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都死光啦,来人,给爷倒碗茶来!”
    奎宁安今儿个心情好,自不免又喝高了些,昏头昏脑地乘马车回了旗营,在几名戈什哈的护卫下,摇摇晃晃地便进了自家府门,也没去后院,只到了二门厅堂,便已有些走不动路了,一屁股坐在了大堂正中的太师椅上,咋咋呼呼地便嚷嚷了起来,压根儿就没发现自家府上似乎太过安静了一些,当然了,这也不奇怪,奎宁安只要一喝高了,总会胡乱耍酒疯,但凡有在其跟前的,一不小心就会挨打,阖府上下都清楚奎宁安那个尿性子,一旦其喝醉了酒,家中老少那可是能避多远便避多远的,哪怕是其妻妾也不例外,这不,奎宁安都已是咋呼了好几声了,也没见有人前来献殷勤,不禁如此,几名护送其回府的戈什哈反倒是紧着后退了几步,藉此拉开与奎宁安之间的距离。
    奎宁安喊了一阵之后,终于有人出现,后堂处,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中,一身青衣的弘晴缓步从后堂的甬道里行了出来,其身后仅仅只跟着李敏行一人,就这么施施然地走到了堂中,冷冷地看着兀自醉眼朦胧的奎宁安。
    “混账东西,还不去拿茶来,爷……”
    弘晴人都已到了堂中,可奎宁安却愣是一无所察,兀自在那儿胡乱地嚷嚷着,直到发觉不对之际,这才赶忙伸手揉了揉眼,定睛一看,冷汗狂淌之余,酒也顿时醒了大半,慌乱地跳了起来,却并未上前大礼参拜,而是眼珠子狂转不已地向一旁连退了几大步。
    “奎将军酒醒了?”
    弘晴压根儿就没在意奎宁安的戒备之架势,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奎宁安先前坐过的太师椅前,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了下来,一抖衣袖,神情淡然地开了口。
    “王、王爷,您,您怎地来了,呵呵,末将有失远迎,还请王爷多多包涵则个。”
    奎宁安到底是起居八座的从一品武将,尽管心下里对弘晴的突然出现有着不详的预感在,可表面上倒是不曾露出太多的怯意,陪着笑脸地便致歉了一番。
    “奎将军对本王的到来很意外么?”
    弘晴岂是好糊弄的主儿,今儿个既是出现在此,自然不是来做客的,又怎可能被奎宁安的笑脸相迎所打动,不过么,倒也没急着一上来便动手,而是不动声色地讥讽了奎宁安一句道。
    “岂敢,岂敢,啊,王爷海涵,下官这一身的狼藉,实是有失恭谨,且容下官更了衣,再来随侍王爷可好?”
    奎宁安虽是个武夫,却不是蠢材,尽管尚不清楚弘晴对自个儿私下的隐秘知晓了多少,可有一点他却是心中有数的,那便是弘晴此际会出现在自家府上,来意绝对不善,若不能及早脱身,后果断然不妙,一念及此,奎宁安自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呆,这便眼珠子一转,自以为得计地请示了一句道。
    “无妨,本王并不介意,奎大人只管随意些好了。”
    弘晴既是公然在奎宁安面前出现,自然是早已将诸般事宜都布置停当了的,心情放松得很,还真就有心好生欣赏一下奎宁安的丑态,自不可能会被奎宁安这么点小伎俩给糊弄了去,只一挥手,已是轻描淡写地便拒绝了奎宁安的要求。
    “啊,这……,呵呵,那好,那好,王爷您大驾光临,乃我旗营之幸也,末将这就去传唤诸般人等前来恭听王爷训示。”
    奎宁安一门心思想脱身,一计不成,自是紧赶着又生出一计,满脸谄笑地说了一句,也不等弘晴有所表示,便已是抬脚向外行了去。
    “哼!”
    奎宁安这才刚走没两步,就见李敏行已是冷哼了一声,身形一闪,面色冷硬地挡住了其之去路。
    “李将军,你这是何意?”
    这一见李敏行挡住了去路,奎宁安还真就不敢硬闯的,没旁的,明月楼一战时,奎宁安可是亲眼目睹了李敏行的神勇之表现,又哪敢真跟李敏行动手过招的,再说了,此际他还不确定弘晴到底对此番的谋反之事知晓多少,心中自不免存了些侥幸,也就不愿就此彻底撕破了脸硬干,这便作出一副惊诧的样子,不满地发问了一句道。
    “呵!”
    饶是奎宁安表演得当行出色,可惜李敏行压根儿就不买账,除了冷笑一声之外,脚步连动都不曾动过一下,毫无半点让路的意思。
    “王爷,末将乃是一片忠心,李将军这般阻扰怕是有所不妥罢?”
    眼瞅着李敏行死活不肯让路,奎宁安心中自不免更虚了几分,可有不敢当场发作,这便回过身去,满脸委屈之色地看着弘晴,陪着笑脸地质疑道。
    “不妥?有甚不妥的,奎将军如此急地要离去,意欲何为,嗯?”
    弘晴阴冷地一笑,好整以暇地掸了掸衣裳,慢条斯理地反问道。
    “王爷,末将确是一片忠心啊,您都已到了,末将岂可失了礼数,自是当得召集诸般将领一体来觐见才是,呵呵,末将绝无旁的意思,还请王爷明鉴。”
    这一听弘晴此言问得寒,奎宁安原本就虚的心顿时便更虚了几分,勉强地挤出了几丝比哭强不到哪去的笑容,啰啰嗦嗦地解释了一番。
    “哦?原来如此,奎将军有心了,不过呢,奎将军倒也不必着急,且再等等好了,诸将自会前来的。”
    弘晴之所以不急着拿下奎宁安,自是大有深意在内,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欣赏其之丑态,更多的则是要给多隆等人腾出掌控旗营的时间——为免打草惊蛇,在奎宁安未归前,旗营这头是断然不能发动的,道理很简单,奎宁安毕竟在这山西旗营经营了多年,手下自是有着一帮心腹在,要想不动声色地全都拿下,难度实在是太高了些,一旦让奎宁安有所察觉,被其逃走倒是小事,怕的便是其领着手下心腹铤而走险,一旦旗营发生内战,后果实难想象,为此,哪怕是多费了点唇舌,弘晴也没急着动手,而是老神在在地吭哧了一声。
    “这……”
    一见弘晴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奎宁安可就真的沉不住气了,心中苦不堪言,可一时间又找不到甚可以脱身的合适理由,直急得额头上的汗珠子有若断了线的珍珠般往下狂淌不已,这一急,还真让他又想到了一招,但见其面色陡然一黑,侧头便朝着那几名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的戈什哈们吼了一嗓子:“尔等都是死人么,竟敢让王爷闷坐着,还不赶紧奉茶上来!”
    “不必了,本王不渴,就这么闲坐着也好。”
    弘晴多精明的个人,只一听,便知奎宁安要玩甚把戏,自不会给其留下丝毫的可趁之机,毫不犹豫地便堵死了奎宁安做手脚的可能性。
    “王爷,这可不行,您乃千金之躯,末将岂能让您受半点的委屈,倘若要是传了出去,世人怕是要指着末将的脊梁骨痛骂末将的不识礼数了。”奎宁安自个儿在李敏行的盯防下,已是难有半点脱身之可能,眼下唯一脱困的希望只能是着落在那几名戈什哈身上,倘若真能带回援兵的话,事尤有可为之处,一念及此,奎宁安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朝着弘晴致歉了几句之后,不等弘晴有所表示,紧赶着便一挥手,恶狠狠地骂道:“一群废物,安敢让本将失礼若此,还不赶紧去张罗,谁要是误了事,本将扒了他的皮!”
    “喳!”
    那几名戈什哈都是奎宁安的亲信心腹,自是都知晓了奎宁安谋逆之事,到了此时,又怎会不知情形不妙,先前就在思忖着要脱身前去营中报信,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而今得了奎宁安的命令,自是不敢轻忽了去,齐齐应了诺,便要一起向外闯了去。
    “站住,谁敢再妄动一步,杀无赦!”
    弘晴打小便在阴谋堆里打着滚,又怎可能会被奎宁安这么点小伎俩给蒙混了过去,这一见那几名戈什哈要强冲,当即便怒了,一拍身旁的几子,声色俱厉地便断喝了一嗓子。
    弘晴的断喝声一起,李敏行的手立马便按在了剑柄上,一股庞大的气势陡然而起,如山般地向那几名戈什哈压了过去,可怜那几名戈什哈虽也算是颇为勇武之辈,可也不过就是比寻常军士稍强上一些罢了,哪能跟李敏行这等江湖中绝顶之人相提并论,但觉胸口一窒,手足顿时如同灌了铅一般,再也动惮不得了的。
    “王爷,你……”
    李敏行的杀气这么一迸发,奎宁安也被冲得连退了三大步,面色煞白地望向了弘晴,试图再做一番最后的努力,只是话尚未说完,突然间见到多隆与嘎老三等数名将领领着数十名旗营将士正大踏步从二门处行了进来,心底里顿时便涌起了一股子绝处逢生的狂喜,也没管弘晴是怎生个反应,疾步便向堂下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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