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侄说笑了,为叔实是不知贤侄所言何意哉?”
    十二爷到底不是寻常之辈,尽管被弘晴所言气得个七窍生烟,可很快便稳住了心神,强自一笑,作出了副不以为然状地矢口否认了一句道。
    “哦?如此说来,莫非小侄错怪了十二叔了,难不成八叔不曾答应让陈不思、齐大作这两位明日一早配合十二叔行事么?”
    弘晴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哪怕十二爷否认得再彻底,弘晴也不会当真了去,戏谑地一笑之后,毫不客气地便抛出了一连串的反问。
    “这……,呵呵,贤侄这都说的是哪的话,为叔实是不明所以。”
    一听弘晴一语点破了此番廉亲王府一行的所得,十二爷额头上立马便见了汗,脸色也因之煞白了起来,但却依旧死撑着不肯认账。
    “嗯哼,十二叔不愿说也罢,那弘历小儿与十二叔的约定总该可以谈谈了罢?”
    尽管明知道老十二在撒谎,可弘晴却并未死揪住不放,而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就此转开了话题。
    “哼!”
    面对着弘晴这等咄咄逼人的架势,十二爷是真的火大了,尽管对弘晴极之忌惮,不好当场发飙,可脸色已是难看到了极点,极之不悦地冷哼了一声,一伸手,已是端起了茶碗,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十二叔不愿说也罢,那小侄就自己猜猜好了,嘿,以历弟那阴狠的性子,想必是建议十二叔去想八叔求援,以假结盟之辞,骗得八叔出手相助,而后么,历弟再以工部帮办之名义出面配合十二叔行事,一举压服诸司、处掌印郎中,至于历弟所求之代价么,想必极低,所谓公义之类的屁话一准是没少说罢?”
    弘晴压根儿就没理会十二爷的送客之意,好整以暇地伸手掸了掸衣衫,眉头一挑,面带讥讽笑意地便分析了一番,丝毫没给十二爷留甚面子。
    “狂悖之言,不知所谓!”
    这一听弘晴随口便道破了机密之事,说得就宛若在现场目睹一般,十二爷的心当即便已是乱成了团麻,但却断然不肯承认,反倒是作出了副盛怒之状,将手中的茶碗往几子上重重一搁,声色俱厉地便呵斥了一嗓子。
    “俗话有云: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恕!小侄此来本想着与十二叔向来亲善,不忍坐看十二叔沉沦,却不料一片好心竟是不被谅解,也罢,小侄只好到皇玛法处分说一二了。”
    这一见十二爷恼羞成怒,弘晴的脸色当即也阴冷了下来,无甚顾忌地便放出了句狠话。
    “放肆,你这是甚话,莫非是要威胁本王不成?”
    老十二正在火头上,又自忖明日一事大有胜算,哪肯就此向弘晴低了头,猛地一拍几子,端出长辈的架势,铁青着脸地便怒叱了起来。
    “威胁么?十二叔未免太小看小侄了,嘿,十二叔自家做过的事,怕是无须小侄来提醒罢?”
    弘晴冷厉地一笑,一抖手,一本未蒙黄绢的折子便已是飞到了老十二的怀中。
    “啊,这,这,这……”
    十二爷虽在盛怒之中,可对于弘晴丢过来的折子却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紧赶着拿将起来,只一翻看,脸色瞬间便已是煞白如纸,嘴角哆嗦着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此无他,只因那本折子上所记载的正是十二爷十数年来的几桩隐蔽勾当,既有其在安徽放粮时贪墨受贿的详细记录,也有其暗中指使门下奴才大肆兼并田地的证据,更有其门下诸多奴才仗势欺人、贪赃枉法的种种罪行,这等本章一旦呈送到老爷子的面前,十二爷别说保住工部的差使了,不被圈养都已是万幸之事了的。
    “十二叔好自为之罢,小侄告辞了!”
    没等十二爷从震惊中醒过神来,弘晴已是一挺腰板,顺势起了身,丢下句阴冷的话语,作势便要走了人。
    “慢着!”
    这一见弘晴要走,十二爷当即便慌了,猛然站了起来,急吼吼地便嚷了一嗓子。
    “嗯?”
    十二爷这么一喊,弘晴倒是没急着走,一旋身,冷然地便望向了过去,待得见十二爷眼中有道杀气一闪而过,弘晴不由地便冷笑了起来,不过么,却也没揭破,仅仅只是漠然无比地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声。
    “贤侄莫要如此,有甚事皆可商议么,来,坐下说,坐下再说么。”
    弘晴并未看错,先前十二爷确实是起了杀心,不过么,也就只是一闪念便已是熄灭了,此无他,十二爷到底不是穷凶极恶之辈,也真没那等玩命徒的胆略,加之理智还在,自是清楚就算杀了弘晴,他也不可能落得个好,不单洗脱不了自身的罪名,反倒要落得个必死之下场,再说了,弘晴敢深夜前来,又怎可能会不预做安排,十二爷既无胆也没半点把握能行得了灭口之事,这当口上,除了笑脸赔不是之外,还真就没旁的路好走了。
    呵呵,不见棺材不掉泪,没那个肚量,偏要狠吃,不撑死才是怪事了!
    十二爷既是有了要服软的意思,弘晴自是不会过于己甚,也没多言,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回了原位,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了下来,在心中狠狠地鄙视了十二爷一把,不过么,却并未表露出来,仅仅只是无言地端坐着不动。
    “为叔先前多喝了几杯,呵呵,头有些昏,话说得有不是处,还请贤侄多多海涵则个。”
    命根子被掐之下,十二爷自是早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不过么,这厮能伸能缩的能耐还在,还真就能放下脸面,毫无半点芥蒂地跟弘晴套着近乎。
    “十二叔这说的是哪的话,都是自家人,有甚海涵不海涵的,上牙跟下牙都还有个磕碰的时候么,说开了也就罢了,岂能当了真去。”
    论变脸的把戏,弘晴的能耐只会在十二爷之上,而断不会在其之下,此际十二爷既已臣服,弘晴自是乐得表现一下大度,本来么,弘晴就没打算真将老十二往死里整,真正要对付的是人是弘历,就连八爷其实也不过只是顺带着敲上一记闷棍罢了,自不会跟老十二较真个没完。
    “那是,那是,还是贤侄知我心啊,呵呵,贤侄放心,为叔旁的不敢说,工部之事却是定会尽心尽力的,萧规曹随么,终归不能辜负了贤侄创下偌大家业之苦心。”
    这一听弘晴话里明显地透着和解之意,十二爷紧绷着的心弦立马便是一松,可也不敢大意了去,赶忙陪着笑脸地表了表忠心。
    “十二叔这话可就过了,工部能有眼下之局面,乃是皇玛法洪恩浩荡之所致,至于小侄么,不过是奉旨办差而已,实不敢言功的,十二叔到了工部,只管放手做了去,但消能有利社稷者,皆应行无虞么。”
    十二爷既是表了忠,弘晴自是乐得帮衬上几句好话,言外之意么,自然是在说先前那奏本是断然不会递到御前的,前提条件是十二爷得乖乖听话,甭耍甚幺蛾子,否则的话,后果自负了去。
    “有贤侄这么句话,为叔可就放心了,明日的会么,为叔自会取消了去的。”
    听得弘晴这般说法,十二爷心神自不免为之暗凛,可又哪敢有甚怨言的,忙不迭地拍着胸脯作出了保证。
    “取消?呵,无此必要罢,工部久不议事了,也确是该好生议上一议才成么。”
    弘晴费了如此大心力布下的局,可不仅仅只是要压服十二爷,否则的话,又何必弄出这么多周折,早早将十二爷先前看过的折子一亮,又何愁十二爷不服帖的,之所以大费周章,为的便是要狠敲弘历乃至四爷一把,自然不会接受十二爷这等息事宁人的建议,森然一笑,已是意味深长地回应了一句道。
    “这……”
    一听弘晴此言,十二爷不由地便是一愣,眉头微皱地想了片刻,还是没能搞懂弘晴到底想作甚,脸色不免便阴晴不定地变幻着。
    “十二叔很为难么?”
    弘晴默默地等了好一阵子,见十二爷还在那儿犹豫不决,嘴角一挑,已是露出了丝讥诮的笑容,声线微寒地便发问了一句道。
    “啊,不,怎能呢,贤侄有甚吩咐只管明言,但消为叔做得到的,自不敢辞焉!”
    这一听弘晴此言不对味,十二爷可就不敢再胡思乱想了,赶忙坐直了身子,一派慨然状地便表了态。
    “十二叔不必紧张若此,小侄也就只是有些想法罢了,唔,明日之会照旧开着便好,某些人要表演,就让其好生表现上一番好了,终归不能辜负了其一片苦心么,至于十二叔么,当可……”
    十二爷既是表明了要全力配合的态度,弘晴自也就没再卖甚关子,慢条斯理地便将应对之安排详详细细地解说了一番,直听得十二爷脸色时红时白地变幻不已,倒不是弘晴所要求之事太过复杂,恰恰相反,十二爷真正要做的事儿其实并不多,可将造成的后果么,对某些人来说,显然不是那么好承受的,一想到可能会面临的报复,十二爷的心自不免便抽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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