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咳咳咳,我要见将军……”
    在即将到达熊峰岭时,一路随军至此的陆养生躺在双马之间用牛皮制成的担架上,一路连连咳嗽不止。
    刘策闻听陆养生异状,当即来到他身畔探望。
    只见担架上的陆养生此时已经面容憔悴,青黑色的眼眶内是布满血丝的眼眸,苍白的面庞已无半点血色,仿佛生命的蜡烛即将燃尽。
    “将……将军……咳咳咳……”
    见刘策到来,陆养生努力想起身,无奈此时实在无力起身,只能缓缓抬起消瘦的手臂……
    刘策立马握住他的手,一脸关切的说道:“陆大夫,别说话,马上就要到关内了,你挺住啊……”
    陆养生这一路跟随大军行来,为救治受伤的将士可谓是拼尽了全力,几日几夜都不曾入眠,加之三日前那场暴雨侵袭,彻底将他身体击垮,如今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陆养生有气无力的说道:“将军,我,我快不行了,咳咳咳……”
    刘策忙道:“陆大夫,振作点,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马上就能回到远东,你的家人还等待跟你一起团聚呢,务必挺住啊,到时候我会让叶斌他们医治你的。”
    陆养生轻轻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将军,我就是大夫,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你听我说,现在不说可能再也没机会了,咳咳咳……”
    刘策眉头一蹙,忙道:“有什么话等入关再说,你先好好休息……”
    但陆养生还是坚持说道:“不,将军,你听我说,我,我七年前被胡奴掳掠到塞外,目睹了中原子民的惨状,今有幸得将军搭救,
    是上天对草民的最大恩惠,这七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自己的妻儿,也为在草原上受苦的百姓感到心痛,
    将军,你是搭救万民与水火的英雄豪杰,给我们这些,在塞外受苦的兄弟姐妹带来一丝希望,草民,恳求你,求你以后一定要,要救那些百姓脱离苦海,咳咳咳……”
    “我答应你,陆大夫你快别说话了,保重身子啊……”
    “还有……”陆养生接着说道,“将军,你中一次幻毒之后,这毒对你,就无效了,以后再临草原之时,不用担心了……”
    刘策紧紧握住陆养生的手,说道:“陆大夫,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刘策毕生铭记于心!”
    陆养生眼中的生机慢慢流逝,开始变的黯淡起来:“将军,能救你一命,是草民这辈子最大,最大的荣耀,将军,你一定要救救那些草原上……”
    说到这里,陆养生的手无力的滑落了下来,脸上挂满了笑意,安祥的去了……
    “我答应你,我会会救他们的,我一定会再临草原,一定把这片地狱变为天堂,我答应你……”刘策对着陆养生的遗体郑重的说道,随后缓缓取下了自己的头盔。
    “将军,你……”楚子俊顿时惊呼出声。
    但见刘策散乱的发丝随风飞舞,一头黑发中竟夹带数错银白,在众人眼中是那么显眼,透露着一股无尽的悲凉。
    刘策浑然不觉,对着陆养生深深鞠了一躬:“陆大夫,你放心,我会把你带回去见你的家人,生虽不能让你和妻儿团聚,死我亦要让你回到中原入土为安,你安心的去吧……”
    “哔!”
    近万骑兵齐齐下马跟在刘策身后,对陆养生深深鞠躬送行。这个大夫,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和生命为代价,赢得了众将士的尊敬。
    刘策额前白丝飞散,回头望了眼苍茫的塞外,眸中写满了坚毅,塞外,自己一定会回来!
    “全军听令!向熊蜂岭进发!”
    “喝!”
    ……
    “唏律律……”
    贺丹胜望着熊蜂岭出口处那遍布与地的马蹄印,心下不由一沉。
    “好赶恶赶,还是晚了一步,可恶!”
    数日前,贺丹胜受慕容敛和贺丹络所托,星夜兼程向熊蜂岭赶来,不想半路遇上了丁零部族骑兵的骚扰,一番纠缠之下耽搁了脚程,让刘策大军先两天抵达了此地。
    此时贺丹胜只能内心不住祈祷:“希望秋风牧场的守军能拖住他们,虽然这支军队凶悍无比,
    但连番血战加上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赶路,想必一定十分的疲惫,牧场一万五千大军没理由抵挡不了,
    只要拖过两天,等我前往支援,介时前后夹击定能一举消灭这支军队,一定可以的,还来得及!”
    想到这里,贺丹胜一拉马缰,下令大军向熊蜂岭内行去,追击刘策。
    ……
    “咯哒哒……”
    熊蜂岭内,峡道纵横,刘策策与马背之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任凭凛风吹乱自己的长发,黑白相错的苍丝在山林之间漫漫飘零。
    “将军,前面快到秋风牧场了,探马来报有大股胡兵在此镇守,看来又有一番恶战了……”
    傅云骁看着刘策的模样,心中是万分的难受和不适应。年少白发,这是承受着何等的折磨和煎熬?他恨自己不能替他分担一些,哪怕减轻些压力也好啊。
    刘策缓缓说道:“让将士们做好战斗准备,还有……把金杖取来……”
    “是……”现在的傅云骁对刘策的话是半点不敢忤逆,生怕他再为此操心,对他是言听计从。
    一边的楚子俊也是万分难受,自从进入熊蜂岭以来,将军变的寡言少语,经常一个人在马背上闭目沉思,而且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不知道他心绪究竟如何……
    “敌人,列阵……”
    眼见精卫营出现在牧场之上,牧场的守军将领当下大吼一声,一时间,一万五千兵马杂乱的列好阵型随时准备作战。
    陈庆望着那牧场那些胡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正准备请命出战之时,刘策却手持金杖单骑出列,迎着守军胡奴缓缓行去……
    万军阵前,一骑肃立,马背上身躯傲然挺拔,冷酷的脸庞双眼轻颌,睥睨之态展露无疑。
    忽然刘策大声对严正以待的冀北胡奴用胡语吼道:“我乃呼兰草原的新任霸主,你们的主人,现在我以草原可汗的名义命令你们!放下你们的兵器跪伏在地,给我开道!”
    这话一出,对面的守军面面相觑,一脸惊讶的望着前方那名银丝黑发齐散的主帅,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以草原可汗的名义,命令你们给我开道,但敢违逆,诛杀九族!”
    猛然间刘策高高扬起手中的黄金权杖,再次厉声喝道。
    “那是……”
    这一举动令那些异族守军彻底惊呆了,那根不就是草原几百年来代代相传的可汗权杖么?怎么会落到他手中?一时间大军全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唏律律……”
    大军不动,刘策一拉马缰再次向他们靠近数步,这一举动令身后的陈庆、楚子俊等人不由捏了把冷汗。
    “本汗的话你们听到没有!”刘策举杖策马在胡奴阵前扫了一圈,“我就是草原之王,大地之母认可的王者,是你们的新任主人,从现在开始,我主宰你们的生死,你们的一切由我掌控,包括你们的性命!
    你们可以忤逆我,但我告诉你们,胆敢跟本可汗作对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我大军的铁蹄会将你们的灵魂禁锢在地狱深处,永受煎熬鞭笞不得超生!
    现在我只问一句,你们是愿意听本可汗的命令跪伏开道,还是接受死亡审判!”
    犀利的话语在清晰的传入阵前各阵异族人耳畔,这一刻他们浑身都在发抖,拿刀的手不停使唤的缓缓放下。
    “可汗,请原谅您的仆人吧……”
    终与有一名异族战士再也承受不住刘策身上散发的压迫感,当即丢掉兵器,虔诚的跪拜起来。
    “可汗,您的仆人祈求您的宽恕……”
    “我是您最忠实的仆人,请接收我的歉意,愿您宽恕我的罪孽……”
    “我的一切都是可汗您的,包括我的性命,只求大汗您不要囚禁我的灵魂……”
    一瞬间,一万五千异族胡奴对着刘策五体投地,不断顶礼膜拜,有几个激动的热泪盈眶,对他发自肺腑的崇拜。
    但见人海之中,刘策肃与马上,在烈日普照之下如同天神下凡,让人不敢直视。
    身后的精卫营将士全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此时此刻,刘策给他们的感觉,是一股远远超越身为将领该有的气势……
    望着跪伏的人群,刘策冷冷的说道:“本汗不会就此轻易原谅你们,现在好好在此地忏悔,给我大军让道,若再阻扰,尽诛!”
    出塞归来的大军轻踏马蹄,从跪伏膜拜的异族胡人身前经过,入目所见尽是一片虔诚的身影。
    “吁。”
    刘策拉住马缰,缓缓转身看了那条通往塞外的捷径,回想塞外经历的一切,心绪万千。
    “抱歉夏姑娘,我没能救你们出火海,我知道你们遭受的是非人的折磨,承受的是怎么样的屈辱,但请坚持住,不要放弃任何活下去的机会,等到我们再见那一天,希望你能亲手将香囊交还我手中……
    陆大夫,谢谢你治好了我的毒患,对不起没能将你带关内和家人团聚,可你放心,你的所托我一定会完成,因为你我所愿相同,都希望能看到中原子民不再受苦的一天。
    乌达拉,你的悍勇证明了你是一个坚强不屈的战士,谢谢你为精卫营付出的一切,刘策永远铭记与心,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忠诚!
    在草原受苦的百姓们,我看到了,看到你们还没放弃最后一丝希望,是你们坚定了我刘策的信念,终有一天你们会重获新生,在草原下自由的驰骋。
    战死在塞外的将士,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我为有你们这样的将士感到由衷的骄傲,愿你们在天之灵可以保佑我大军所向披靡!请放心,我会为让你们获得应有的尊重!
    草原上的蛮夷们,谢谢你们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你们的野蛮血腥令我明白,盛世祥和的道路还很漫长,必须要有更为强大的实力来披荆斩棘。
    等下一回再临草原之际,你们将见到的是更为心惊胆战的面容,准备迎接全新的杀戮吧,这一天不会太久!”
    猛然回身,这一刻的刘策是万分的决然,铁蹄下的步伐无比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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