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琛与万苍松对于这种结果,虽是不甘但也无可奈何。二人都知道,当莫邪落入陈浩手中那一刻就料到着会有这种结局,只是未曾想这个结局来的如此之快。万苍松本以为以自己的辩驳之才,在公堂之上替莫邪翻案,以此可解后顾之忧。却不曾想陈浩早已做好了应对之策,并且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了他的方法狠狠地阴了莫邪一回。
    卢琛见如今在此已经无甚意义,于是便心事重重的起身离开公堂。万苍松尾随而后脸色落寞,三十年来讼案无数,未曾想今日却晚节不保,败在一位年轻人的手里。就在二人将要走出衙门时,却被陈浩沉声唤住。
    “陈浩,尚有何事?”卢琛未有回身,而是剑眉微蹙的沉声问道。
    陈浩敲击着手中的铁盒子,不置可否的回应道:“卢驸马请记住,休要认为你卢家乃是山东世家,你又是当朝驸马,陈某就不敢动你。你错了,陈某能将你卢氏朝堂一党悉数拔出,就可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往后望你切记,勿要探寻陈某底线,否则可没有今日这般好运!”
    言尽此处,陈浩颔首一叹:“回京之后替陈某向公主殿下带句话,此事陈某权当未有从未发生,请她管好她驸马……”
    卢琛听完陈浩之言,脸色更加阴沉到了极点。太和县之行非但未能将陈浩定罪,反而遭受毒打与奚落。这让卢琛这个当朝驸马如何忍受得了,但是如今形势逼人也只能强压怨恨,一甩袍袖愤恨的离开了县衙。
    如今此案已经水落石出,也就无需再诸多审理,将一众涉案之人纷纷定罪。一场命案风波终于在这一刻结束了,刘婉茹也终于沉冤得雪。曾经万百川于后堂曾询问过陈浩,为何不将此案继续审理下去。因为王百川知道,这真正的幕后元凶并非莫邪。
    陈浩对此也只能报以苦笑,他何尝不知此案仍有后续。但若是真的审讯下去,即便莫邪忠心一片致死不与道出幕后的卢琛,那差役万姚也会供出万苍松。万苍松乃是势利之人定然会将卢琛供出,届时定会轰动朝野。一朝驸马做了杀人元凶又是卢氏子弟,此事想不玩大都难……
    李忱为了与卢氏联姻可谓是废了不少功夫,他又岂能因为此事将卢琛定罪,以至于毁了两家之间的联姻?因此定会力保卢琛于周全。到那时又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成了卢琛的替罪羔羊。莫要论什么王法无私,也休要提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些不过是官家之论调罢了。
    因此陈浩不想在这个关键时期,做出极不明智的选择。莫邪虽不是主谋但的确是杀害孙科的凶手,如今既然已经定案又何必再多做困扰呢。此事归根结底乃是因他而起,他不想此事再有过多的伤亡。王百川听了陈浩的分析也是深以为然,他久居官场自然深有体会,律法对于某些人某些事也是苍白无力的。
    对于此次案中之案陈浩感悟很深,也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眼前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也可能是一个陷阱一枚鱼饵。从孙科手中的黑线,再到孙家桌案下的铁屑与台上朱砂,最后又是匕首上的‘刘’字……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对方故布疑阵,让他深陷其中误以为真。
    有了如此显而易见的线索,自然会让破案之人产生自满心理。而就在自信满满且有失推敲之际,对方才会有机可乘布下连番圈套。因此陈浩忽略了尸身上的榉树汁,也忽略了刘婉茹衣物被人掉了包。
    因为他之后才知道,刘婉茹身上的衣物乃是近日添置的。做好的衣物从布庄取回时,曾在途中被乞丐撞到在地,陈浩知道定是衣物在那一刻被掉了包。然而人海茫茫又何处搜寻,于是陈浩只能剑走偏锋用鸡血作为佐证,以此间接证明刘婉茹的清白……
    此事已了,也是该离开太和县的时候了。陈浩在城外看着熟悉的城郭露出了些许不舍,颔首看了看不甚皎洁的月光,一勒缰绳与众人向夜色深处而去。待几人消失在夜色中,风中却虚渺的回荡着:醉卧揽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
    京城公主府,玉珍厢房内李泷轻抚素琴,音律雅然让人闻之陶醉。李泷无悲无喜自顾的抚弄着琴弦,双眸之中却是少有的落寞。
    嗡!
    随着琴声的急促琴弦应声而断,形如流水的音律也戛然而止。此刻李泷柳眉轻蹙芳心不禁一颤,玉指划破的鲜血染红了素琴。李泷低首垂目瞥了一眼指间嫣红,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苦笑。缓缓起身漫步来到闺房,颔首看着挂于玉阁上的《血雨梅花》,李泷的双目有了一丝湿意。
    “公主!”小诺进入房中叩问,听其语气略显焦急。
    目含水雾的李泷从回忆中走出,接着轻声应语:“何事?”
    “启禀公主殿下,太和县传来消息,驸马爷此刻正在回京的途中。而公主府的所有禁军侍卫,却无一人生还……”
    李泷闻听此言初是微怔,随后却释然的摇了摇头自语道:“在本宫的预料之中,你且将此事经过详述于本宫听!”
    “是!”
    在小诺的详述之下,李泷大致清楚太和县事情的始末。要说此事的肇事者非李泷莫属,若非李泷在卢琛面前激将挑拨,卢琛也不会怒气冲冲的奔向太和县寻衅。
    卢琛自中了状元之后山东卢氏家主就一再强调,凡事不可与陈浩争锋相对。前车之鉴已然说明陈浩此人就是一个刺头,谁要是惹到了就别想有好果子吃。休要认为陈浩如今已经罢官,但是谁也不知道往后会不会卷土重来居于朝堂。陈浩几起几落已是司空见惯,但是每一次重归朝堂都会有着大事发生。因此对于朝堂之上已无根基的卢氏来说,还是躲着这个煞星是最为妥帖的。
    对于士族子弟的卢琛,虽然心中对陈浩是诸多的不屑。然而家主的吩咐卢琛自然也不敢有违,因此一直以来都是中规中矩倒也相安无事。然而自从成了驸马之后李泷就多次诋毁卢琛,并且将卢琛与陈浩对比,把卢琛贬得是体无完肤一文不值。
    世人皆知永福公主李泷曾经追求过陈浩,并且带病前往清河县阻止陈浩成婚。如今李泷如此贬低卢琛,让卢琛有种愤怒之余多了一种耻辱感,觉得自己俨然成了皇家的挡箭牌李泷的遮羞布。又联想自成婚之后李泷一直居住公主府从未理会过他,卢琛这心中的怒火已经到了迸发的地步。
    你不是说陈浩博学多才心思敏锐吗?那好,本驸马就让陈浩见识一下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设下迷障之局让你吹捧的陈浩进入瓮中。你不是说陈浩辩才了得吗?那好,本驸马就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哑口无言,让你心意的陈浩深陷大牢百口莫辩。
    他要让人人称颂的陈翰林,成为人人唾弃的伪君子杀人犯!卢琛带着屈辱的愤怒悄悄来到太和县,由手下得力助手万苍松亲自布局。本以为布局天衣无缝,却不想低估了陈浩的实力,落得如丧家之犬一般。
    李泷之所以如此激怒卢琛,亦是为了当日陈浩对她的折辱,所产生的报复之心。她知道卢氏与陈浩有着不可缓和的矛盾,因此他需要卢琛替她报仇。这也是为何当日李忱将他许配给卢琛,她非但未有拒绝反而欣然答应的原因。她需要卢氏将来能够替她洗刷屈辱,一定要让陈浩为当日的拒绝,付出惨重的代价。让其所谓的名誉,因她的屈辱而埋葬。
    李泷静静的听着脸上无所谓失落,也无所谓欣喜。当小诺说道陈浩于公堂之上放了卢琛等人,并且最后说的那几句话时,李泷的双眸不由的抖动了一下,旋即神色似若有无的轻启朱唇道:“他当真这般忠告驸马的?”
    “是的公主,他希望公主管好驸马爷,若有下次……”
    “嗯!下去吧!若是驸马来此,就说本宫身体不适请他回去!”
    李泷未有过多的追问什么,轻轻的吩咐一声,便躺在玉榻上合上双眸小憩。小诺不敢有饶,于是轻声称是,轻移碎步退了出去。
    待小诺离开之后李泷缓缓睁开双眸,眼中尽是复杂之色,随后却目露凶狠自语道:“既然本宫得不到,那就索性毁了!下一次本宫倒要瞧瞧你是否有此好运!”
    ……
    陈浩离开太和县乃是悄悄地离开,因为他不想惊扰太多人。正如风中回荡的那两句诗一样,风景虽然依旧,但是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乞丐郎,因此他注定不会一直沉寂在这小小的太和县。
    此次与陈浩同行的只有易成天与两名随从,几人轻装奔行不消数日,原州已经近在眼前。几人连日赶路,陈浩着实的有些吃不消,于是便在路旁的茶铺休息片刻。
    待小二供上茶水点心,易成天抖了抖衣袖上的尘土,似有深意的问:“长风,易某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易兄有言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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