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重地，一向只有天子才能常常出入其中。只是在丽华的宫殿中，却有另外一个例外。八岁的宇文阐禅位之后，已经降为国公。
丽华不愿意让这个唯一的精神依靠离开自己，整日将这个孩子带在身边悉心抚养。宇文阐自从退位之后，卸下身上的重任，这才恢复到一个孩子的脾性，整日笑呵呵的腻歪在丽华怀中。
杨坚平日里一向很少来后宫，今日在百忙中抽空出来看望自己的女儿，实属难得。看着女儿搂着怀中的孩童，一脸幸福的模样，杨坚心里多少感觉到安慰。
丽华察觉到父亲的到来，笑容瞬间消失。杨坚心中一阵失落，脸上依旧表现的平静自如。
“丽华，你还在生爹的气？”
“如今女儿已经从太后变公主，生气也无济于事了。我只想好好把阐儿养大，这样心里也算有个安慰。”
女儿的语气还算平和，杨坚心里稍稍安慰了些，走进殿内，靠近她们母子。
“阐儿看样子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整天黏着你不放。”
“是啊，其实阐儿这么小，当皇帝确实不适合。自从阿爹接受禅让，继承皇位以后，阐儿倒是开心了不少。看他现在这可爱的样子，才像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听你叫我阿爹，真的很高兴。阐儿是挺可爱的，之前给他压力太大了，如今看他快快乐乐的样子……”
杨坚看着女儿欢喜的模样，再想想自己将要做的事，于心不忍，不想再往下说。丽华听不到下文，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杨坚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迎接丽华的目光。
“阐儿你快看，你外公对你笑呢。快叫外公。”
“外公。”宇文阐懵懵懂懂的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人。
杨坚听着这声稚嫩的呼唤，想起弟弟杨爽小时候也是这般可爱，心都快软化了。
丽华看着父亲的神情，欣慰不已，继续哄道：“阐儿真乖，快叫外公抱抱。”
杨坚刚寻了一个地方坐下，宇文阐听到丽华的吩咐，屁颠屁颠的跑到杨坚面前张开双手。“外公抱抱。”
看着眼前这双骨碌的大眼睛，杨坚心有所动，轻轻的将这个孩子抱在怀里，软软的，温暖极了。小孩子总是招人喜爱的，如果他不是宇文赟的儿子，也许自己应该很愿意把他留在这个世上吧。
原本杨坚以为自己已经心如铁石，不会再被任何人所左右，此刻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只是一个凡人，也会痛苦也会纠结，甚至还会内疚。脸上淡淡的笑意，却始终难以掩盖内心的纠结难过。
宇文阐胖胖的小手搂着杨坚的脖子，软乎乎的身子贴在杨坚身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的盯着杨坚，时不时还咯咯地笑个不停。
杨坚看着眼前这个萌萌的小鬼，瞬间父爱泛滥，忍不住爱抚，逗弄。此刻，身份地位，国家大事全都抛诸脑后，似乎只剩下血缘亲情。
宇文阐感受到外公的爱意，早已丢掉了往日的拘谨，肆无忌惮的钻到杨坚怀里，亲昵的玩耍，灿烂的笑容时刻洋溢在稚嫩的脸庞上。
杨坚此前就逗过弟弟杨爽，后来儿子杨勇、杨广出生，闲在家的时候也会去逗弄两个小孩。如今陪小外孙玩耍，更是习以为常，信手拈来。
“阿爹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小孩子，阐儿有您这个外公疼爱，想必以后定是幸福的。”
“脱去皇冠，其实他也只是个傻傻可爱的孩子。即使他曾经贵为天子，他始终还是一个孩童。小孩子总是那么单纯可爱，只可惜长大后就不一定了。”
丽华没有听出父亲的言外之意，继续感叹道：“看阐儿现在的样子还挺喜欢和阿爹玩耍，早知道如此，当初还不如早点让位给阿爹。这样阐儿就可以轻松快乐的当个孩子，也可以得到阿爹更多的爱抚。”
“丽华今天这么高兴，那爹就陪阐儿多玩一会。”
听闻此言，丽华感动不已，随即又有些担心。“阿爹，您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而且新朝刚刚建立，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吧。为了阐儿耽误了国家大事可就不好了。”
“没事的，也就这么一会功夫，爹开一下小差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
“那就好。阿爹，我待会去看望一下母亲，您在这陪阐儿玩。”
“你去吧，不用管我们。”
日落西山，黄昏悄然来临。宇文阐玩累了，很快就躺在床上呼呼的睡着了。杨坚坐在宇文阐床前怅然若失，怀里隐隐还残留着宇文阐软软的身子发出的余热。
抚摸外孙圆噗噗的脸蛋，看着他熟睡的可爱模样，杨坚心里万分不舍。只是他心里明白，再纠结再不舍，最终还是要狠下心来，否则日后定是一场浩大的灾难。
“陛下对这个外孙还存留着旧情吗？”郑贲悄悄出现在杨坚身后。
杨坚摸着宇文阐的小手，淡淡的笑了笑。“牵着他的手，上了那么久的早朝，竟然还牵出了感情。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他那只胖乎乎的小手，还有他刚才抱着我的那份温存。”
“陛下如果舍不得，不妨再多抱一会，以后可就没的抱了。”
“还是不抱了，抱久了我怕会心软，我怕会狠不下心来。”
沉寂片刻，郑贲忍不住建议道：“如果真的不忍心，能不能想办法留下他？”
“再有感情，也不能感情用事。再不忍再不舍，也不得不杀。如今他还是个软软萌萌的孩子，毫无攻击性。可再过几年，等他到了宇文觉那个年纪，也许还是要惨淡收场。”
四周一片寂静，沉睡中的宇文阐感觉不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杨坚闭了闭眼，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睁开双眼，再次看向床上的孩童，眼里多了一丝落寞。
“阐儿，不是外公非要杀你不可，是你不得不死。杀你，不是因为你不是亲外孙，而是因为你是宇文氏的后代，还偏偏坐上了龙椅。”
静默片刻，杨坚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如果，你只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小孩，如果，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我都愿意将你养大，看着你慢慢长大成人，可惜你不是。”
转过脸看向殿外，夕阳西下，时候已经不早，杨坚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软萌萌的孩子。
“不要怪外公心狠，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生错了地方。如果还有下辈子，别再投胎到宇文家了，做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吧。”
一番告别之后，杨坚缓缓站起身，一声叹息之后，杨坚平静的吩咐道：“让他安安静静离开吧。”
“陛下放心，今晚过后，这个孩子将在睡梦中永别人世，不会有一丝痛苦。”
杨坚背对着宇文阐，心下犹豫了一阵，他还想多看两眼，还想多吩咐几句，甚至还想多陪这个孩子聊几句。想想又觉得没这个必要，呆久了只会扰乱自己心绪。
“走吧。”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宫殿，一声凄厉的哀嚎响彻皇宫。丽华抱着宇文阐冰冷的尸身，肝肠寸断，心如死灰。
昨日温馨的那幅场景尚且历历在目，没想到今日就是这番情景。丽华冰冷的泪，滑过脸颊，流入颈前的衣裳。
愤怒、怨念甚至是仇恨瞬间涌上心头，轻轻将怀中的阐儿放在榻上，丽华擦干泪水，一脸决然走向前朝。
大殿内，杨坚刚刚下完早朝，正在和高熲等人商议后续计划。丽华未经通报，气冲冲的闯进了大殿，众人见状纷纷识相的退出殿外。
“是你杀了阐儿？”
没有称呼，只有质问，语气还是那么生硬。杨坚看着一脸怒气的女儿，内心一阵冰凉。
“他是突发急病而亡。”
“突发急病？昨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你就去看望了他一次，人就没了？”
丽华说完，忍不住失声痛哭。杨坚看着女儿难受，于心不忍，却还是无动于衷。待女儿哭的差不多了，杨坚淡漠的回道。
“我也不是第一次去看他，只是正好这次看他，就得了病。”
丽华眼含泪水，冷笑道：“父皇如今贵为天子，何必要隐瞒女儿真相。我知道你不会亲自动手杀他，可是没有你的默许，阐儿怎么可能会死？”
“丽华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也应当知道爹不能留着这个孩子。以他一人之命换来整个王朝的安宁，我不得不这么做。”
“一个孩子的命，真的能影响这么大吗？父皇难道不是为了求个心安而已？”
眼前的女儿痛苦不堪，满脸泪痕，杨坚心里面揪心的痛，脸上却依旧冷漠，语气也是那样淡然。
“爹如今身为一国之君，不能拿整个王朝的命运去赌，更不能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如果留着阐儿，日后有人拿他做幌子蓄意谋反，天下又将陷入四分五裂的状态，这是你希望见到的吗？”
丽华一脸颓然的盯着父亲，眼里满是怨恨之情。“父皇若真的怕有人图谋不轨，为什么不让阐儿隐姓埋名去过新的生活，非要让他死才肯善罢甘休。”
杨坚眼神一冷，静静的盯着女儿，怒斥道：“他才几岁，一个人出去能活下来吗？爹还不是得派人保护他？一旦有人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他，那后果不是更糟？”
“女儿可以带着阐儿离开皇宫，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你以为就凭你们娘俩就能在这样的乱世中活下来吗？走不出京郊，山贼流寇瞬间就会将你们吃干抹净。爹怎么可能让你去受这样的罪？”
丽华不甘心的质问道：“父皇又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我们娘俩就活不下去。那么多平民百姓都生存下来了，为什么独独女儿就不行？”
“丽华，你从小生在世家贵族，锦衣玉食养着，哪会知道外面的艰辛。你只看到如今幸存下来的人，还有千千万万无辜枉死的百姓，你又可曾看到？”
见女儿依旧不信，杨坚无奈，只能苦口婆心继续劝道。
“别说你一介女流之辈，就是父皇年少之时，骏马在旁，宝剑在手，也得三五成群的才敢在外闯荡。即使在太平盛世，孤儿寡母想要存活下来，那也不是件易事。”
“女儿宁愿在外漂泊，艰辛的生存，也不愿在这深宫后院，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丽华，你从小就是爹的掌上明珠，爹如何舍得让你过那样的生活。阐儿不在了，你还有父母兄弟，还可以再嫁生子，你不是一无所有。”
“不是一无所有，胜似一无所有。女儿对父皇再无信任可言，从今往后希望父皇不要再来打搅女儿了。”
此刻的丽华早已心如死灰，原本她以为自己会大吵大闹，寻根究底的质问，寻求一个公道。如今心已死，才知道平静的时候是那么可怕。
丽华不愿意让这个唯一的精神依靠离开自己，整日将这个孩子带在身边悉心抚养。宇文阐自从退位之后，卸下身上的重任，这才恢复到一个孩子的脾性，整日笑呵呵的腻歪在丽华怀中。
杨坚平日里一向很少来后宫，今日在百忙中抽空出来看望自己的女儿，实属难得。看着女儿搂着怀中的孩童，一脸幸福的模样，杨坚心里多少感觉到安慰。
丽华察觉到父亲的到来，笑容瞬间消失。杨坚心中一阵失落，脸上依旧表现的平静自如。
“丽华，你还在生爹的气？”
“如今女儿已经从太后变公主，生气也无济于事了。我只想好好把阐儿养大，这样心里也算有个安慰。”
女儿的语气还算平和，杨坚心里稍稍安慰了些，走进殿内，靠近她们母子。
“阐儿看样子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整天黏着你不放。”
“是啊，其实阐儿这么小，当皇帝确实不适合。自从阿爹接受禅让，继承皇位以后，阐儿倒是开心了不少。看他现在这可爱的样子，才像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听你叫我阿爹，真的很高兴。阐儿是挺可爱的，之前给他压力太大了，如今看他快快乐乐的样子……”
杨坚看着女儿欢喜的模样，再想想自己将要做的事，于心不忍，不想再往下说。丽华听不到下文，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杨坚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迎接丽华的目光。
“阐儿你快看，你外公对你笑呢。快叫外公。”
“外公。”宇文阐懵懵懂懂的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人。
杨坚听着这声稚嫩的呼唤，想起弟弟杨爽小时候也是这般可爱，心都快软化了。
丽华看着父亲的神情，欣慰不已，继续哄道：“阐儿真乖，快叫外公抱抱。”
杨坚刚寻了一个地方坐下，宇文阐听到丽华的吩咐，屁颠屁颠的跑到杨坚面前张开双手。“外公抱抱。”
看着眼前这双骨碌的大眼睛，杨坚心有所动，轻轻的将这个孩子抱在怀里，软软的，温暖极了。小孩子总是招人喜爱的，如果他不是宇文赟的儿子，也许自己应该很愿意把他留在这个世上吧。
原本杨坚以为自己已经心如铁石，不会再被任何人所左右，此刻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只是一个凡人，也会痛苦也会纠结，甚至还会内疚。脸上淡淡的笑意，却始终难以掩盖内心的纠结难过。
宇文阐胖胖的小手搂着杨坚的脖子，软乎乎的身子贴在杨坚身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的盯着杨坚，时不时还咯咯地笑个不停。
杨坚看着眼前这个萌萌的小鬼，瞬间父爱泛滥，忍不住爱抚，逗弄。此刻，身份地位，国家大事全都抛诸脑后，似乎只剩下血缘亲情。
宇文阐感受到外公的爱意，早已丢掉了往日的拘谨，肆无忌惮的钻到杨坚怀里，亲昵的玩耍，灿烂的笑容时刻洋溢在稚嫩的脸庞上。
杨坚此前就逗过弟弟杨爽，后来儿子杨勇、杨广出生，闲在家的时候也会去逗弄两个小孩。如今陪小外孙玩耍，更是习以为常，信手拈来。
“阿爹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小孩子，阐儿有您这个外公疼爱，想必以后定是幸福的。”
“脱去皇冠，其实他也只是个傻傻可爱的孩子。即使他曾经贵为天子，他始终还是一个孩童。小孩子总是那么单纯可爱，只可惜长大后就不一定了。”
丽华没有听出父亲的言外之意，继续感叹道：“看阐儿现在的样子还挺喜欢和阿爹玩耍，早知道如此，当初还不如早点让位给阿爹。这样阐儿就可以轻松快乐的当个孩子，也可以得到阿爹更多的爱抚。”
“丽华今天这么高兴，那爹就陪阐儿多玩一会。”
听闻此言，丽华感动不已，随即又有些担心。“阿爹，您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而且新朝刚刚建立，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吧。为了阐儿耽误了国家大事可就不好了。”
“没事的，也就这么一会功夫，爹开一下小差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
“那就好。阿爹，我待会去看望一下母亲，您在这陪阐儿玩。”
“你去吧，不用管我们。”
日落西山，黄昏悄然来临。宇文阐玩累了，很快就躺在床上呼呼的睡着了。杨坚坐在宇文阐床前怅然若失，怀里隐隐还残留着宇文阐软软的身子发出的余热。
抚摸外孙圆噗噗的脸蛋，看着他熟睡的可爱模样，杨坚心里万分不舍。只是他心里明白，再纠结再不舍，最终还是要狠下心来，否则日后定是一场浩大的灾难。
“陛下对这个外孙还存留着旧情吗？”郑贲悄悄出现在杨坚身后。
杨坚摸着宇文阐的小手，淡淡的笑了笑。“牵着他的手，上了那么久的早朝，竟然还牵出了感情。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他那只胖乎乎的小手，还有他刚才抱着我的那份温存。”
“陛下如果舍不得，不妨再多抱一会，以后可就没的抱了。”
“还是不抱了，抱久了我怕会心软，我怕会狠不下心来。”
沉寂片刻，郑贲忍不住建议道：“如果真的不忍心，能不能想办法留下他？”
“再有感情，也不能感情用事。再不忍再不舍，也不得不杀。如今他还是个软软萌萌的孩子，毫无攻击性。可再过几年，等他到了宇文觉那个年纪，也许还是要惨淡收场。”
四周一片寂静，沉睡中的宇文阐感觉不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杨坚闭了闭眼，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睁开双眼，再次看向床上的孩童，眼里多了一丝落寞。
“阐儿，不是外公非要杀你不可，是你不得不死。杀你，不是因为你不是亲外孙，而是因为你是宇文氏的后代，还偏偏坐上了龙椅。”
静默片刻，杨坚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如果，你只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小孩，如果，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我都愿意将你养大，看着你慢慢长大成人，可惜你不是。”
转过脸看向殿外，夕阳西下，时候已经不早，杨坚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软萌萌的孩子。
“不要怪外公心狠，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生错了地方。如果还有下辈子，别再投胎到宇文家了，做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吧。”
一番告别之后，杨坚缓缓站起身，一声叹息之后，杨坚平静的吩咐道：“让他安安静静离开吧。”
“陛下放心，今晚过后，这个孩子将在睡梦中永别人世，不会有一丝痛苦。”
杨坚背对着宇文阐，心下犹豫了一阵，他还想多看两眼，还想多吩咐几句，甚至还想多陪这个孩子聊几句。想想又觉得没这个必要，呆久了只会扰乱自己心绪。
“走吧。”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宫殿，一声凄厉的哀嚎响彻皇宫。丽华抱着宇文阐冰冷的尸身，肝肠寸断，心如死灰。
昨日温馨的那幅场景尚且历历在目，没想到今日就是这番情景。丽华冰冷的泪，滑过脸颊，流入颈前的衣裳。
愤怒、怨念甚至是仇恨瞬间涌上心头，轻轻将怀中的阐儿放在榻上，丽华擦干泪水，一脸决然走向前朝。
大殿内，杨坚刚刚下完早朝，正在和高熲等人商议后续计划。丽华未经通报，气冲冲的闯进了大殿，众人见状纷纷识相的退出殿外。
“是你杀了阐儿？”
没有称呼，只有质问，语气还是那么生硬。杨坚看着一脸怒气的女儿，内心一阵冰凉。
“他是突发急病而亡。”
“突发急病？昨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你就去看望了他一次，人就没了？”
丽华说完，忍不住失声痛哭。杨坚看着女儿难受，于心不忍，却还是无动于衷。待女儿哭的差不多了，杨坚淡漠的回道。
“我也不是第一次去看他，只是正好这次看他，就得了病。”
丽华眼含泪水，冷笑道：“父皇如今贵为天子，何必要隐瞒女儿真相。我知道你不会亲自动手杀他，可是没有你的默许，阐儿怎么可能会死？”
“丽华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也应当知道爹不能留着这个孩子。以他一人之命换来整个王朝的安宁，我不得不这么做。”
“一个孩子的命，真的能影响这么大吗？父皇难道不是为了求个心安而已？”
眼前的女儿痛苦不堪，满脸泪痕，杨坚心里面揪心的痛，脸上却依旧冷漠，语气也是那样淡然。
“爹如今身为一国之君，不能拿整个王朝的命运去赌，更不能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如果留着阐儿，日后有人拿他做幌子蓄意谋反，天下又将陷入四分五裂的状态，这是你希望见到的吗？”
丽华一脸颓然的盯着父亲，眼里满是怨恨之情。“父皇若真的怕有人图谋不轨，为什么不让阐儿隐姓埋名去过新的生活，非要让他死才肯善罢甘休。”
杨坚眼神一冷，静静的盯着女儿，怒斥道：“他才几岁，一个人出去能活下来吗？爹还不是得派人保护他？一旦有人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他，那后果不是更糟？”
“女儿可以带着阐儿离开皇宫，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你以为就凭你们娘俩就能在这样的乱世中活下来吗？走不出京郊，山贼流寇瞬间就会将你们吃干抹净。爹怎么可能让你去受这样的罪？”
丽华不甘心的质问道：“父皇又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我们娘俩就活不下去。那么多平民百姓都生存下来了，为什么独独女儿就不行？”
“丽华，你从小生在世家贵族，锦衣玉食养着，哪会知道外面的艰辛。你只看到如今幸存下来的人，还有千千万万无辜枉死的百姓，你又可曾看到？”
见女儿依旧不信，杨坚无奈，只能苦口婆心继续劝道。
“别说你一介女流之辈，就是父皇年少之时，骏马在旁，宝剑在手，也得三五成群的才敢在外闯荡。即使在太平盛世，孤儿寡母想要存活下来，那也不是件易事。”
“女儿宁愿在外漂泊，艰辛的生存，也不愿在这深宫后院，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丽华，你从小就是爹的掌上明珠，爹如何舍得让你过那样的生活。阐儿不在了，你还有父母兄弟，还可以再嫁生子，你不是一无所有。”
“不是一无所有，胜似一无所有。女儿对父皇再无信任可言，从今往后希望父皇不要再来打搅女儿了。”
此刻的丽华早已心如死灰，原本她以为自己会大吵大闹，寻根究底的质问，寻求一个公道。如今心已死，才知道平静的时候是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