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内，年轻气盛的杨广此时变得异常沉稳冷静。站在他面前的杨素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狂傲不羁，倒是多了几分狡黠和沉静。
对视良久，杨广心里多少有些不耐烦，率先开口道：“清河公如此抬举本王，是有事相求吗？”
杨素轻笑一声，淡淡回道：“殿下人中龙凤，下官只是以正常礼节相待，并无要事相求。”
“正常礼节？清河公还真是谦逊。如今高仆射和太子才是如日中天的朝中权贵，本王实在想不通，为何……”
杨广说到一半，故意瞟向杨素，查看对方的反应。
“殿下雄心壮志，文韬武略，屈居于一个平庸的太子之后，想必不是那么心甘吧？”
听闻此言，杨广心头一动，随即怒斥道：“杨素你好大胆子，竟然敢在本王面前胡说八道。”
杨素轻轻一笑，淡然回道：“殿下不必刻意隐瞒，你我皆是同病相怜之人，何不坦诚相见，共谋大事？”
“你说的同病相怜，本王不明白。”
“晋王殿下素有贤名，只因长幼有序而屈于人下。下官文武全才，只因关系亲疏，而不得不看高熲脸色行事。想必殿下也明白，其实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杨广静静的看着对面自信满满的杨素，眉头一挑，冷冷回道：“杨素，你还真是个狂徒，什么话都敢说。偏偏父皇还不怪你轻狂，也不拿你治罪，看样子你果真有过人之处。”
杨素闻言，心知对方已经被自己说动，继续表态。“晋王殿下更非等闲之辈，良臣择主而事，我杨素认定的人便会誓死追随。”
二人相视一笑，杨广长叹一口气，满腹哀怨。“母后和高熲关系非同一般，父皇又偏信母后。就算杨勇再不济，我们二人合起来也不是对手。”
“晋王殿下洁身自好，勤俭律己，想必就是为了博得陛下和皇后的欢心吧？”
“杨素你别太过分……”
“殿下勿恼，下官只是告诉殿下，您选的这条路线是对的。”
杨广闻言，满目惊喜，问道：“此话怎讲？”
“皇后每日上朝亲自送陛下至宫门口，下朝之后又在宫门口迎接陛下。这样的夫妻情分，在历朝历代的帝后关系中，实属难得。”
“父皇为了母后虚设六宫，独宠母后一人，此事朝野皆知，不需要你来提醒吧。”
杨广有些失望，不满的瞥了杨素一眼。杨素轻笑一声，继续提醒道。
“殿下想想，古往今来，除了您的母亲独孤皇后外，有哪个皇后或者妃子，能与帝王同居一室？”
“说的是啊，按理来说，母后和父皇应该是有自己的寝宫……。不对，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想说什么？”
杨素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走近一步，悄声提醒道。
“下官只是想告诉殿下，陛下对皇后有多信任。他们原本就是少年夫妻，一路历经风雨，不离不弃，才走到今日。这么多年来，那些和陛下相互信任的人一个个离开，唯有皇后陪伴陛下到了如今的地位。”
杨广仔细想了想，确认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拿下了母后，一切都在掌握中？”
“殿下的很多手段，如果用在陛下身上，危险万分。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拆穿，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可是皇后毕竟是后宫中人，很多事看的不如陛下那样透彻，如果能够取得她的绝对信任，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父皇历经大风大浪，确实太难对付。母后再聪明，也是个感性之人。你说得对，要是母后站在我们这边，高熲也好，杨勇也罢都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所以，我们的计划是，让皇后对殿下另眼相看，同时再制造契机让皇后厌恶太子和高熲。假以时日，皇后必定会死心塌地维护殿下的利益，如此一来陛下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杨广深表赞同，随即又有些疑虑。“要是母后真站在我们这边，父皇会不会察觉出异样？”
“不会的，皇后是个聪明人，这么多年独得圣宠，肯定早已摸透了陛下的脾性。只要她坚定不移的站在您这边，自然会有办法让陛下转变想法。”
“有道理，父皇母后，夜夜同床共枕。要是母后日复一日的在父皇耳边唠叨，确实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让父皇无意中就改变了当初的想法。”
杨素默默的盯着杨广，见对方还在犹豫，问道：“不知殿下还有何疑虑？”
“有你在，本王还会有什么疑虑，就照你说的去办。”
*******************************
斗转星移，日月轮换，年龄越大，日子过得越快，一眨眼时间就过去了好些年。这些年朝局悄无声息的发生重大变化，作为当局者的杨坚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而身处旁观者之位的一些旧人，却隐约感觉到神情不妙，却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
郑贲忙了一天回天家，芷云突然出现在眼前，一脸为难的看着他。“夫君，我想离开皇宫，离开皇后了。”
“娘子，发生什么事了？”
踌躇了片刻，芷云还是将自己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倒也没什么具体事情，只是我越来越觉得，高处不胜寒……”
看着妻子欲言又止的样子，郑贲直言不讳的问道：“你是不是觉得皇后变了，变得你都不认识了？”
“看来我的感觉没错，连你都这么说。如今后宫管制异常严苛，宫中的女人但凡有半点接近陛下的意思，都被皇后悄无声息残忍杀害。这样风声鹤唳的日子，不知道哪一天怒火就会烧到我的头上。”
“皇后不信任你了吗？”
“那倒没有，皇后还是像从前那样待我好。只是有的时候，我会突然觉得皇后很可怕。如今的她不但没了以前的单纯和善良，连原则和底线都已经不知道丢到哪去了。”
听到此话，郑贲感觉到事情严重性，沉着脸继续问道：“皇后她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害怕？”
芷云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犹疑片刻，最终还是说出心事。
“晋王殿下暗通朝中大臣，不知意欲何为？而皇后不但不觉不妥，反倒心安理得接受他们的奉承和巴结。更可怕的是，皇后没有认清他们的真面目，却不遗余力的帮助他们。”
“你的意思是，晋王可能有意和太子争储，所以他们争相讨好皇后？”
“可以这么说，我作为旁观者看得一清二楚。可是晋王是皇后的亲生儿子，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不知道是被利用了而不自知，还是心甘情愿被利用。”
郑贲紧紧握住妻子的手，悠悠感叹道：“想必如今的皇后，也已经听不下你的劝告了吧。”
芷云连忙点头道：“的确如此，我现在根本不敢开口反驳任何她决定好的事情。此前，皇后劝陛下接受杨素大兴土木，建造奢华行宫的时候。我曾经打算劝过，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
“此事我也听说了，难怪陛下这么勤俭节约的一个人，会接受那样富丽堂皇的宫殿。原来是因为皇后的缘故，看样子皇后确实不像以前那样公正严明了。”
“原则一旦打破，以后就无原则可言。奢靡之风一开，以后想收也收不住了。就算勉强收住了，也会在别的事情上找补回来。”
听闻此言，郑贲的脸上变得更加凝重。“芷云，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说实话，其实我也早就想离开了。不单皇后变了，陛下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
话到一半，郑贲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以前称他为少爷，世子，后来又叫老爷，国公爷，到后来丞相，随王，一直到如今的陛下。
也不知道何时开始，主仆两人的关系变得这么疏离，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陛下变得那样陌生可怕。
芷云看了一眼夫君，很快猜出对方的心事。“陛下如今已是九五之尊，加之又统一了天下这样伟大的功绩，想不变也是不可能的。他应该也会变得让你觉得陌生可怕了吧？”
郑贲苦笑一声，神情变得有些落寞，淡淡回道。
“年少时，我还能和他打打闹闹，开玩笑。后来虽然不敢那么随性，至少还敢开口劝说几句，提些建议。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陛下的话，我从来不敢说半个不字，甚至还需要早早揣测圣意，以防触到他的逆鳞。”
“自古帝王多无情，皇后都变得冷漠可怕，更何况是陛下。我们还是早点功成身退，置身事外，以免日后卷入新的斗争中。”
“说得对，陛下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也不会威胁到陛下。即使他再怎么变，也会善待我们。可是日后的朝局如何，没有人能料得到，还是激流勇退才是正道。”
芷云看着夫君笑了笑，从容问道：“那我们明日和陛下还有皇后言明我们的意愿？”
“好，听你的，我们离开这里，远走高飞。”
对视良久，杨广心里多少有些不耐烦，率先开口道：“清河公如此抬举本王，是有事相求吗？”
杨素轻笑一声，淡淡回道：“殿下人中龙凤，下官只是以正常礼节相待，并无要事相求。”
“正常礼节？清河公还真是谦逊。如今高仆射和太子才是如日中天的朝中权贵，本王实在想不通，为何……”
杨广说到一半，故意瞟向杨素，查看对方的反应。
“殿下雄心壮志，文韬武略，屈居于一个平庸的太子之后，想必不是那么心甘吧？”
听闻此言，杨广心头一动，随即怒斥道：“杨素你好大胆子，竟然敢在本王面前胡说八道。”
杨素轻轻一笑，淡然回道：“殿下不必刻意隐瞒，你我皆是同病相怜之人，何不坦诚相见，共谋大事？”
“你说的同病相怜，本王不明白。”
“晋王殿下素有贤名，只因长幼有序而屈于人下。下官文武全才，只因关系亲疏，而不得不看高熲脸色行事。想必殿下也明白，其实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杨广静静的看着对面自信满满的杨素，眉头一挑，冷冷回道：“杨素，你还真是个狂徒，什么话都敢说。偏偏父皇还不怪你轻狂，也不拿你治罪，看样子你果真有过人之处。”
杨素闻言，心知对方已经被自己说动，继续表态。“晋王殿下更非等闲之辈，良臣择主而事，我杨素认定的人便会誓死追随。”
二人相视一笑，杨广长叹一口气，满腹哀怨。“母后和高熲关系非同一般，父皇又偏信母后。就算杨勇再不济，我们二人合起来也不是对手。”
“晋王殿下洁身自好，勤俭律己，想必就是为了博得陛下和皇后的欢心吧？”
“杨素你别太过分……”
“殿下勿恼，下官只是告诉殿下，您选的这条路线是对的。”
杨广闻言，满目惊喜，问道：“此话怎讲？”
“皇后每日上朝亲自送陛下至宫门口，下朝之后又在宫门口迎接陛下。这样的夫妻情分，在历朝历代的帝后关系中，实属难得。”
“父皇为了母后虚设六宫，独宠母后一人，此事朝野皆知，不需要你来提醒吧。”
杨广有些失望，不满的瞥了杨素一眼。杨素轻笑一声，继续提醒道。
“殿下想想，古往今来，除了您的母亲独孤皇后外，有哪个皇后或者妃子，能与帝王同居一室？”
“说的是啊，按理来说，母后和父皇应该是有自己的寝宫……。不对，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想说什么？”
杨素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走近一步，悄声提醒道。
“下官只是想告诉殿下，陛下对皇后有多信任。他们原本就是少年夫妻，一路历经风雨，不离不弃，才走到今日。这么多年来，那些和陛下相互信任的人一个个离开，唯有皇后陪伴陛下到了如今的地位。”
杨广仔细想了想，确认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拿下了母后，一切都在掌握中？”
“殿下的很多手段，如果用在陛下身上，危险万分。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拆穿，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可是皇后毕竟是后宫中人，很多事看的不如陛下那样透彻，如果能够取得她的绝对信任，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父皇历经大风大浪，确实太难对付。母后再聪明，也是个感性之人。你说得对，要是母后站在我们这边，高熲也好，杨勇也罢都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所以，我们的计划是，让皇后对殿下另眼相看，同时再制造契机让皇后厌恶太子和高熲。假以时日，皇后必定会死心塌地维护殿下的利益，如此一来陛下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杨广深表赞同，随即又有些疑虑。“要是母后真站在我们这边，父皇会不会察觉出异样？”
“不会的，皇后是个聪明人，这么多年独得圣宠，肯定早已摸透了陛下的脾性。只要她坚定不移的站在您这边，自然会有办法让陛下转变想法。”
“有道理，父皇母后，夜夜同床共枕。要是母后日复一日的在父皇耳边唠叨，确实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让父皇无意中就改变了当初的想法。”
杨素默默的盯着杨广，见对方还在犹豫，问道：“不知殿下还有何疑虑？”
“有你在，本王还会有什么疑虑，就照你说的去办。”
*******************************
斗转星移，日月轮换，年龄越大，日子过得越快，一眨眼时间就过去了好些年。这些年朝局悄无声息的发生重大变化，作为当局者的杨坚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而身处旁观者之位的一些旧人，却隐约感觉到神情不妙，却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
郑贲忙了一天回天家，芷云突然出现在眼前，一脸为难的看着他。“夫君，我想离开皇宫，离开皇后了。”
“娘子，发生什么事了？”
踌躇了片刻，芷云还是将自己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倒也没什么具体事情，只是我越来越觉得，高处不胜寒……”
看着妻子欲言又止的样子，郑贲直言不讳的问道：“你是不是觉得皇后变了，变得你都不认识了？”
“看来我的感觉没错，连你都这么说。如今后宫管制异常严苛，宫中的女人但凡有半点接近陛下的意思，都被皇后悄无声息残忍杀害。这样风声鹤唳的日子，不知道哪一天怒火就会烧到我的头上。”
“皇后不信任你了吗？”
“那倒没有，皇后还是像从前那样待我好。只是有的时候，我会突然觉得皇后很可怕。如今的她不但没了以前的单纯和善良，连原则和底线都已经不知道丢到哪去了。”
听到此话，郑贲感觉到事情严重性，沉着脸继续问道：“皇后她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害怕？”
芷云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犹疑片刻，最终还是说出心事。
“晋王殿下暗通朝中大臣，不知意欲何为？而皇后不但不觉不妥，反倒心安理得接受他们的奉承和巴结。更可怕的是，皇后没有认清他们的真面目，却不遗余力的帮助他们。”
“你的意思是，晋王可能有意和太子争储，所以他们争相讨好皇后？”
“可以这么说，我作为旁观者看得一清二楚。可是晋王是皇后的亲生儿子，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不知道是被利用了而不自知，还是心甘情愿被利用。”
郑贲紧紧握住妻子的手，悠悠感叹道：“想必如今的皇后，也已经听不下你的劝告了吧。”
芷云连忙点头道：“的确如此，我现在根本不敢开口反驳任何她决定好的事情。此前，皇后劝陛下接受杨素大兴土木，建造奢华行宫的时候。我曾经打算劝过，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
“此事我也听说了，难怪陛下这么勤俭节约的一个人，会接受那样富丽堂皇的宫殿。原来是因为皇后的缘故，看样子皇后确实不像以前那样公正严明了。”
“原则一旦打破，以后就无原则可言。奢靡之风一开，以后想收也收不住了。就算勉强收住了，也会在别的事情上找补回来。”
听闻此言，郑贲的脸上变得更加凝重。“芷云，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说实话，其实我也早就想离开了。不单皇后变了，陛下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
话到一半，郑贲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以前称他为少爷，世子，后来又叫老爷，国公爷，到后来丞相，随王，一直到如今的陛下。
也不知道何时开始，主仆两人的关系变得这么疏离，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陛下变得那样陌生可怕。
芷云看了一眼夫君，很快猜出对方的心事。“陛下如今已是九五之尊，加之又统一了天下这样伟大的功绩，想不变也是不可能的。他应该也会变得让你觉得陌生可怕了吧？”
郑贲苦笑一声，神情变得有些落寞，淡淡回道。
“年少时，我还能和他打打闹闹，开玩笑。后来虽然不敢那么随性，至少还敢开口劝说几句，提些建议。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陛下的话，我从来不敢说半个不字，甚至还需要早早揣测圣意，以防触到他的逆鳞。”
“自古帝王多无情，皇后都变得冷漠可怕，更何况是陛下。我们还是早点功成身退，置身事外，以免日后卷入新的斗争中。”
“说得对，陛下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也不会威胁到陛下。即使他再怎么变，也会善待我们。可是日后的朝局如何，没有人能料得到，还是激流勇退才是正道。”
芷云看着夫君笑了笑，从容问道：“那我们明日和陛下还有皇后言明我们的意愿？”
“好，听你的，我们离开这里，远走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