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能吵了。
    继上次的宫廷老乐师风波后,这次白虎王在宫殿时,现了一次原形,结果怀惜姑姑没留神,乍然一眼看见,吓的半死。
    白虎王便与她吵了起来,吵到最后,更是恼羞成怒:“妈的上次龙王只身赴神魔边界,不是龙形飞过去的吗?你侄女怎么跟下头人说的?好威风,好英武,好喜欢——他娘的,老子身为下界万兽之王,难道不威风、不英武?你那是什么眼神——妈的见鬼了吗!”
    怀惜伏在苏兰身上,哭得梨花带雨:“澜澜,你可听见了?他……他谈吐粗鄙,动辄脏话连篇……这日子没法过了!”
    苏兰无奈,只能轻声安抚。
    白虎王冷笑不止。
    怀惜转身指向他,哽咽道:“你还有脸提我们澜澜——我、我还怀疑龙王问天狐一族要了不可告人的东西,迷惑了我们澜澜——”
    苏兰皱眉:“姑姑!”
    白虎王大怒,冷笑了声:“动不动你们,我们,你打心眼里把老子当过你男人吗?!”
    ……
    总算回到苍龙王宫,苏兰觉得走这一趟,比祈天台祝祷还累。
    可是麻烦还没完。
    从外面进来,远远的,就能听见东宫那边,阿婴正在嚎啕大哭。
    苏兰叫了个人过来,问道:“太子殿下怎么了?”
    侍女回道:“禀王后,陛下……陛下一道雷劈了太子的电视,太子闹了起来,和他吵了半个时辰了。太子一直在问,您有没有回来。”
    苏兰心头一惊,忙摆手:“吩咐下去,陛下若还在东宫,太子问起,一概说本宫仍在白虎王宫。”
    每次都是这样。
    一吵起来,阿婴找过来,父子两个谁都不肯让步,那就是帮大帮小的问题。
    罢了,龙王当面管教阿婴的时候,还是别干预,事后劝他就是。
    另一边,东宫。
    阿婴还在撒泼,短短的小手指指向父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本太子要和你割袍断义,跟你……跟你断绝父、父子关系——”
    龙王平静地看着他,淡然道:“那你就不是太子了。”
    ……
    阿婴崩溃大哭:“哇,我要阿娘……你、你赔我的电视机!混蛋、混蛋!只知道……成天管东管西,你……你真关心过我吗?你顶着……顶着父亲的名头,其实就是个太傅、教人读书……练武的老古董!”
    龙王靠在一边,等他稍微安静点了,才道:“你那用法术粘上去的蛋壳,准备背到何时?”
    阿婴大惊失色,愣愣地看着他,连抽泣都忘记了:“你怎知道……”
    “你能瞒你娘,难道能瞒我?”龙王清清淡淡的笑,转身走了出去:“若不关心你,早在素澜面前拆穿了你。”
    【番外—婴】
    阿婴一直觉得,自己是青龙族有史以来天赋最高的小龙。
    早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他便有了自己的意识,缩在蛋壳中,周围是一片黑暗和朦胧,但偶尔会有声音传来,似乎很是遥远。
    他的母亲非常沉默,怀着他的时候,除非必要,绝不开口说一句话。如果有话,那也是对神族的公主们、无名、或是凤宫侍女说的。
    只有一句,是对着他。
    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四周再无旁人。
    凤宫的夜,总是安静得可怕。
    母亲的手抚在隆起的肚子上,语气有些恍惚:“他当真……不来我们见一面?”
    尚未出生,尚且一体两命,又是母子连心,那一刻,阿婴分明感受到了一丝怅然,但也是很淡的一点,细微得完全可以忽视掉。
    然后,母亲轻笑了声,淡淡道:“这样最好。”
    在母亲身体中时,阿婴想,他的父亲一定是个冷漠无情的人,母亲怀胎生子,他却吝啬于哪怕是微不足道的问候。
    后来,阿婴出生了。
    奇怪的是,他却再没有见过母亲,耳旁换成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那是他的父亲。
    那个男人和沉默的母亲不同,总有说不完的话,真能从沧海说到桑田,说他如何投胎成为野犬,如何认识了母亲,如何又爱上了她,甚至说母亲苦苦求他拒婚时,若非母亲的心上人是个人微言轻的小仙,不可能尚公主,若非他不愿将母亲让与朱雀太子、玄武太子,也许他真就能答应了……絮絮叨叨的,一直说到七夜暴雨,母亲如何恨毒了他,如何不想见他,因此他只能亲自带阿婴。
    一遍遍的说,一遍遍的说。
    阿婴心疼自己未能成型的小耳朵,又觉得父亲有臆想症。
    母亲恨他吗?
    恨。
    但和什么七夜暴雨压根无关。
    母亲心里有一个人的影子,想到他,便会心如刀绞。
    对父亲所有的恨来源于此,对父亲所有的畏惧,才是那七夜暴雨。
    阿婴努力长大,努力修炼成人,努力破壳而出,努力学说话,然后不停地催促他面瘫的父王,去凤宫、去凤宫、去凤宫……
    他不听。
    有一次实在吵的凶了,阿婴一个人跑去了凤宫,见到了他的母亲。
    九天之上最尊贵的帝姬,背负天选帝女使命的素澜公主。
    母亲多好看呀,有着神族特有的美丽和温柔,说起话来轻声细气的。母亲也会笑,在说父亲自己孵化蛋壳的时候,她就笑了。
    可是有一天,母亲又不要他了,只身前往离宫久住。
    阿婴又开始催父亲,催他去离宫,把母亲接回来……他依然不允。
    父亲只知道人后喃喃念一声‘素澜’,然后苦涩的摇头叹息。真正叫他面对母亲,他却又退缩了。
    阿婴第一次学会了恨。
    恨母亲绝情,恨父亲固执。
    九万年啊。
    多么漫长的年月,他们之间,依旧无一人肯让步。
    阿婴一直不敢长大。
    一来,不愿意乱七八糟的女人碰他,二来,更怕那个沉默隐忍到了极致的男人,见他长大了,青龙一族有了可以托付之人,便再无牵挂,某天忽然战死沙场。
    他还……不能长大。
    再后来,母亲提了和离,父亲大怒,将母亲关起来。母亲逃出去跳轮回台,一次又一次,父亲便守着母亲无知无觉的肉身,等啊等,等啊等,期间最为放肆的举动,居然是抬手摸一摸妻子冰凉的脸颊。
    阿婴觉得,父亲快受不住了,离全线崩溃,也就只差母亲再提几次和离而已。
    不断有人给父亲送来女人,即使没有九天之上神族帝女的出尘绝俗,但也是极美的丽人。可父亲只是不断的把这些人逐出去,从不正眼瞧一瞧。
    母亲追着心底那个人的影子飞蛾扑火,父亲固执的守着母亲直到沧海桑田。
    ——倘若守候的是彼此,该有多好。
    阿婴疯狂地查古卷和杂七杂八的书卷,不止上界的,甚至连仙界的和下界的,也全不肯放过,企图寻找两全之法。父亲责怪他荒废修行,不思进取,他也不管……他一向不管古板的父亲说什么。
    最后,他找到了。
    ——虚虚实实,三千世界,以我为神,主宰沉浮。
    他想到了当一个‘主神’。
    正巧母亲想带着肉身轮回,哄骗了父亲,放她魂体融合,又把他给迷傻了,轻易的逃了出来。阿婴便叫苍龙王宫的侍卫别管不知第几次逃走的王后,跟随母亲纤弱的身影,一同来到轮回台,亲眼看着母亲跳了下去。
    罡风肆虐。
    他勾起唇角,眼底无丝毫笑意。
    母亲失去了记忆,正如他所料。
    他便叫母亲在每个世界中养他,但也只是养他,有什么男人想靠近母亲,他必然招一道雷下来,当场把那人劈死。
    母亲怕他。
    但是失忆了的母亲,脾气却越发的好,虽然不乐意,但也依旧养育着‘他’。
    这样很好。
    第二个世界结束后,阿婴回到众神之巅,听说父亲受了一点轻伤,正在休养。
    父亲口中的‘轻伤’,向来等同于旁人口中的‘伤筋动骨,但不算致命的伤’。
    果然,那个男人是越来越不想活了。
    阿婴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传来无名,叫他旁敲侧击的让父亲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然后建议父亲使用相似的法子,只千万别说是他说的,否则他绝对饶不得无名。
    他那沉默,古板,实在无趣之极的父亲,果然在第三个世界开始后,将他抓了回去,教训了大半天。
    又过了很久很久,父亲分明在宫中,却成天不见踪影,阿婴心里冷笑,不动声色的明察暗访,不出他所料——那个男人爱了太久,守了太久,终究敌不过心之所向,用相似的办法接触母亲。
    阿婴和无名一起看着他们。
    除了太伤眼睛的画面,他和无名都不愿意看之外,其余的多少会关注。
    看着他们相恋相爱。
    看着他们谈婚论嫁。
    看着他们生儿育女。
    不是……很好么。
    他早就知道了。
    那两个人,他的父母,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相配。
    ——终——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终于结束啦。
    最后实在有点赶,因为过段时间确实很忙,而我几天不更文,没灵感了就容易坑,汗,所以只能尽快完结。
    闲下来也许会有长离太子的番外,然后一些小日常,还有欠下的小车车(咳咳),反正不定时放一些作品相关,放在围脖小号上吧,大号依旧放养,我每天登陆那个号只为了取消渣浪的强制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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