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人少,几乎没几个,迈步走着向二楼天台。梁富贵走着,看着,奇怪着,因为在其他租界特别是上海租界也待过,那里的人都有个特点——洋人和洋人呆着说外语,中国人和中国人带着说中文。但是意大利租界很特别,洋鬼子们说着一口不太道地的天津嘴子或者京平官话,或者本地的官宦人家操着熟练的英语、意大利语都在聊天,还有很多是各聊各的,还都可以聊的清楚。这就有意思了,对于一切都很好奇的梁富贵,溜达来溜达去的,真是有点意思。
    艾贝勒今天被硬生生的让载振派过来的原因,主要是李宗正在准备来天津,而手头的事,已经不允许他耽误了。一看见梁富贵,他就认出来了,您琢磨,在天津这地界,穿成这样的,还能有几个?
    “您是……”
    “我是定武军上尉参谋,梁富贵”,梁富贵这时候就介绍自己:“您呢?”
    “我姓艾。”
    “艾什么?”
    “瑷珲氏,名德坤。”艾贝勒这会儿有点不耐烦。
    “老家哪的?”
    “铁山”。
    “今天来着干嘛?”梁富贵这会儿也算是刨根问题。
    “你来着干嘛?”艾贝勒追着问了一句。
    “我接到命令来盘问一个姓艾的,所以我在执行给我的命令啊!”梁富贵觉得有点天经地义。
    “棒槌!”艾贝勒跟了这句以后,就准备走了。
    “哎!别走啊,事还没说完呢!”梁富贵特别大声的喊了一嗓子,整个咖啡馆人都转身过来看着这里,不知道怎么回事,连柜台后面的邢山都抬起了头。
    “我没那么多功夫磨棒槌!”艾贝勒扽回被拉住的袖子,几步就出了门。
    “我就不信!姥姥!老棺材瓤子!”说着梁富贵就跟了出去,大约一走一骂了一个路口,艾贝勒就那么生生的站住:“我能问,到底谁设计的这么倒霉的切口?”
    “我啊,您不觉得这样的切口比较安全么?”
    “忒长了!还有情景,表情,动作!”
    “就算是学,中间的沟沟坎坎怎么学啊?晚辈梁富贵,给您有礼了!”梁富贵这时候,鞠躬,竟然也是九十度。
    “一开始问以为是谁人得了失心疯了呢,抓紧说说正事。”艾贝勒这时候才正式的说了开去。
    “大帅这次,做得干净利索,还是仰仗了您,所以让我带来一个这个。”说着梁富贵拿出了一张汇票,就塞到了艾贝勒的面前。
    看了一眼数目,艾贝勒喜笑颜开:“本分,本分。”
    “上一个买卖谈完了,还有一个买卖。”梁富贵这时候,直接提了一句。
    “不是之前只是说就做一个么?”艾贝勒这会儿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世事变化啊,我的艾贝勒。”
    “什么事儿?我就知道开了头就收不住!”
    “没什么大事,就是要娶您的女儿!”说着,梁富贵就把自己需要娶艾贝勒女儿然后定居上海专职汇丰银行的目的说了一个遍。这个身份,其实是他和徐业安排的一个事由。通过转这么一道,然后再回天津,那么就可以顺利的进入另一个圈子,想知道什么都行。
    “还要问舍一个闺女?”
    “我的艾贝勒,您当我乐意呢?您院子里那二十多个胖丫头,您都熟么?您都认识么?名字起了都没记住吧?”梁富贵这会儿,就是一脸的揶揄。
    艾贝勒一辈子就是想生儿子,其实要从概率论来说,怎么都会有一个儿子,但是努力了二十来年,娶了那么多老婆小妾,居然都是闺女,大大小小二十来个,家里莺莺燕燕的,让他甭提了。
    “你倒是门清!来,我应了!叫一句岳父泰山大人!”艾贝勒想了大约盏茶功夫就答应了。
    “岳岳岳父老泰山,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您……,您去得好惨呢……”梁富贵说着说着就地哭了起来……
    艾贝勒拂袖而去。
    载振在拨拉茶盏:“你说对方是一个棒槌?”
    “谁说不是呢!就那么一个棒槌!”艾贝勒就在咖啡馆里,就这么这么的说了开去,载振听着怎么觉得那么古怪。
    一个月后,艾贝勒在府上摆酒,说是自己的二女儿与上海的一个买办梁佳成亲了,在这里摆酒,准备出门子,这次就是直奔上海。梁佳爷在酒宴上露了面,算事一脸英气,而且看着模样还真是不差!
    “您这么兑姑娘,让姑娘寒心呢!”李宗看不明白这个亲事,但是一旁的曾春春大人嘿嘿直笑。
    “春大人,您有什么消息不妨就说说。”李宗声音暧昧起来。
    “我的李宗哥哥哟,你要有二十多个闺女赔钱货,而且一个比一个胖!一个比一个能吃,你巴不得赶紧兑出去吧?我听说,这个二闺女,一顿可以吃三斤半白面,而且还就着饼!”
    “都是粮食?”
    “嗯!”
    “作孽啊。”
    “谁说不是呢!主要是老大太胖了,估计那个叫梁佳的实在是弄不动,所以才换了老二。”曾春这会儿说的更起劲了,多起劲呢?艾贝勒在旁边的时候,都没发觉,只是李宗觉得有趣。
    “春大人,您送那么点东西,吃了这么些个,还叨叨个没完,您是不是需要补点什么啊?”说着,艾贝勒比划了一下手指,搓捻了一下。
    “艾贝勒,您也知道曾春就是这么一个性格,定然没有任何的恶意,您就海涵,大人有大量!”说着,李宗还真的是行礼了。艾贝勒其实也懒得计较,这么些年,因为闺女的事,他也没少遭人议论,但是人都长的那样了,还能如何呢?
    “李宗,你啊,何必和他说那么多呢?”说着曾春拉着李宗到了旁边的一个偏厅:“我听说,现在北京的皇亲都已经把北京到天津的沿路铺满了?”
    “嗯,可不就是么,你知道王爷神机妙算呢。”
    “少说这些虚头巴脑的,我就是想知道,这次这么多人来,都住在意大利租界?其他的买卖就没起过心?”
    “起了心能如何?现时下,北京不能待了,天津有租界还行,但是这些租界也有好有坏,你去比利时?还是奥匈租界?好的也就算是意大利了,其他的都不灵。”李宗这会儿还在振振有词:“加上庆王在这里,还拉了肃王,没问题的,我告诉你,估计以前的显贵,都会到这里。”
    “我们哥俩能有什么财路?”
    “我们?你要什么财路?什么财路都没有我告诉你。”
    “李宗,你别不识好歹,你临走的时候把干爹怎么了?我不是不知道!你面善心慈,留下冯太监一条命,万一以后有人撬开嘴,问出了什么端倪,咱俩就完蛋了!”春大人这会儿咬牙切齿。
    “我们拿了一套,谁知道?市面上真真假假加上咱们手里的有四套,其他三套谁知道去哪了,现在也就是我们俩、王爷还有之前的许家以及散落在外面一套。按照干爹的说法,一真三假,但是可以认出的人不都让奥古给劈死了么!”李宗这会声音越来越小。
    “那么,那宝贝呢?”
    “我看着呢!我这里比你那里安全。过几天你还要上一出周瑜打黄盖呢!太动荡!咱们兄弟,还能如何?你说干爹的事儿,我是真下不去手,你也真是,你下不去让我来?我就是混账王八蛋?”这会儿李宗也算是得了理。
    “你也别不识好歹……”春大人和李宗你来我往的逗闷子的时候,艾贝勒看着一屋子的胖闺女,也是哀叹一声:“总算是倒手了一个!”
    生活咖啡后面的利民车行,最近生意异常火爆!一辆辆的长包,甚至邢宏还找来人专门拉货,整个意大利租界在马可波罗广场西面,一片宅子拔地而起。在此之前,都住在大华饭店,大华饭店自从来了以后就没有这么多人住过。每天早上,人声鼎沸,吃个早点,也是五花八门,二楼的西厨餐厅,有要豆浆的,有要煎饼果子的,还有要卤煮的,更有问煎蛋为什么是半生的,还要扬言砸了餐厅的,但是这一切随着徐礼佳带着巡捕房的人到来一切归于安静了。
    “这个世道,还是左轮好使。”奥古对着徐礼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您说的真的是真理!您看刚才,如果我不把枪摆出来,还不知道要乱到什么时候。”徐礼佳这会儿还是有点派头的,到了,安排了四个巡捕每天都在这里守着,看着这些老爷们。
    在对过的一个长条桌子上,一个老铁杆儿庄稼对着对桌的李宗:“李大人,您说着洋鬼子还是挺横。”
    “敢情……”
    “咱们不是都交了钱了?也不说弄点我们顺口的东西,我们这都是合理的要求啊!”气势很足,但是声音很小。
    “您呐,不就是暂住几天么?何必这么矫情?”李宗这会儿想快点走,但是已经走不脱了:“我觉得,咱们既然来了,就是来这里发财的,些许小龌龊,就别想了,您就明白一件事,庆王爷会带着大家发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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