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门开了!”见皇城大门正在缓缓开启,宁子善急忙拿胳膊杵了杵慕容瑞。
    “终于开了啊,再不开我腰都要断了。”慕容瑞闻言松了口气,原本因为绳索捆缚而不得不弯着腰的身体,居然开始慢慢的挺直了。慕容瑞两个肩膀一抖,身上的绳索居然就自动滑落了下来。原来,这绳索打得本就是个活扣儿,扣节一直都被慕容瑞捏在手里呢。捆起来的时候看不出什么端倪,到了必要时候,只需轻轻一拽扣节,身上的绳索便会自动脱落。
    “瑞弟,你。。。”一旁的慕容信顿时傻眼了,有些语无伦次的问道,“你这是。。。”
    “不好意思了信哥,就在你去换衣服的时候,我和宁王商量了一下,觉得与其跟着你请罪,还是冒一次险比较靠谱,”慕容瑞笑着拔出佩剑,脸上哪还有半点之前的悔恨之意?“你不愿意为小弟出谋划策,小弟也不忍心杀了你。那我们只好退而求其次了,那就是请你带我们来这儿。不得不说,有信哥在就是方便,否则这一路上,没走几步,我们就被别人给收拾了。”
    “你。。。宁子善!!”慕容信身子晃了晃,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当他把目光望向宁子善时,看着后者那平淡的脸色,才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慕容信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忍不住指着宁子善怒吼道,“你这小人!乱臣贼子!你自己找死,把瑞弟拖进来干嘛?!”
    “信哥,你别骂宁王,我和他走到现在这步,其实都是被逼的,”慕容瑞及时拦在了宁子善面前,防止慕容信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我承认,其中有不少是我自己的野心在作祟。但有一件事,我可以和你说实话,那就是从我们进入北平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换句话说,是皇兄不会给我们退路了。从我今晚进入北平时,我们和他就已经是敌人了,”慕容瑞看着即将全面打开的城门,声音中多了一丝苦涩,“我其实很想退出啊,我也想着,或许跟着你去请罪,皇兄会绕了我们。但就在不久前,我才发现我错了,因为从最开始我就已经被卷进来了。不管我做什么,皇兄那边都已经认定我是反贼同党了。那我还有什么办法呢?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上一把。在通往权力的道路上,从来都是只进不退,中途放弃,就等于死亡。”
    “所以啊,别怪小弟了。我早已没有退路了。”
    “不!瑞弟,你听我说。。。”
    “来人啊,”慕容信还想劝阻,但慕容瑞却已经不想听了。向身后招了招手,“把慕容信带到一边去,给我。。。好好保护起来。”
    “遵命!”身后两名宁王亲卫立刻跑步上去,一左一右架起慕容信就往后走,不管慕容信怎么挣扎怒骂,都已无济于事。
    “众将士听令!”慕容瑞深吸一口气,大声下令到,“随我杀将进去!直取中庭!”
    慕容瑞打得算盘很简单,虽然他手上兵少,但却是百里挑一的精锐。这就是一把尖刀,直刺皇城最脆弱的地方。只要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住了皇后、太妃等一干人,那不管来多少人围剿自己,都得先掂量掂量动手的后果。
    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能抓住留在皇宫监国的慕容烈,有这个大世皇子做筹码,那自己翻盘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两百余叛军在慕容瑞和宁子善的带领下攻进了皇城,但奇怪的是,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反抗。慕容瑞毫不费力的就通过了皇城城门,那高耸入云的皇宫,现在就在眼前。
    “瑞殿下,”就在慕容瑞等人疑惑此事太过顺利的时候,在通天玉阶上,终于出现了第一批阻拦他们的世军。不过人数很少,只有百余人,个个手持巨盾一字排开,将整个玉阶从左到右全给堵住了。再往上几层,梁桂腰挎宝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慕容瑞,“陛下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反?”
    “原来是丞相大人,小子有礼了!”慕容瑞遥遥拜到,“皇兄的确待我不薄,但今日小子所作所为,皆是迫不得已!小子无意与丞相大人兵戎相见,烦请大人让一条路出来!”
    “未奉圣谕,擅自率兵闯宫,这已经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了!”梁桂冷声道,“瑞殿下,请你命令手下放下兵器,束手就擒!这是老臣对你最后的劝告,也是你最后的机会!”
    “哈哈哈哈哈!”慕容瑞闻言,忍不住仰天长笑,“丞相大人,你这说得比唱的还好听!我现在就是束手就擒了,你们当真能饶了我吗?!把我当小孩子耍呢?既然你不让,那就休怪小子冒犯了!众将士听令,给我杀光他们!”
    “唉,陛下啊,老臣无能,劝不得瑞殿下回头啊,”梁桂望着朝自己冲过来的慕容瑞,惋惜的叹了口气,随即向身边怀抱一红一白两色旗帜的校尉点了点头,“李校尉,摇红旗,传令给虎将军吧。”
    “遵命。”被唤为李校尉的中年男子急忙拱手领命,一边放下另一面白色旗帜,一边高举红色旗帜来回这么晃了三下,远在城楼上的慕容虎见到了,立刻吩咐左右,“来啊,鸣鼓!”
    “咚!咚!咚!”随着三声鼓落,皇宫两侧拐角处突然杀出了两队兵马,每队约莫五百人,个个身穿虎头铠甲,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所经之地,只有沉闷的脚步声。而在两支队伍的最前面,那玄黑虎头旗帜,正在无声的炫耀着他们的身份——虎威营!
    虎威营不仅仅是慕容皓的亲卫,更是北平最为重要的一支军队编制。而这一千余虎威营,就是武耀根据慕容皓的指示,去军中秘密挑选的精锐之士,埋伏在皇城中。毕竟慕容皓不是神仙,他知道有人要造反,但却算不出这些人什么时候造反。所以只能多做准备,以防不测。
    为了保障隐秘性和一些不必要的误会,皇宫专门腾出了两个宫殿来藏这些虎威营将士。而宫内女眷和下人们,也全部早早的移到了后宫,由蓊芪亲自带人保护。所以现在的皇宫前殿,除了慕容烈以及一些日常的值班大臣,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虎威营?!”宁子善和慕容瑞的脸色同时变色了,很显然,他们也清楚虎威营的恐怖之处。原本信心满满的慕容瑞此刻终于开始慌了:“宁王,现在怎么办?”
    宁子善咬了咬牙,心说还能怎么办?都走到这儿了,只能拼了啊!当即一把抓住慕容瑞,恨声道:“殿下,现在看来,除了拼死一搏,再无其他方法了!咱们只管往前奋力冲杀便是,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调动,慕容烈一定会在皇宫中坐镇!咱们只要冲破了梁桂那道防线,攻入皇宫,或者。。。事情还有转机!”
    “对!攻入皇宫!”慕容瑞眼睛一亮,宁子善的话就像一块浮木,让这个即将溺水而亡的人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叛军在宁子善的带领下,开始顶着压力猛攻梁桂的那道防线。但梁桂又岂是会把自己置身于危难边际的人?他面前的这百余人可不是普通的军士,每个人最低都是校尉,高级的还有将军级别的。这些人还不是靠背景上来的,他们可是真正靠着军功一刀一枪打上来的。其中资历最老的,甚至还参与过早年间的泯孤山之战。
    鲜卑人老子当年都揍过,还怕你们这帮小瘪三?
    这是一支由军中前辈们组成的防线,他们不仅战术老道,经验丰富,还狡猾狡猾滴。在他们面前,宁王的这些亲卫顶多算个二流子。
    宁子善指挥的确是一把好手,但在人数差距如此悬殊的劣势下,你指挥再好也没用。不一会儿,这两百余叛军就已经死伤大半,能站着的不过二三十人了。而世军这边,损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宁王。。。不,子善,”梁桂神色复杂的望着包围圈中那个狼狈至极的中年人,“劝瑞殿下放下武器吧,你们不可能赢得。别再多造杀戮了,陛下马上就要反朝了,你们再不收手,到时候就真的谁也救不了你们了。”
    “梁桂。。。呵,”宁子善猛地咳出一口黑血,惨笑道,“想不到,咱们也会有兵戈相向的一天。在你眼里,我们很可笑吧?明明没有任何造反的理由,却偏偏变成了反贼。”
    “是啊,我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要造反,”梁桂点点头,“位极人臣,贵为王爵,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没有,是我对不起陛下,”宁子善轻轻摇了摇头,“但我没办法了啊,我真的。。。没办法了啊。你不会理解我的,慕容德一旦失败,我也会。。。我是当年那件事唯一的知情人,慕容德一定会把我供出去的,陛下岂会容我?他岂能容我!?”
    “你错了,”梁桂打断了濒临崩溃的宁子善,“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但我只知道,陛下若容不下你,你是绝不会活到现在的。子善,你自己好好回想回想,你这些年做过的那些破事,换了别人,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宁子善愣住了,梁桂的话宛如一记重锤,狠狠的给了他一下。往事一幕幕全部倒映在了他的脑海里,夜宿齐国皇城,私下和南齐定盟,以及误信林探的蛊惑之言,北平会审。。。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全部扑面而来。是啊,自己一直觉得慕容皓是个无情的人,但如果他真的无情,又岂会一次次的宽恕自己呢?
    “陛下,臣对不起你啊。。。”宁子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
    “宁王!”慕容瑞心说你他妈的别在这个时候大彻大悟啊,你认罪了倒是轻松了,我怎么办?
    “殿下。。。放弃吧,赢不了的,”宁子善低沉的声音从地上传来,“放弃吧,咱们没有理由再打下去了。。。”
    “你!唉!”慕容瑞看了看周围,叛军都是宁子善的部下,宁子善都放弃了,他们还会为自己拼命吗?若没有这些人,自己再单打独斗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就这样,慕容瑞在内心挣扎了好久,最终化为了一声长叹。扬手将兵器向前一扔,也跪在了地上,“丞相,我等愿降。”
    。。。。。。
    “妈的!放我出去!”就在慕容瑞和宁子善攻打皇宫的时候,慕容信正在愤怒的砸着木门。这两名叛军就近找了一个似乎是打更人住的木屋,直接把他给扔了进去锁起来。任凭慕容信怎么喊怎么骂怎么砸门,这两人根本就不搭理他。
    “呜呜,二位老爷,”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名身穿白衣的小姑娘踉踉跄跄的跑到两名叛军面前,哭丧着脸哀求道,“那边有个男人一直在追我,你们能不能帮帮我?帮我赶走他!”
    “。。。怎么回事?”一名叛兵皱了皱眉,顺着小姑娘手指的方向望去,但此时还是黑夜,哪里看的清什么?
    “老爷,那个男人好可怕,你们。。。你们能不能陪我走一段?”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楚楚可怜的说到,“我。。。我一个人害怕,你们陪我回家,我。。。我把这个东西送你们做答谢好吗?”
    说罢,小姑娘从腰里摸出一个东西,摊开手掌,两名叛兵瞬间不淡定了。平躺在小姑娘手中的,居然是一片金叶子!
    ”这。。。咳,老王,你呆在这儿,看好那个家伙,我送她回去,“其中一名叛兵咽了咽口水,和另一个叫老王的叛兵商量到,”我尽量速去速回,这金叶子。。。咱们回头对半分,如何?“
    ”好好好!“这个叫老王的,也是见了金银就走不动道儿的了,当即连连点头,”那老张,你可得早去早回啊,一定要把这丫。。。不是,把这小姑娘安全送回家!“
    ”没问题没问题!“老张兴奋的怪叫了一声,俯下身去,态度早已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小姑娘,你家在哪啊?放心,叔叔一定把你平安送到家!不会有坏人敢来欺负你的!“
    ”嗯!“小姑娘擦了擦眼泪,主动搀住了老张的手,”叔叔,我给你带路。“
    两人绕了两三个弯儿,确保附近没人后,小姑娘才甩开老张的手,长呼了一口气:”他奶奶的,累死老娘了。想不到装个丫头也这么累。“
    ”额。。。小姑娘,你。。。你说什么?“如此巨大的反差,让老张有些反应不过来。
    ”嘿嘿,初次见面,我叫乐子绫,是来送你上路的。“乐子绫笑嘻嘻的收回金叶子,手掌一翻,一片铁叶子静悄悄的出现在了她的手掌中。
    ”你。。。你是何人?!“老张本能的向后猛退了一步,警惕的问道。不知为何,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姑娘,身上却散发出了一股慑人的杀气。
    ”不是说过了嘛,人家是来送你上黄泉路的,叔叔你耳朵怎么这么背啊?“乐子绫委屈的嘟了嘟嘴,但下一秒,就换成了另一副狰狞的面孔,”要不是顾及到老爷,老娘何须这么麻烦?直接一刀一个宰了你们!不过你放心,老娘杀人是最痛快的了,你该庆幸自己是个大人,若你是孩子或是个女人,我还要拿你的肉去炼不老丹呢。“
    ”那么,再见了。叔叔,到了下面,千万要告诉阎王,是人家杀了你哦。“乐子绫手腕一抖,铁叶子便已经从乐子绫手中消失了,还没等老张反应过来,铁叶子就已经准确无误的插进了他的咽喉。
    ”真是麻烦,那边还有一个。“乐子绫看着在痛苦中渐渐死去的老张,陷入了沉思。
    ”剩下的那一个,该怎么杀了他,才好玩儿呢?“
    ”啪!啪!啪!“
    ”谁?!“听到身后传来的鼓掌声,乐子绫猛地转过身来,脚下还没站稳,手中三片铁叶子便已在顷刻间散了出去,直奔声音源头而去!
    ”铛铛铛!“来者毫不费力的就用兵刃弹开了这三片铁叶子,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说道:”飞刀王,咱们又见面了。只是没想到,许久不见,你的功夫倒是没什么长进啊。“
    ”哦~原来是你啊,“看着全是包裹在黑衣中的鹤使,乐子绫冷笑一声,”怎么,上次亏还没吃够吗?这次又来讨打?“
    ”飞刀王藏于暗处,在下自然不是对手,“鹤使喋喋笑道,”但现在咱们面对面,明对明。你觉得,你还有赢得机会吗?“
    ”哼,那可不一定,“乐子绫明显感觉到鹤使的气息和之前鼓掌的不是同一个人,当即高声喊道,”喂!躲着的那个,出来吧,躲在暗处可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啊!“
    ”呵呵,飞刀王察觉倒是敏锐啊,“半响,一阵轻柔的女声从鹤使身后传来,紧接着,一个身玄黑色华服、双眼蒙着轻纱的女子缓步走出,”飞刀王可能不认识小女子,在下天子御门、洛子门门主上官嫣,同时也兼任武林盟主,有礼了。“
    ”武林盟主。。。“乐子绫脸上罕见的闪过一丝慎重,她倒不是被这个头衔给吓到了,而是据传闻,上官嫣并不会武功,或者说她会,但从来没在外人面前显露过。如果这个人真是上官嫣的话,那她就绝不会一个人单独行动。
    ”飞刀王,你和韩百无阻扰朝廷钦差行事,不仅触怒了天子,还违背了江湖道义,今日我来此,就是专门向飞刀王讨个‘理’来的。“
    ”呵,上官门主莫非是天神下凡,能料事如神?“乐子绫不屑的笑了,”我今晚的一切行动都是临时决定的,上官门主又是哪来的消息?依我看,你是早就在这儿埋伏好了吧?至于什么专门为我而来,门主抬爱了,我乐子绫就算在江湖上有些薄名,也不值得门主如此大费周章吧?“
    ”。。。不错,“上官嫣并没有辩解,而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你很聪明,我不是专门为你来的,而是陛下命我在这里待命。不过现在陛下吩咐的事情似乎也不需要我出手了,所以,我才特意改变行程,来会一会闻名江南的飞刀王。“
    ”你想怎样?“
    ”不怎么样,“上官嫣摇了摇头,”我今天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带走慕容信。至于你和韩百无,你们是暗香阁的人,按理说,我本无权出手处理你们。但邢阁主那边说了,暗香阁的败类,我要是愿意帮忙,就顺带也处理了。恰好,我又是个不嫌麻烦的人。一件事也是做,两件事也是赶,索性一起咯。“
    ”至于慕容信,那不是咱们可以处理的。还是要多谢你帮我们带路,现在我们的人已经去接他了,等明天一早,他会和其他人一起,跪在皇宫大殿上受审。“
    ”你敢!!“乐子绫双眼一噔,杀气顿时汹涌而出,”上官嫣!你今日敢动慕容信一下,我让你死无全尸!“
    ”呵呵,小姑娘,大话说多了,可会闪到舌头的,“上官嫣听出了乐子绫话中的愤怒,轻蔑的拍了拍自己的拐杖,”天下事,天子断;江湖事,江湖了。陛下面前,我上官嫣可能算不得什么,但在江湖,我就是你们这种人的天!“
    ”来啊,给我拿下乐子绫!“上官嫣向前挥了挥手,冷冰冰的下令到,”死活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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