残酷,连戎人都是畏惧那里的贫瘠,唯独老某一代代的老秦人扎根在那里,繁衍生息,你不说,老朽也是能够知晓,老秦人死了多少人,才能够走出那大山中!”
    赵庸的长子赵锺看着几乎是红着眼睛的嬴骞,言语之中说起来的陇西大山,也是让赵锺颇为不理解,毕竟不生长在关中,赵锺虽是老秦人,但并不知晓,关中那些老秦人对于陇西大山的又爱又怕。
    说到底,赵锺虽是老秦人,但已经不是在战火与鲜血之中成长起来的老秦人了。
    何为真正的老秦人,那是举国上下无论是最为高贵的公室嬴姓赵氏,还是最为普通平凡的老秦人,无论是头发已经是斑白的老者,或者还是年幼的稚子,都是在一声秦风《无衣》之中,拿起在家磨了许久的刀剑长戈,便是能够奔赴战场。
    当年河西之战,五十万老秦人,几乎是老秦人所有的男丁都是出现在了河西战场之上,连妇孺都是在战场之后为前线征战的老秦人运送粮草辎重,浆洗弥补衣物。
    这也是为何,老秦人在河西战场之上大败之后,连关中都难以守住,拱手让给了环伺身边的诸戎,退到了陇西大山的地步。
    赵庸的一番话,亦是让嬴骞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才是冷静了下来,朝着赵庸亦是再拜道:“太公深知某老秦人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还请搭救!”
    赵庸叹息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看着嬴骞说道:“老朽已经不问世事,此番老氏族联手进了秦宫,欲要说服秦公协助北秦,但还是被秦公以此事需要权衡拖了下来,老某等所求并未应下,却是让老氏族的老家伙知晓了一件事。”
    “即如今的大秦,如今的秦公已经是不需要老朽这些老家伙们和老氏族为其分忧了,而某等老氏族,也是无力影响大秦国策了,嬴蹈能将老朽等人迎进秦宫之内,不过是看在当初的些许情面罢了……”
    “如今的秦国,只能伐交,不能伐战,何尝不是秦公对某等老家伙的回复呢?”
    听着赵庸说完,嬴骞站了起来,对着赵庸直接说道:“既然如此,嬴骞便是不再此处叨扰太公了!”
    赵庸缓缓抬起头,看着站起来的嬴骞,虽说嬴骞的直爽已经是让赵庸略微欣赏,但此番亦是觉得嬴骞有一些毛躁,当下见到嬴骞转身,赵庸也是说道:“不妨去找找那位秦公子赢琰,亦是一位了不得的后辈,直接能够调动大秦的几路兵马,或许可以一试……”
    “赢琰?”嬴骞转回身来,道:“就是那位率领南秦军队击败了楚国的南秦公子?”
    “嗯……”
    见到了赵庸点头,嬴骞也是说道:“此番公父的意思,便是希望能够借到这位秦公子领兵到北秦助战……看来的确是拜会这位林氏公子,看看其究竟是有着什么能耐能够领兵击溃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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