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尔欲抗命不成?”
    眼瞅着阿里衮犹豫了半晌,也没支吾出个所以然来,好晴的脸色立马便沉了下来,极其不耐地便冷哼了一声。
    “啊,末将不敢,末将不敢,呵呵,只是末将率部前来,不无辛劳,若是不见个真章,就怕下头这帮丘八会胡思乱想,还请王爷行个方便,让末将所部也开开荤,沾沾王爷的光,若能得允,实是末将三生之幸也。”
    这一见弘晴面色不好相看,阿里衮自不免有些个慌了神,却又不肯就此退军,但见其眼珠子狂乱地转了几下,已是满脸谄笑地提议了一句道。
    “不必了,此处战事本王自会处置,尔等只消封锁住陉内道路,便算是大功一桩,本王自会上本为尔等请功,现在给尔十息的时间,即刻退兵,若不然便以抗命不遵论处!”
    弘晴多精明的个人,又怎会看不出阿里衮死皮赖脸地要进栢井寨的用心何在,左右不过是打算趁乱发动突袭罢了——在这狭窄的村口道路上,阿里衮所部尽管人多势众,可惜没有展开兵力的余地,真要发动冲锋,只能是平白送命,可一旦进了村,那场面可就不是弘晴所部能控制得了的了,这等用心无疑是险恶到了极点,弘晴心中自不免为之震怒不已,不过么,却并不打算说破,而是板着脸,一摆手,不由分说地拒绝了阿里衮的“好意”。
    “啊,这,这……”
    阿里衮自以为自个儿都已是腆下了老脸了,总该是能感动一下弘晴了罢,却没想到弘晴居然如此强硬地便下了令,又气又急之下,顿时便傻愣在了当场。
    “十,九,八,七……”
    弘晴哪管阿里衮心中究竟作何感想,一伸手,脸色肃然地屈指便计时了起来,随着数字的渐少,弘晴身上的杀气便愈发浓郁,到了末了,竟有若实质一般,直压迫得阿里衮几欲窒息。
    “撤,快撤!”
    这一感受到弘晴身上的杀气大起,阿里衮当即便彻底慌了神,哪还顾得上自家主子的密令,先保住自家小命才是真的,不等弘晴数完数,就见阿里衮已是有若被火烧了屁股一般扭头便向自家阵营冲了去,一边冲,一边还慌乱地嘶吼着。
    废物终归是废物,再怎么扶持也是枉然!
    阿里衮这个主将在弘晴的压迫下,都已是吃不住劲了,下头那些军卒又怎敢再强抗,也就只能是灰溜溜地全都转身向来路狂撤了去,不多会,便已是去得远了,一见及此,弘晴的嘴角边不由地便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不过么,也没多说些甚子,仅仅只是叮嘱了张尚明几句,便又领着观雨等人向村西道口处赶了去,此无他,那边才是弘晴的重点关注之所在,只因那头有着只猛虎——年羹尧!
    论及官衔,阿里衮乃是副将,比年羹尧要高了一级,论兵力,阿里衮手下有两营的兵力,而年羹尧只有一营,可在弘晴看来,阿里衮所部的威胁却远不及年羹尧来得大,哪怕在那个方向上弘晴已布置了八挺机枪,可以说已是彻底封死了从西边进入栢井寨的路口,可弘晴却还是不敢大意了去,没旁的,只因年羹尧可不是阿里衮那等酒囊饭袋,而是凶狠无比的猛虎,面对此獠,就算再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末将叩见王爷!”
    弘晴方一到西边的村口处,负责把守要隘的一名把总赶忙便迎了上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
    “免了,双峰,情形如何?”
    弘晴并无甚废话,叫了起之后,便即直奔了主题。
    “回王爷的话,末将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这名把总姓萧,单名宏,字双峰,汉军旗人,原本是闲散的旗丁,三年前新军成立之后,他乃是最早报名应征者,然,因出身的缘故,在新军中仅仅只是一个小兵而已,在东征倭国之役时,归入了弘晴麾下,很是立了不小的战功,得弘晴看中,这才被调入了诚亲王府中任事,又被提拔为把总,此番更是得弘晴重用,率三十名侍卫封锁村西道路,尽管不明白弘晴为何会对兵力较少的年羹尧所部如此之重视,可在执行命令上却是一丝不苟,不单谨慎安排好了两处机枪阵地,更是时不时地派出游哨向前路侦查,自忖已是将侦查工作做到了极致,正因为此,回答起弘晴的问题来,自也就显得信心十足得很。
    “没来么?”
    弘晴肯重用萧宏,自是对其的能力有着相当的信心,当然不会怀疑其所言有甚虚假之处,只是心下里却又不免有些犯猜疑——弘晴可以放过无甚能耐的阿里衮,可却绝不想轻纵了年羹尧,之所以在村西口处布置了如此多的机枪,可不是摆着好看的,而是准备等年羹尧一率部闯阵,便彻底灭了其,哪怕是将其所部的五百军卒尽皆射杀当场也在所不惜,而今,网都已是张好了,偏偏年羹尧这条大鱼却迟迟不曾出现,还真令弘晴心中很有种一拳打到了空处的郁闷感。
    “王爷明鉴,末将已将游骑前移至三里外,依旧不曾有所发现。”
    弘晴仅仅只是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可听在了萧宏的耳中,却显然有着不同的感受,误以为弘晴这是对自个儿的表现有所不满,这便赶忙诚惶诚恐地解释了一番。
    游哨前移?得,没戏了!
    萧宏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之下,当即便令弘晴心头发沉不已,不为别的,只因萧宏这等谨慎的哨探行为在平日里固然无甚大碍,可落在了年羹尧那等人物眼中,却不啻于是一种危险的信号,但消发现了王府侍卫的游哨,年羹尧十有八九便能揣测得出事态之严峻,其自投罗网的可能性已是微乎其微了的。
    “收回游哨,严加戒备即可。”
    尽管心里头对萧宏这等画蛇添足的举措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么,弘晴却并未苛责于其,仅仅只是简单地吩咐了一句,便即领着观雨等人缓步向厮杀声已渐消停的战场方向行了去,脚步看似沉稳依旧,实则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微微的失落。
    “全军止步!”
    实际上,弘晴还真就没料错,原本率部正急赶向栢井寨的年羹尧一发现了萧宏放出的游哨,当即便勒住了胯下的战马,扬手高呼了一嗓子,止住了正撒腿狂奔中的一众手下。
    “年将军,您这是……”
    年羹尧是昨日午时便已率部离开了娘子关,是时,打着的旗号是剿匪,借口么,也就是自称得到线报,有白莲教匪众准备对弘晴一行不利,一众守关将士自是不疑有它,整装便随年羹尧离开了关城,昨儿个可是在野地里宿营了一番,今儿个天不亮便已开始了急行军,一路狂奔不已,始终就不曾停下歇口气的,这会儿都已能遥遥望见前面一名身着王府侍卫服饰的游哨了,年羹尧却冷不丁地叫了停,当真令一众将领们全都有些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彼此面面相觑了片刻之后,便有一名老资格的游击将军策马凑了上去,狐疑地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撤,回娘子关!”
    年羹尧压根儿就没理会那名游击将军的探问,脸色阴晴不定地望着策马向栢井寨疾驰而去的那名王府侍卫之背影,眼中精芒闪烁不已,良久之后,这才一咬牙,挥手断喝了一嗓子。
    “啊,这……”
    “将军……”
    “搞个甚来着?”
    ……
    年羹尧这么道突兀的命令一出,全军顿时全都轰然了起来,没旁的,这都赶了一天的路了,连个盗匪的影子都不曾见到,已是令众将士们心里头颇为的不满,这倒也就罢了,没能剿到匪,还可以说是运气不好,可先前都已望见了前方正疾驰而去的王府侍卫,显然离弘晴所部已是不远了的,再怎么着,己部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罢,好歹也得在弘晴这位当红王爷面前露个脸,就算没捞到功劳,得份苦劳也是好的,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打道回了府,那岂不是白忙乎了一场,众将士们大有不甘自也就是难免之事了的。
    “都给老子闭嘴,有敢抗令者,杀无赦!”
    众将士们的心理,年羹尧自不会不清楚,不过么,他却不准备多作解释,当然了,他也不屑去解释,一抖手,抽出了腰间的大刀,狠戾地环视了一下嚷嚷不已的众将士,而后运足了中气地喝令了一嗓子。
    “喳!”
    年羹尧到任虽尚不足一个月,可治军极严,手腕狠辣,但凡敢有顶撞者,无有不被严刑的,众人心中不满归不满,却也没谁敢再多啰唣的,也就只能是不甘地齐齐应了诺,垂头丧气地掉头沿来路又疾驰而去了。
    “嗯……”
    尽管手下众将士都已是依令行事了,可年羹尧的脸上却并无一丝的喜色,反倒有着股难言的寂寥之意味,然则也没甚多的言语,仅仅只是长长地出了口大气,便即一拨马首,策马跟在了众军之后,一路无言地向娘子关方向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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