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某处山林
    “你说的都是真的?”
    “回父亲的话,云虎不敢有半点欺瞒,更不屑对父亲说谎。”
    在宓妃血焚之术下伤得不轻的东方腥哪怕已经从血焚之阵里面出来,又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林里休养了好几天,他的情绪仍旧暴躁易怒,整个人浑身都充满了阴戾之气。
    是的,那能焚烧天地万物的血火不知怎的就在东方腥的心里留下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让得他哪怕脱离了那样的绝境,每当闭上双眼他就会睡到自己被活活烧死在血焚之阵里面。
    那炙热无比的血红火焰无论怎么都扑不灭,他试过种种办法都没能脱阵而出,只能在里面挣扎着等死,然后,筋疲力尽的他防守越来越薄弱,直至血火先是烧净他的衣服,随即再烧掉他的整个身体。
    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血火一点一点的吞噬,梦里都是他凄厉的惨叫......
    “父亲,父亲您怎么了?”虽然在东方云虎的心里,他怎么都不愿称呼东方腥为父亲,可自打有关于他母亲的冤屈水落石出之后,东方腥为了表现出他对东方云虎的看重跟在意,便不让东方腥称呼他为门主,而是要求他喊他爹。
    那么亲密的称呼,东方云虎对着东方腥这个他恨,他怨到了骨子里的男人,他是怎么都喊不出口的,于是便退而求其次的唤他一声父亲。
    孰不知,仅仅只是这样,每次这样喊过东方腥后,东方云虎的心里都要难过许久,甚至是自我调节很长一段时间。
    “什...什什么?”
    “没什么,云虎只是见父亲想事情想得太过投入,一时了父亲好几声都不见父亲有反应,这才提高了音量,还望父亲莫怪。”
    面对东方腥的时候,东方云虎的态度已然改了很多,不说每一个细节都让东方腥挑不出毛病来,但好歹凡事做得面面俱到的东方云虎,不管是谁想找他的麻烦都不易。
    饶是这些天里情绪极度失控的东方腥,他也做不到将气撒在东方云虎的身上。
    “为父刚才的确是想别的事情去了,云虎都说了些什么你再说给为父听一遍。”深深的吸足一口气,东方腥再次告诉自己要平静下来,不然谁能助他成其大事。
    他是明白他这个样子不行,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要这样,东方腥的野心还没有实现,他岂能在这个时候收手,因此,甭客东方腥现在的状态怎么不好,他都清楚的知道他到底要什么。
    为了他想得到的,没有什么是他不能舍弃,也不能被牺牲,甚至是利用的。
    短短几息之间,站在东方腥旁边小心观察着东方腥神色的东方云虎皱了皱眉,他不清楚那短短的,几乎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东方腥的身上,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大不一样了。
    不再钻进套子里不出来的东方腥无疑是危险的,甭管谁想靠近他,首先就要想想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
    “父亲的身体恢复得如何?”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要一想到他险些就死在宓妃的血焚之术下,东方腥的脸色就非常的难看。
    可以说自打东方腥出生以来,不管他曾经有多少兄弟姐妹,也不管争夺阴鬼门门主之位时的明争暗斗有多么的激烈,他的人生从开始到至今为止,一直还都是顺风又顺水没遇到过什么大的挫折,故而,在东方腥的骨子里他实则是极及自负跟自傲的。
    即便带领阴鬼门出世,重新站到世人的眼前,这是前两任阴鬼门门主就在做的事情,却一直没能把握到时机还没能做成功的事情,而东方腥接手阴鬼门的时候,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失败,在他看来他是一定可以带领阴鬼门高高在上的,重新站到世人的眼前,让世人对其顶礼膜拜。
    他,就是要做阴鬼门隐世之后,出世之时的第一人。
    不仅如此,他还要世人从此铭记他的名字,直至死亡的那一刻都不能忘却。
    “此次为父栽在温宓妃的手里,他日为父必要温宓妃以她的性命来偿还为父所受的屈辱。”
    “温宓妃虽说挺厉害的,她本身的优势也很多,但她到底年纪尚小,父亲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饭还要多,她是怎么都斗不过父亲的。”
    “呵呵...你对为父倒是很有信心。”
    “是。”东方云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大方的接受了东方腥对他的试探。
    “传本门主的命令,不管是谁遇到温宓妃,杀。”
    “是。”
    “你专门又过来一趟所为何事,总不能只是过来陪为父闲话家常?”东方腥为了自己能活命,能脱险,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牺牲独孤若佳。
    独孤若佳咽气的那一刻,便是东方腥冲破血焚之阵,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百里亭的时候,随着独孤若佳的死,东方腥的计划也随之破灭。
    非但相府他想得到的东西没有拿到手,反倒还赔进去了一个能力强的下属,东方腥又是恼又是怒,可身负重伤的他除了找个地方躲起来休养之外,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一旦他有新的动作,怕是早就被宓妃给盯上,届时,他想活容易,想死就不易了。
    “云虎自是没那么无聊,只是之前跟父亲说,父亲走了神没有听到,又想到父亲曾受过极重的伤,这才想要问问父亲的身体如何了?”询问东方腥的身体情况可不是东方云虎担心东方腥,他不过是希望东方腥的实力能一直这样受损,那样他们动起手来都要安全许多。
    只是这样的想法注定只能在心里有,里里外外将自己保护得那么密不透风的东方腥,是断然不希望在准备不足的时候与人交手的。
    “毕竟有些不好的消息,云虎也是担心说了会让父亲再次动怒,那样于养身体不利。”
    东方腥目光冷冰而阴戾的扫了东方云虎一眼,他靠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声似寒冰般的道:“即便你什么都不说,纵横当前的形势对我阴鬼门也是大大的不利,还能有什么消息能让为父动怒?”
    “这...”
    “别这么吞吞吐吐的,甭管你肚子里憋着什么,现在赶紧就老实交待了。”
    眼见东方云虎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东方腥气恼的同时不免也意识到或许是他的态度才让得东方云虎如此的顾忌,“行了别拉耸着一张脸,为父答应你,不管你说了什么,当前的形势对我阴鬼门又是如何的不利,为父都保证会保持冷静,绝不动怒如何?”
    闻言,东方云虎随即就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他定定的,也不惧怕的看向东方腥,嗓音低沉的道:“父亲大概也都猜到了,大陆上如今的局势对我们的确很是有些不利,尤其独孤若佳死了,她之前发动的一系列事情都失去了控制,我们损失了很多人。”
    “继续说,把你知道的,以及现在外面的所有情况都详细的说一遍。”
    “父亲被困血焚之阵中,让温宓妃那个女人在紧要关头赶回了相府,成功解救了温丞相夫妇,也不知温宓妃用了什么办法,独孤若佳的噬魂蛊竟然失去了效果,根本没能控制南宁县主做到咱们预计好的事情,尤其那独孤若佳还不明原因死了,以至于相府失去控制,父亲一心想要找到的东西现在只怕是拿不到了。”
    听东方云虎说话的语气,他对独孤若佳的死抱有很深的疑惑,可独孤若佳到底是怎么死的,没有人比东方腥自己更清楚了。
    他此时听了这番话不出声,本以为东方云虎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孰不知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东方云虎就算知道独孤若佳怎么死的,他也要装作不知道。
    “虽说我很想弄清楚独孤若佳到底是怎么死的,噬魂蛊又是怎么失去作用的,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个,因此,对于独孤若佳的死我没有深入调查,还望父亲莫怪。”
    “无妨,她既已经死了,便不用再在她的身上浪费时间跟精力。”
    “嗯。”东方云虎点点头,接着又道:“当日温宓妃在相府救下她的爹娘,阻止了南宁县主之后,她整个人也达到极限,重伤昏迷近两日才清醒,而在此期间,宣帝跟寒王,还有她的那些个兄长都没有闲着,一鼓作气不但肃清了朝堂,就连整个星殒城有异的势力都一一清理干净了。”
    东方云虎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在告诉东方腥,他们多年苦心经营埋在星殒城的隐秘势力也一个不剩,全被拔除了。
    “一个都不剩了?”
    “不剩了。”
    “可有泄露其他的?”
    “请父亲放心,那些人都是被控制着的,出事之后我就对他们下达了绝杀令,只要他们一开口就必死无疑。”
    “如此还好。”顿了顿,东方腥似是怒极般的握紧了拳头,“一招不慎险些满盘皆输,这金凤国怕是不能留了。”
    “我赶往百里亭的时候遭遇了截杀,厮杀到最后抓了一个活口,罗浮山的机密就是他们泄露的,那个主使之人......”说到这里东方云虎就停了下来,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
    “谁?是谁背叛了本门主。”
    “是漆老。”
    “云虎你可有证据?他毕竟是跟随为父多年之人,一直以来对为父都是忠心耿耿的,他背叛为父的动机是什么?”哪怕东方腥曾经亏欠了东方云虎良多,多年误会也都解除了,但东方腥始终不敢全然信任东方云虎,相比起东方云虎他其实更信任东方云龙。
    可如今摆在他面前的事实却是,东方云虎对他一如既往的忠心,反倒是他信任之人背叛了他,出卖了他?
    这让东方腥有些难以接受,甚至是怀疑东方云虎对他别有目的,只是他又拿不出否定东方云虎的东西,夹在这不上不下的地方也够难受的。
    东方云虎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从来都不完美,他有他能力出众的地方,也有他的弱点,如若他对他当真有所求,那么必然处处都会做得无可挑剔,完美得不像话,可偏偏东方云虎的一举一动很正常,他更加没有与外人接触,甚至他身边甚至都没有他自己的人。
    如此,东方腥就是想要怀疑他都怀疑不起来,尤其这次他被困血焚之阵里面,若非东方云虎拼死相救,只怕他还不能脱险。
    假如东方云虎当真对他怀恨在心,其实在百里亭的时候,他并非没有机会杀他。
    更甚至是离开百里亭后,东方云虎将他带入这山林之中养伤,他几度因伤重而陷入昏迷,东方云虎可以出手杀他的机会不只一次两次,然而,他除了越发精心的照料他,完全没有向他下杀手的意思。
    为此,东方腥还刻意设计过两次,结果东方云虎的表现都可圈可点,丝毫没有不妥的地方。
    这样一来东方腥也算对东方云虎放下了戒心,而东方云虎也没有让他失望。
    “这些东西父亲可以看一下,不过具体要如何处理漆老的事情,云虎相信父亲的判断,而且这些东西父亲可以安排人去证实过后再下结论。”
    话落,东方云虎又毫不畏惧的迎视着东方腥的目光沉声道:“虽然话是这么说,可为了阴鬼门着想,云虎已经多少限制了一些漆老的权限,暗中也安排了人紧盯着他,希望不会发生不可挽回之事。”
    “漆老,好,真是好极了,枉本门主对他那般信任,他竟然敢。该死的老东西,他既然敢背叛本门主,那就休怪本门主对他不客气。”
    “此外,父亲离开梦萝国后,那里除了楚宣王世子跟东陵靖等人之外,其他五个势力跟我们的人都没了,那些亡灵也没了。”
    闻言,东方腥怒红了双眼,只见他一掌劈过去,东方云虎身后的一块巨石瞬间碎成了渣。
    “倒是本门主小看了他们,梦萝国既然毁了,那就不用再关注那里。”
    “是。”
    “星殒城中我们的人都撤走了?”
    “回父亲的话,除了一些明面上的人被擒死了外,其余的云虎已经做主让他们撤离,全速赶往琉璃国。”
    “好,你做得不错,本门主原是没有打算在这片大陆上开战的,可既然他们将本门主逼到这个份上,那就疯狂一战好了。”
    “昨个儿刚收到的消息,宣帝坐阵朝堂,温丞相等人辅佐,寒王以及朝中数位武将领兵出征,楚宣王世子没有赶回璃城,而是住进了相府。”
    “另外,璃城楚宣王府内的混乱局势也平息了,楚宣王夫妇回了王府,老王妃柳氏那些人根本就不是楚宣王夫妇的对手,死的死,软禁的被软禁,再没什么可利用的价值。”
    “楚宣王夫妇竟然没死?”
    “是的,等我们收到消息的时候再想阻止已经晚了,而且璃城现交由楚宣王妃坐阵,楚宣王亦是领兵出征了。”
    “如此说来,北狼国,琉璃国跟金凤国的边境大战已经打响了?”
    “是的,父亲。”
    “很好,让万蛊之国,北疆,南疆跟苗疆的人配合大军向金凤国发起攻击,本门主第一个就要灭了金凤国。”
    “按照父亲的吩咐,一旦梦萝国失控就让他们赶往琉璃国边境,眼下只等掌握住北狼国,金凤国便腹背受敌了。”
    “楚宣王世子跟温宓妃都没有离开星殒城,他们在做什么?”
    “两人在相府深居简出,暂时查不到他们在做什么。”
    “罢了,你设法将他们引出星殒城,最好让他们去边关也省得碍本门主的事。”
    “这怕是有些不容易。”
    “哪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他们给引走。”
    “是,我知道了。”
    “藏在相府里的那件东西为父一定要拿到手,如果他们一直守在相府,为父实在不好下手。”应对一个宓妃就够头疼了,再加上一个陌殇,东方腥显然是不想冒这样的险。
    他的命可宝得很,万万不能就这么给丢了。
    “此地不宜久留,温宓妃他们迟早会有动作,父亲还是尽快离开金凤国方为妥当。”
    “为父心中有数,你且将他们引离相府,即便不能让他们离太远,拖延三五几个时辰也就够了。”
    “是。”
    “等东西到手之后,为父会给你发信号,你亦不用再回星殒城,直接赶回琉璃国。”
    “那父亲保重,云虎先行一步。”
    目送东方云虎大步离开,东方腥还犯着腥红的眸子掠过一道幽光,他的确是要进相府找东西,可他对东方云虎又何尝没有试探。
    与此同时,东方腥很不免担心起东方云龙那边的情况,也不知怎的,隐隐的东方腥心里就是有些不安,倘若今日他还收不到从阴鬼门总部传来的密信,那么他就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但愿,一切都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糟糕。
    ......
    “抱歉,我回来晚了。”
    “熙然不用担心,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宓妃虽然好奇陌殇去了哪里,怎么到现在才回来,但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更何况梦萝国的形势同样危急,哪里能容得她耍小脾气什么的。
    “要是可以我真想打你一顿屁股,那血焚之术是那么好用的?”
    宓妃可怜兮兮的望着陌殇,委屈的撇嘴道:“当时情况危急,我又急于脱身,那是最后的办法了,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
    “下次别这么干了,我现在想起来都后怕不已。”
    “嗯。”现在点头答应了,至于还用不用,宓妃可不敢保证。
    “放心,阴鬼门的后路彻底断了。”
    “什么意思?”
    “阴鬼门在光武大陆的总部没了,我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回来晚的。”
    陌殇这话一出口,宓妃怔愣在那里好半晌都没能缓过神来,幸福来得太突然,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怎么阴鬼门总部说没就没了?
    东方腥那个老混蛋知道么?
    要是知道,会不会被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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