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露出统一天下的意志,各地长官纷纷献上平陈策。杨素摸准了陛下的心思,洋洋洒洒写下一篇平定江南的军事战略计划书,送到陛下书案前。
    向来勤政的杨坚,很快就阅览了杨素的奏折。仔细查阅过后,杨坚拿着杨素的奏折,忍不住称赞道。
    “知我者,杨素也。看样子是时候启用这个狂徒了。”
    高熲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的问道:“不知杨素出的是什么主意,竟然让陛下如此看重?”
    “杨素的奏折里面写了一份战略计划,跟朕构想的差不多。”
    停顿片刻,杨坚见高熲一脸疑惑,接着说出计划里面的详细内容。
    “三路出兵,东路军从长江上游利用水军发起进攻吸引陈朝军队。陈军如以精兵赴援上游,中路军切断长江东西部联系,西路军诸将即可乘虚渡江。如陈朝拥兵自保,划地自守,上游诸军则可顺江东下,直取建康。”
    高熲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那陛下想给杨素委以什么样的重任?”
    “朕的意思是,让杨素担任信州总管训练水军,期间再配合施行爱卿的计谋,如此时机一到,便可一举攻下陈国。”
    “只要陛下有这个决心,众将士必定会肝脑涂地,报效国家。平陈之事,指日可待。”
    得到高熲的认同,杨坚心里高兴不已,顺手拿起另外一封奏折轻轻翻阅。“平陈十策?这个贺若弼还真够卖力的,一口气出了这么多计谋。”
    高熲听到贺若弼的名字,心里暗暗高兴,急忙解释道:“贺若弼秉承父亲遗志,以平定江南为己任,想必这个机会他已经等了很多年。”
    话刚说完,杨坚龙颜大悦。高熲正不明所以之际,杨坚悄悄将奏折呈现到高熲面前,笑着问道:“爱卿觉得贺若弼这一计如何?”
    高熲定睛一看,也忍不住夸赞道:“贺若弼不愧为智将,如此一来此战顺应民心,出师有名。平陈之战又多了一份胜算。”
    “挑起战争需要理由,朕一直在苦思冥想,没有找到解决方案,总不能因为陈国皇帝书信中言辞不敬就动刀动枪吧。贺若弼的平陈十策来的还真是时候,给了朕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萧岿两年前死了,此时两国关系敏感。如果无故让萧琮上长安觐见,再派大将率军入江陵重新设置江陵总管府,想必会让后梁举国震动。”
    “接下来就要看后梁皇族们的行动了,如果他们逃到陈国,倒是正中我们下怀了。依朕对那些萧氏子孙的了解,他们为了自己往后的荣华富贵,定会发动全境百姓一起逃跑。只要陈朝将领敢派兵接应,我们就有理由出兵。”
    听到此处,高熲突然间又产生了疑虑。“离江陵最近的陈国领土是荆州,如果荆州刺史陈慧纪趁机率大军占领江陵……”
    “如果是萧摩诃倒是有这个可能,朕可不觉得陈慧纪有这个胆量。江陵城在江北,陈慧纪进入江陵则进入一座孤城,他难道不怕遭到我军包围。陈慧纪不傻,他只会远远望着梁人自己跑到长江边而不敢越雷池半步。”
    见高熲似乎还不放心,杨坚接着解释道:“再者说隋陈正交好,没有皇帝的批示擅自开战,万一败了岂不弄巧成拙。”
    静默片刻,高熲也差不多认同了此事。“如果事情真如我们所料,我军便可理直气壮的攻打陈国。隋朝臣民定会众志成城,支持这场灭国之战。”
    听闻此言,杨坚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脸上满是兴奋之情。“这就是朕想要的结果。来人,传朕旨意,征召后梁国主萧琮入长安。另外,传大将军崔弘度入宫觐见。”
    战争即将开始,危险慢慢逼近,耽于享乐的陈叔宝却浑然不觉。隋朝的军队慢慢逼近江陵城,战争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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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书房内,杨坚为了准备南下平陈的事情挑灯夜读,没日没夜的操劳国事。太监总管站在门外踌躇了好一阵,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进了门。
    “陛下,卫王他……”
    杨坚心里一紧,猛的抬起头问道:“他怎么了?”
    “没了。”
    突闻噩耗,杨坚瞬间呆住,怔怔地看向前方。握在半空中的笔,嘭的一声摔落地下。
    “陛下,您没事吧?”
    “下去吧。”杨坚淡漠的吩咐一声,随即手扶额头,侧低着头,渐渐陷入痛苦的沉思当中。
    一夜静坐,恍恍惚惚进入梦乡,梦里年幼的弟弟笑容可掬,煞是可爱。只是好景不长,父亲离世幼弟突然之间没了依靠,可怜巴巴地抱着自己的大腿痛哭流涕。
    此后这十来年,眼看着阿爽这个弟弟一点一点长大,如同看到自己的孩子渐渐成长。杨家兄弟势同水火的这些年,正是这个幼弟给了自己无限的安慰和希望。
    正在欣慰之时,忽然之间眼前的弟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具骷髅。杨坚瞬间吓醒,睁开双眼,顿觉心里万分难受,这才想起昨日的噩耗。
    茫然四顾,周围空荡荡的一片,世界静得让人窒息。浑浑噩噩之间,杨坚独自一人悄悄前往杨爽的住处。
    此时棺木已经备好,年轻的杨爽平躺在里面是那么的安详,面容还是那么英俊,神色也还是那样温和,仿佛只是沉睡过去,不久便会醒来。
    屋子里的下人见陛下一脸阴沉,也不敢贸然过来答话,低眉顺眼静静候在角落里不敢动弹。杨坚悄悄走近棺木,看着容颜依旧的幼弟,心里难受至极。
    “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默默行礼告退,屋子里只剩下杨坚一人黯然神伤。心底里涌起的痛苦绵延不绝,无穷无尽。
    “阿爽,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这样走了?”
    杨坚轻轻闭上眼睛,睫毛瞬间打湿,眼角溢出泪花。脑子里突然想到,逝去多年的故人,同样在二十五岁离世的李澄。
    想想那年李叔父伤心欲绝的痛哭和哀嚎,此刻杨坚才真正理解了那年,那时,那人的悲痛。如今自己悉心养护多年的幼弟竟然也在这个年纪悄然离世,不知道这一切是命中注定还是上天的惩罚?
    轻轻抚摸着弟弟的脸颊,冰冰凉。再默默他的手背,仅存的那点余温也在消退。杨坚有些难以置信,前几日还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停止了呼吸,停止了生命。
    “阿爽,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担心,有一天我若是撒手人寰,弃你们而去。你和阿勇、阿广他们该怎么办?从来没想到你竟会先我一步离开人世。”
    “阿爽,以前你一直怕大哥丢下你不管,现在你居然就这样丢下大哥走了,你就不怕我伤心吗?”
    “我养了你十九年,看着你从一个幼童长成一个翩翩少年,再到威风凛凛的将军。你就这样回报我吗?”
    “陛下。”一声柔弱的哭腔声打断了杨坚的思绪。
    杨坚悄悄擦了擦眼泪,缓了缓心绪,徐徐转过身,默默的看向来人。“太妃,节哀顺变。”
    “陛下也请节哀。”
    两人对视无语,互相之间知道对方心中的伤痛,谁也不敢贸然开口。
    良久之后,杨坚悄悄上前搀扶徐太妃,温和的劝道:“太妃年事已高,还是不要太操劳,日后好好静养,有空的时候,朕会多过去看看太妃。”
    “有劳陛下费心,老身只是想来看看爽儿最后一眼,…………”话到一半,徐太妃已经泣不成声,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阿爽他英年早逝,谁也料不到。天意如此,太妃……”
    杨坚本想劝对方接受事实,却发现连自己这个兄长都无法坦然接受,更何况是亲生母亲。徐太妃擦了擦眼泪,平复了一下心情。
    “陛下贵人事忙,还需要分心来照顾我这个老太婆。老身实在过意不去。”
    “阿爽是朕的弟弟,太妃是朕的长辈,照顾您是应该的。太妃若觉得心里苦闷,这几日朕让皇后多过去陪陪您。”
    “多谢陛下好意,皇后待老身一直很好。如今这样关键时刻,陛下万不能有丝毫差错,还是让皇后多点心思照顾陛下,老身也能心安一些。”
    “太妃这么多年来,一直善解人意,朕铭记于心。若有任何差遣,太妃只管明言,朕定会尽量满足太妃。”
    “老身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原属不幸,可是因为有陛下在,也算不幸中的万幸。陛下安康,便是对老身最好的谢意。”
    “朕明白了,太妃身体虚弱,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老身就不打搅陛下了。”
    看着徐太妃苍老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杨坚顿觉怅然若失。片刻之后,眼睛里突然闪现一个人影,抬头一看还是那个熟悉的人,那种熟悉的感觉瞬间让杨坚安定下来。
    “伽罗,太妃过来安慰我,是你的意思吧?”
    “阿坚,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太妃更是痛心疾首。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才会惺惺相惜,才会感同身受。我知道这样做,对太妃来说,有些残忍。可是我……”
    “我知道你用心良苦,太妃也能明白你为大局着想。你放心,该做的事我一定会做,不会因为阿爽的离开,而有丝毫改变。”
    “我相信你,我只是怕你太痛苦,所以想办法让你心里好受一些。阿爽离世的悲痛,一时半会也不能完全消除。阿坚,如果你能化悲痛为力量,一举南下,统一天下。我想阿爽也会很高兴看到自己的大哥能有如此辉煌的成就。”
    “伽罗,如今连阿爽都走了。我能信任的也只有你了,这一生幸好有你在身旁。”
    “我说过我要陪你一起君临天下的,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一定要记得有我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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