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青看着鬼子都出去了,借着牢房后墙小窗上射进来的几缕阳光,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躺在地上的这个年轻人,约摸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额头上有几处血痕,估计是刚被打的,身上衣服虽然破旧,却掩不住这个年轻人的英气勃发。
    海东青慢慢凑到跟前,用手试了试这年轻人的鼻息,只感觉呼吸顺畅,并不像是重伤之人。于是海东青轻轻说道:“小兄弟,不用装了,鬼子早就走了。”
    海东青话音刚落,那年轻人竟一骨碌身坐了起来。
    “他娘的小鬼子,差点把小爷给打死!”那年轻人长吁了一口气。当他转过头发现一个须发皆白的人在他跟前时,调皮地眨了眨眼皮。“大叔,您好,看来这次我和您成牢友了,初次见面,认识一下,我叫余小鱼,您呢?”
    海东青笑了笑,“我是海东青——”砰地一声,牢门开了,海东青扭头向门口看去,余小鱼却瞬间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海东青,你的出来!”几个鬼子兵凶神恶煞的闯了进来,拖起海东青就出了牢房,海东青身上的手铐脚镣一通哗哩哗啦的乱响。海东青分明看到鬼子身后站着的罗重九眼神里满是同情和愧疚,拿着钥匙的手在不停地哆嗦。他和罗重九用眼神对视了一下,告诉他这不怪他,也不用内疚。
    鬼子的牢房里弥漫着一股阴冷恐怖的气息,但那牢房后墙小窗射进来的几缕阳光却努力的照射着,把这阴冷恐怖驱散一些,再驱散一些。
    过了很久,牢房里又传来了皮靴踢踏的声音,坐着的余小鱼赶忙又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很快,砰地一声,牢门又一次打开了。余小鱼躺在地上眯着眼睛朝门口观望。只见海东青被几个鬼子重重的扔在了牢房角落的枯草上,门又被关住了。余小鱼听着皮靴“踢踏踢踏”的声音渐渐走远,一直到听不到了。这才慢慢起身挪到海东青跟前。只见一蓬枯草上,海东青牙关紧咬,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他的双腿已经血肉模糊。
    余小鱼爬在海东青耳边轻轻呼唤:“海大叔,海大叔——”喊了几声,海东青才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看余小鱼,低声说,“哦,小友你好,我又回来了。呵呵,又是美好的一天!”
    余小鱼无比惊讶的看着这个须发皆白的汉子,“美好?我没听错吧?您刚才说这叫美好?”
    海东青用力地咬了咬牙,笑了笑,“对,美好!我们在外边,与鬼子斗争,打败鬼子多杀鬼子是美好,在这儿与鬼子斗——”海东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鬼子的严刑拷打下没有屈服就是赢了,战斗打赢了难道不美好么?”说完又深吸了一口气。
    此刻的余小鱼心灵被震撼着,这就是我一直向往见到的大英雄啊!
    突然,铁栏外一个声音轻声喊着:“小兄弟,你过来!”余小鱼吓了一跳,赶快回头来看,只见刚才那个锁门的狱警正趴在铁栏外,关切的注视着他们。
    “小兄弟给你,把水端过去,给海大当家的抿几口,失血的人都口渴!”那人看到余小鱼回头,招手唤他过来。
    余小鱼慢慢到了跟前,接过一个粗瓷水碗,朝栏外的人点了点头,端着水又回到海东青身前。余小鱼把水碗轻轻放下,慢慢地扶起海东青,让海东青靠着墙半坐着,把水碗端到海东青嘴边,海东青慢慢抿了几口水,对着余小鱼说:“谢谢了!”又扭头对着铁栏外的罗重九笑了一下,“谢谢了!”罗重九仍旧一脸关切的问:“小兄弟,海大当家伤的怎么样?要不要紧?”余小鱼不忍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哦,我知道了,小兄弟,烦劳你照顾一下海大当家,等有机会我给带点红药进来。”罗重九说完转过身,嘴里轻声念叨着:“大英雄啊!这他娘的什么世道,好人遭难哪!好人遭难哪——”慢慢走了出去。
    夜深了,余小鱼沉沉睡去,梦里他偷了一个日本浪人的钱袋,被发现后让人家追着打,又被赶来的日本兵追逐,慌不择路,跑进了死胡同。一个日本浪人的东洋刀劈头下来,余小鱼一下惊醒,坐起身,伸手一摸,额头上全是冷汗。
    借着小窗缝隙的月光,余小鱼发现海东青正慈祥的看着他,关切的问:“怎么?小兄弟,做噩梦了?说一说,为啥被抓进来?”海东青的声音已经变得比刚回牢房时有力了许多。
    余小鱼一听海东青问他,头一下扬起,不无骄傲的说:“为啥被抓进来?说这个呢,我的好好和您说说。我是听了我大哥的教导,要为抗日做贡献,所以我就去偷了一个日本浪人,您说,这算不算为抗日做贡献?”
    海东青笑了笑“虽然——不过也算吧!我看你也清醒了,反正我也睡不着了,那咱爷俩就聊会天吧。你是干什么的?白天又为什么装死呢?又是怎么被抓的呢?”
    余小鱼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那是咱这些年学来的一个本事。不瞒您说,我是个孤儿,打我记事起就没见过我爹娘,听我要饭的师傅说我是在他要饭的路上捡来的。估计那时候我也就两三岁吧。因为我师傅在捡我的前一晚刚梦见有好多小鱼下酒,就给我起了个这名字。我打小时候就跟着师傅们要饭。后来打仗打的人们都没了饭吃,谁还给要饭的呢?于是我就自开门路,学着偷盗,虽然时常挨打挨骂,倒也还有口吃的。不过您可别瞧不上我,咱只偷富人,不偷穷人,偶尔咱高兴了也做做劫富济贫的事。就像那说书的嘴里说的梁山好汉叫鼓上蚤时迁的,我就崇拜着呢!至于您问装死的事,嘿嘿,我这打小当贼,就得学会装死,您想啊,偷东西被抓少不了挨打,装死就能少挨点打。有时候,这招能救命,就拿白天来说吧,我偷了个鬼子,让人家一群鬼子给堵住了,堵在了一个死胡同。您想,要不是我急中生智,‘死’得快,估计早就让那个小日本儿给活活劈了!”
    海东青听着着这个十六七少年的讲述,心中涌起一阵酸楚,自言自语:“这世道害人呐!”发现余小鱼一脸疑惑的正看着自己,海东青又问:“对了,刚才你说你听了你大哥的教导,你大哥?他也是你们这行当的吗?听起来你好像很崇拜他?”
    “我大哥哪会是我这行当的!他那可是大英雄,他还亲口称我为兄弟。那家伙,那样的大英雄给我当哥,我现在都还不敢相信呢。你问我大哥是谁?告诉你哇——我大哥那是龙王山上打鬼子的大英雄!可了不得!敢独闯龙潭虎穴和鬼子干架!我大哥,那绝对是大英雄!”余小鱼说着忽然停住了,一脸崇拜得望着海东青,“您也是大英雄,你们都是大英雄!”
    海东青慈祥的拍拍余小鱼的肩膀,“那让我大胆的猜一下,你说的大哥,那位大英雄是叫忆君吗?”
    余小鱼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啊——您也认识我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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