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繁父母自然不肯,还让家丁把人赶了出去。
    何言碧就让人散播消息出去,说何家小姐何繁有意高攀谢将军,自请入门为妾。这谣言四起,又发作得突然且毫无根据,任谁都不该信。偏偏何言碧买通几个何家附近出了名的长舌妇,绘声绘色,说得如眼见一般。
    三人成虎,且将军府的确派人来了何家,有意纳何家小姐为妾,这事可是真的不能再真。真假参半,到底对何繁名声有了影响。
    便是何繁无意为妾,将军看上的人,普通人家哪里敢上门求娶。
    何繁她娘也觉得愁。
    她恨不能把女儿一辈子留在身边,可偏偏女儿被谢将军看上了。哪怕做妾也算是高攀了,她也不愿意卖女儿一样把女儿送过去。
    结果如今外面传得很难听。
    说什么勾引谢将军,逼得主母不得不息事宁人,着人来提亲。
    女儿总爱跑出门玩,若不是出门时招惹了谢将军,谢将军怎么会认得她。
    而等到李尚书家也请了媒人上门来,说嫡子昭南对何繁一见钟情,愿以正妻之位求娶。何繁娘亲只觉得一张大饼从天上兜头扔下来,就不知道这饼是不是会砸死人。
    第10章 他是将军10
    而李府的诚意很足,说实话何母是动了心的。唯一犹豫的就是两家差距太大,怕李家公子此番求娶没安好心。
    这一年他们家的好事算是一个接着一个。先是长子得了功名后又有高门大户来向女儿提亲,除了谢府派人来的事有些膈应人,一切都顺当得让何母有种不真实的飘忽感。
    生怕又有当头一棒把她从美梦中敲醒。
    何家生意做得很大,当今圣上屡次提高商人地位,官商早不是云泥之别。再加上儿子有望做官,也算一只脚迈进了官家的门。何家在京中,腰杆子也不是挺不直的。
    况且自己女儿生得也不差,怎么就不能嫁进李家呢?
    何母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先侧敲旁击地问问女儿的想法。
    而何繁一头雾水地听她娘拐弯抹角地问她是否与李昭南相识。她娘憋不住话,没几个来回就向她说清了李尚书府来家里提亲的事。
    何繁倒是吃了一惊,她和李昭南数月未见,他怎么就跑来提亲了?她当初和沈兴玩得好,自然就算是李昭南的对头,每次无非针尖麦芒不欢而散。虽然早猜测到李昭南怕是看出她的女儿身,却没想到他有了娶她的意思。
    她第一反应倒和她娘一样,觉得李昭南没安好心。不过倒没什么可犹豫的,她冲她娘摇摇头。
    自然是不能嫁的。
    ——
    江阴王伏诛,朝中明里暗里搭上江阴王的,都被一个个提出来清算。谢雁行终于回府是在半月后。
    换了常服他径直去了何言碧院子里。结果他才进门,何言碧就迎上来提起这几天的事。自然先要说几句家常话来关心他,不过两个人自成婚后交集实在不多,无话可聊。而且何言碧心里有事,也就随意扯几句,谢雁行一一认真答了,两个人就有些大眼瞪小眼的意思了。
    谢雁行不觉得尴尬,何言碧见他又要开口说什么,抢先打断了他。
    她尽量斟酌着措辞,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颇有些遗憾地说:“母亲不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原来你当初想娶的是别家的姑娘。”她露出小小的醋意,转而又善解人意地说:“我本来想替你把她纳进府中来。我嘴笨,不会哄你开心,但我又希望能叫你处处满意。这么一想,府里多个妹妹来关心你,我也能接受了。”
    母亲劝过她,没哪个男子不愿意纳妾的,她要表现得贤惠大度些才好。但她不甘心,存心找人去恶心何家一通。
    这样闹过了,何家但凡有点骨气都不会同意。若是同意了,可见他们也是趋炎附势的一家,拿捏起来再容易不过。她倒是希望他们同意,毕竟这样的嘴脸展示给谢雁行看,不信他真能看得上。
    她垂着目光自顾自接着说:“只是何家不识抬举,将我的人打出门来。这样粗俗的做派,实在……”她这才抬起头,却被谢雁行的目光骇住。
    谢雁行很高,两个人站得又近,低头看她时她能清楚地看见他眼底的神色。
    冷硬,带着一些讥讽。
    他很慢地说:“你是想做什么?”语气淡淡的,但何言碧再迟钝也知道他生气了。她微微退后一步,扯着嘴角补救:“我以为你是还……”
    “还想着她?”谢雁行帮她把话说完。他不蠢,何言碧当初是怎么做的妻子,现在不是说能改变就能改变的。她在穆家的事他没查过,但也听过,她那么抵触纳妾,简直深恶痛绝,嫁给他倒是能接受了?
    “何家没有同意,然后呢?你又做了什么?”他没等她组织好措辞,转身就走。他无须问她,自然会去查个清楚明白。
    何言碧后宅里使些小伎俩算是厉害,可一旦出了后宅,做事时尾巴难免断得不干净。谢雁行很快就知道她到底又做了些什么。
    他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禀报,话尾说:“女儿家名声最重要,这一遭下来虽然影响不大,但很多人还是绝了向何家提亲的心思,想来是忌惮将军府。”
    谢雁行没有应声,心里想着:她受了委屈,不知道会如何伤心。
    打探消息的人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把话说完:“倒是李尚书向何家提亲了,虽然何家没有立刻同意,但话应该也没说死,后来李昭南还亲自登了一回门。”
    屋子里沉默无声,禀报的人等了很久才等到谢雁行的应声。
    他不知情绪地嗯了一声,说:“出去吧。”
    沈兴数着日子等到生辰,提前很多天时就特意亲手写了请帖邀何繁来玩。
    何繁想着到时若遇到了谢雁行不知会多尴尬,于是很抱歉地也回了封亲笔信推辞,又认真准备了礼物给他。
    配着信一道送去沈府,礼物包得严严实实的让沈兴生辰当日再拆。沈兴暗戳戳把礼物放在房里,憋了几天,没忍住。
    结果离生辰还有几天就给拆了。
    盒子里卷着一幅画。知道何繁一向擅长作画,上面也无名家落款,反倒边角有个小且秀气的“沈”字,有了独属于他的意味。该是她亲手画的。
    他看着上面再寻常不过的山水景致,流水在近处,远处岸上古树参天,树下几个小小的人并肩背对画面。他想,其中会不会有两个是何繁和自己。
    这么想着,他抵着额角笑起来,手按在画上轻轻摩擦。
    顿了一会儿,在书案上铺开纸,也起了画画的兴致。
    结果这画在生辰那日,倒是被借他书房躲清静的谢雁行不小心看到了。本是卷起来放在书架上,谢雁行一手取书,从架子上碰落。骨碌碌滚开展在脚边,一眼就能看清画上所绘。
    这画沈兴才画了一半,背景空白,画上的人轮廓却十分细致。长发半挽,金钗固定在黑发间,雪肤红唇,眉眼俱是弯弯。
    谢雁行俯身捡起画轴,画上人离得如此近,一如当初。
    他以前是看不得她对别人笑,现在连她出现在别人笔下也不能接受了。
    ——
    李尚书汗出如浆。
    跪在殿内,皇上背对他站着,任由他抖成筛子又惊又疑。而谢将军百无聊赖地垂眸看地板,两个人都不理会他。
    他舔舔嘴巴,艰难地说:“皇上,我与江阴王私下绝无信件往来,不知是何人冤枉微臣!”
    如今朝中清查谋逆余孽,他恨不得能一场大病呆在家里躲麻烦,当初只是和江阴王喝了回酒,就被人捅到了御前。
    清者自清,可还是觉得这种诬陷真是要命!
    大殿门缓缓打开,他走出去才终于长舒一口气,有了劫后余生的感觉。
    帝王猜忌最诛心,他手在额上一抹,都是冷汗。见谢雁行抬脚就走,忙追过去喊住他:“谢将军,谢将军!”他挡着谢雁行的路,拱手拜托道:“谢将军可要为我说句话,我是真的和江阴王毫无来往啊!”谢雁行私底下替皇上搜集证据,得他帮着解释几句比什么都有用。而且他这次被坑,还是谢雁行提醒了他一句,他才及时跑来自证忠心。
    谢雁行停下脚步,侧身认真地开口:“李尚书若当真与江阴王谋逆无关……我自然会帮着你向圣上解释。”
    那刚才你还装哑巴!
    不过李尚书只敢心里腹诽几句,谢雁行在朝中从不站派,能不能帮自己还要仰仗他的心情。
    等他腿肚子打颤地回到家,一眼就被自家夫人看出来是出了大事了。被缠久了只好和她和盘托出,包括后来同谢雁行的一番谈话。
    李夫人心虽宽,但想问题显然比李尚书思维要发散些。仔细想了半日她分析着:“我早听说,谢将军对那何家姑娘有意。是不是咱儿子要抢他的人,让他不高兴了?”所以不肯立刻帮他洗清冤枉,该是在等他表态。
    否则为什么还要提醒他,又不帮到底。
    李尚书只娶了正妻,一个妾室也没有。五个儿子都是嫡出的,也从来尽量随着他们性子。娶亲也全凭他们乐意,女方家世清白就可。
    何家儿子何淳殿试时表现出色又位列三甲,一眼看过去前途无限。
    当初他们也听到过关于何家小姐的谣言,但都一笑而过,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下子,传言就算不全真,他们也要掂量一下了。
    哪怕猜错了,总是没坏处的。
    所以李夫人在家也坐不住了。收拾了一下,很快就带着厚礼,诚意满满地亲自去何家说提亲的事还要再多考虑,两家都不必如此着急。
    何母嘴上跟着附和,心想:哎呀,我都懂,这意思就是后悔了呗。还庆幸着,幸亏自己没急哄哄地同意,少丢了一回人。
    第二日上朝,李尚书特意在大殿外等着谢雁行。话里话外打听着他到底有没有接收到他的“诚意”
    谢雁行自然明白李尚书的试探,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可遮掩的。
    因为他的确有意暗示了李尚书。
    第11章 他是将军【终】
    然而并不是没人敢娶何繁,何繁就会嫁给他。
    谢雁行这一次找的媒人再没有一点儿架子了,言语间处处恭敬。而何家只觉得这将军府欺人太甚,即使李家后悔了,自然还有王家顾家,哪怕招婿进门也轮不到将军府用一个妾位就想把女儿换走。
    做妾这样的委屈,他们的女儿可受不得。
    而谢雁行准备了东西,亲自到何繁家也被冷落。他在椅子上坐得端正,孤零零地被晾在花厅,也丝毫不觉得不自在。
    还是何繁主动出来见她。
    何繁站在他面前,还是亭亭玉立的,只是较之以往更纤弱更苍白。她觉得他的行为简直不可理喻,可笑又荒唐。
    在家里她穿得自在,不像以前见他时特意打扮的娇娆动人。也没了一见他就露出的笑。
    他眼里有沉沉的情绪,从头到尾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仔仔细细地把她的身影收在眼底。
    何繁看他这副样子,叹气,“你逼我嫁给你又能怎样?”她停顿,摇摇头改口说:“连嫁都算不上。”
    从她出现开始,他就起身走到她身前来,此时她只能仰头看他,把态度挑明:“谢将军要许我妾位,还要看我稀不稀罕。”
    谢雁行向前一步离她更近。他低头时,眼里都是温柔。
    语气也温柔,他对她说:“即使你不稀罕,你也得和我在一起。”
    谢雁行倒是不着急。
    从他对李尚书说出那番话起,心里就如同生了执念。或许这执念来得还要更早些,只是一直被他深深压在心底,如今是再压不住了,就如同出笼的野兽。
    总要得到满意的结果他才能收手。
    而朝中因为江阴王谋逆一事的余震几乎是大换血。许多人的官职被一撸到底,也因此有了许多空缺的职位。新顶上的官员不少还很年轻,眼里都容不得沙子。
    舞弊案就在这时候被人匿名揭发出来。
    之后自然是圣上震怒、下令彻查。
    谢雁行在朝中也有羽翼,何淳作为被卷入的考生之一自然无辜,有他护着就不会有一星半点的脏水泼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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