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瓒慢悠悠地低头跟在大臣们身后听了好一阵，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没想到短短半年时间，宇文氏就已经民心尽失。而自己的大哥在三方叛乱平息之后，转瞬间就将朝野内外的势力全都摆平。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仿佛就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事。他不明白事情为何会突然转变的这么快，还是自己一直忽略了什么。
不远处，伽罗带着丽华躲在角落里偷听到群臣的对话。看着女儿一脸颓败之意，伽罗趁机劝道。
“丽华，你也听到了，百官们对你父亲执政颇有好感，大多数朝臣也认同他改换门庭的想法。所以，你也别太过执着了。”
“宇文氏真的到了穷途末路吗？为什么他们深受皇恩，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抗争，要反对……”
话到一半，丽华觉得再往下说，会伤害到父亲，索性不再言语。
“因为他们都不瞎。宇文赟执政的时候是个什么样，你父亲执政又是什么样，他们心里都清楚。如今阐儿还只是个八岁多的孩子，江山交到他手里，谁又能放下心来？”
“朝臣们这么想，那天下百姓呢？他们就这样置天下百姓于不顾了吗？”
伽罗内心一阵冷笑，只是为了让女儿看清真相，不得不耐着性子回道：“如果你想知道真相，那就随我出宫去看看。”
杨瓒跟在伽罗母女身后，待她们回杨府换了身素服，卸下装饰素面朝天的出了门，杨瓒也同样换了常服跟在母女两人后面。
长安街上人潮攒动，车水马龙，细细望去竟比之前还要繁荣。丽华有些惊讶，朝中就要变天了，这些人为何还能安之若素，怡然自得，好像什么事都未曾发生一样。
茫然中，丽华看到一个年纪不小的小贩坐在台阶上悠闲的晒太阳，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上前问道：“这位老伯，您对当今丞相执政有什么看法？”
老伯心里一阵奇怪，看对方面相和气质大概猜到几分，随口回道：“丞相执政好啊，有地方住有饭吃，还有小本买卖可以做。能有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丽华闻言，干脆直接说出心中的疑问。“那要是丞相变成天子呢？”
“那不是更好，反正这几年都是丞相在掌控朝局。”
“朝廷上的事，老伯为何会知道？这些您都是听谁说的啊？”
老伯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妇人，笑了笑回道：“大伙都这么说啊。坊间，街头，还有茶肆里传的沸沸扬扬，京城中哪有什么秘闻，有点风吹草动早就传遍了。”
丽华不甘心的再次问道：“你们就不怕丞相改朝换代，会波及到平民百姓吗？”
“只要不打仗，怎么着都行。上面的人想什么，我们管不着。谁当皇帝对我们来说，还不是一个样，有口饭吃就行了。”
“那老伯觉得，如果丞相当了皇帝，日子会变好吗？”
“现在丞相执政，日子不就在变好吗？丞相变皇帝只不过是换了个称呼而已，人还是那个人，利国利民的政策不变就行了。”
“可是新帝也不差，老伯就不觉得这样对新帝不公平吗？”
“公平？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有这个命就做，没这个命也强求不来。新帝就是一个娃娃，还没我家孙子大，能坐得稳吗？”
听到此番言论，丽华眼里满是落寞之意。没想到在她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在天下臣民面前竟然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老伯细细看了一眼丽华，问道：“姑娘你这么向着小皇帝，定是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吧？”
“老伯为什么这么说？”
“你们啊，没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罪。看着就单纯善良，说出来的话还不食人间烟火。一般人家出来的孩子，生存都是个问题，哪管得着小皇帝怎么样？”
伽罗见女儿还未死心，故意问道：“老伯，我们想知道，一般人是不是都不介意这天下是姓宇文还是姓杨？”
“介意这个干什么，日子过得好好的，管他皇帝姓杨还是姓宇文呢？几十年前，这天下还姓元呢？老头我活了大半辈子，改朝换代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
伽罗谢过老伯之后，带着痴痴发愣的女儿，缓缓往回走。
“丽华，你现在也亲耳听到了，不管是朝臣们，还是平民百姓，没有人会在乎江山归谁。他们要的是一个英明神武的统治者，保证他们不受战争荼毒，不受饥荒侵害。如今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你的父亲，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支持他，爱戴他。”
“母亲，女儿知道您是在帮阿爹劝我，您说的这些我都听明白了，我只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看着女儿纠结难安的模样，伽罗叹了口气，继续劝道：“想开一点就好了，人如果有太多的执念，是过不好这一生的。”
丽华转过脸，静静的盯着伽罗。“母亲这一辈子又何尝不是有着那么强烈的怨念？”
伽罗心头一惊，故作听不明白的样子。“丽华你在说什么？我和你父亲夫妻恩爱，生死与共，怎么会有怨念呢？”
丽华苦涩的笑了笑，眼里满是泪花。“阿爹对您再好，都没有抵消您对宇文氏一族的怨恨，对吗？”
伽罗被戳穿心事，难免有些恼怒。“你父亲对我好，我应该感恩你父亲，为什么要对宇文氏感恩戴德？”
“果然，这些年母亲一直将仇恨都埋藏在心中，连阿爹都不知道您心里在想什么？”
“丽华，二十多年前，宇文护逼死我爹的时候，我就发誓此生定与宇文氏不共戴天。原本为了你爹，我已经放下了仇恨。”
回想到往事，伽罗心里的痛苦渐渐涌上心头。
“可是这么多年，宇文护一直打压你爹，让他郁郁不得志。而我那个三弟妹仗着宇文公主的身份，肆意凌辱我，千方百计让你爹休了我。要不是你爹坚定维护我，恐怕我们母女早已流落街头，哪还有今日？”
“女儿知道母亲这些年来受了不少苦，所以你在杨家做的一切，女儿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可是宇文赟毕竟是我的夫君，阐儿虽不是亲生，可也是女儿名下的孩子。夺了女儿夫家的皇位，你让女儿如何面对宇文氏列祖列宗？”
“杨家的事情，是宇文氏告诉你的？”
见女儿不说话，伽罗也明白了七八分，心里的怒气直冲头顶，压抑多年的情绪，瞬间脱口而出。
“宇文赟是你的夫君不假，可他拿你当妻子对待吗？又可曾把你当皇后尊重？你可知道你父亲听闻你被这个畜生欺负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为了杨氏一族，你父亲忍辱负重，千辛万苦才得以死里逃生，这些你又可曾知道？”
“你现在怪你父亲夺了宇文氏江山，那你有没有想过，宇文赟埋伏几百刀斧手，无故冤杀你父亲的时候，他有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如果你的父亲当初稍有差池，被宇文赟抓到丝毫错处，你有没有想过杨家后来会是什么下场？”
丽华听到母亲的埋怨，心里十分难过，刚想回复，母亲再次开口道。
“若不是你父亲入朝辅政，稳定大局。如果五王窃取朝政大权，你和阐儿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如果尉迟迥攻入长安，踏破皇宫大门，你现在又会身处何处，这些你都可曾考虑过？”
“你的公公宇文邕，利用你父亲制衡齐王宇文宪，这也无可厚非。你的夫君宇文赟，利用你父亲弹压朝廷大员，还要帮忙收拾他的烂摊子。河还未过，就想拆桥，早已伤透了我们的心。现在你也学了他们那一套，利用完你父亲，就想让他卷铺盖走人吗？”
见母亲越来越生气，丽华急忙解释道：“不是的，母亲。女儿从没想过，要过河拆桥，弃父亲于不顾。女儿只是无法接受，父亲改朝换代的事实。”
看着女儿痛苦的神情，伽罗稍稍冷静下来，诚恳的劝道：“丽华，你父亲向来疼你，一直都把你捧在手心里。你如果不想让他寒心的话，就别再和他作对了。”
“如今大势已成，木已成舟，女儿又能阻拦什么？只是希望母亲大发慈悲，能够劝父亲少些杀戮。”
“丽华，你今天也累了，母亲送你回宫吧。”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仿佛就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事。他不明白事情为何会突然转变的这么快，还是自己一直忽略了什么。
不远处，伽罗带着丽华躲在角落里偷听到群臣的对话。看着女儿一脸颓败之意，伽罗趁机劝道。
“丽华，你也听到了，百官们对你父亲执政颇有好感，大多数朝臣也认同他改换门庭的想法。所以，你也别太过执着了。”
“宇文氏真的到了穷途末路吗？为什么他们深受皇恩，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抗争，要反对……”
话到一半，丽华觉得再往下说，会伤害到父亲，索性不再言语。
“因为他们都不瞎。宇文赟执政的时候是个什么样，你父亲执政又是什么样，他们心里都清楚。如今阐儿还只是个八岁多的孩子，江山交到他手里，谁又能放下心来？”
“朝臣们这么想，那天下百姓呢？他们就这样置天下百姓于不顾了吗？”
伽罗内心一阵冷笑，只是为了让女儿看清真相，不得不耐着性子回道：“如果你想知道真相，那就随我出宫去看看。”
杨瓒跟在伽罗母女身后，待她们回杨府换了身素服，卸下装饰素面朝天的出了门，杨瓒也同样换了常服跟在母女两人后面。
长安街上人潮攒动，车水马龙，细细望去竟比之前还要繁荣。丽华有些惊讶，朝中就要变天了，这些人为何还能安之若素，怡然自得，好像什么事都未曾发生一样。
茫然中，丽华看到一个年纪不小的小贩坐在台阶上悠闲的晒太阳，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上前问道：“这位老伯，您对当今丞相执政有什么看法？”
老伯心里一阵奇怪，看对方面相和气质大概猜到几分，随口回道：“丞相执政好啊，有地方住有饭吃，还有小本买卖可以做。能有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丽华闻言，干脆直接说出心中的疑问。“那要是丞相变成天子呢？”
“那不是更好，反正这几年都是丞相在掌控朝局。”
“朝廷上的事，老伯为何会知道？这些您都是听谁说的啊？”
老伯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妇人，笑了笑回道：“大伙都这么说啊。坊间，街头，还有茶肆里传的沸沸扬扬，京城中哪有什么秘闻，有点风吹草动早就传遍了。”
丽华不甘心的再次问道：“你们就不怕丞相改朝换代，会波及到平民百姓吗？”
“只要不打仗，怎么着都行。上面的人想什么，我们管不着。谁当皇帝对我们来说，还不是一个样，有口饭吃就行了。”
“那老伯觉得，如果丞相当了皇帝，日子会变好吗？”
“现在丞相执政，日子不就在变好吗？丞相变皇帝只不过是换了个称呼而已，人还是那个人，利国利民的政策不变就行了。”
“可是新帝也不差，老伯就不觉得这样对新帝不公平吗？”
“公平？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有这个命就做，没这个命也强求不来。新帝就是一个娃娃，还没我家孙子大，能坐得稳吗？”
听到此番言论，丽华眼里满是落寞之意。没想到在她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在天下臣民面前竟然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老伯细细看了一眼丽华，问道：“姑娘你这么向着小皇帝，定是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吧？”
“老伯为什么这么说？”
“你们啊，没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罪。看着就单纯善良，说出来的话还不食人间烟火。一般人家出来的孩子，生存都是个问题，哪管得着小皇帝怎么样？”
伽罗见女儿还未死心，故意问道：“老伯，我们想知道，一般人是不是都不介意这天下是姓宇文还是姓杨？”
“介意这个干什么，日子过得好好的，管他皇帝姓杨还是姓宇文呢？几十年前，这天下还姓元呢？老头我活了大半辈子，改朝换代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
伽罗谢过老伯之后，带着痴痴发愣的女儿，缓缓往回走。
“丽华，你现在也亲耳听到了，不管是朝臣们，还是平民百姓，没有人会在乎江山归谁。他们要的是一个英明神武的统治者，保证他们不受战争荼毒，不受饥荒侵害。如今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你的父亲，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支持他，爱戴他。”
“母亲，女儿知道您是在帮阿爹劝我，您说的这些我都听明白了，我只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看着女儿纠结难安的模样，伽罗叹了口气，继续劝道：“想开一点就好了，人如果有太多的执念，是过不好这一生的。”
丽华转过脸，静静的盯着伽罗。“母亲这一辈子又何尝不是有着那么强烈的怨念？”
伽罗心头一惊，故作听不明白的样子。“丽华你在说什么？我和你父亲夫妻恩爱，生死与共，怎么会有怨念呢？”
丽华苦涩的笑了笑，眼里满是泪花。“阿爹对您再好，都没有抵消您对宇文氏一族的怨恨，对吗？”
伽罗被戳穿心事，难免有些恼怒。“你父亲对我好，我应该感恩你父亲，为什么要对宇文氏感恩戴德？”
“果然，这些年母亲一直将仇恨都埋藏在心中，连阿爹都不知道您心里在想什么？”
“丽华，二十多年前，宇文护逼死我爹的时候，我就发誓此生定与宇文氏不共戴天。原本为了你爹，我已经放下了仇恨。”
回想到往事，伽罗心里的痛苦渐渐涌上心头。
“可是这么多年，宇文护一直打压你爹，让他郁郁不得志。而我那个三弟妹仗着宇文公主的身份，肆意凌辱我，千方百计让你爹休了我。要不是你爹坚定维护我，恐怕我们母女早已流落街头，哪还有今日？”
“女儿知道母亲这些年来受了不少苦，所以你在杨家做的一切，女儿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可是宇文赟毕竟是我的夫君，阐儿虽不是亲生，可也是女儿名下的孩子。夺了女儿夫家的皇位，你让女儿如何面对宇文氏列祖列宗？”
“杨家的事情，是宇文氏告诉你的？”
见女儿不说话，伽罗也明白了七八分，心里的怒气直冲头顶，压抑多年的情绪，瞬间脱口而出。
“宇文赟是你的夫君不假，可他拿你当妻子对待吗？又可曾把你当皇后尊重？你可知道你父亲听闻你被这个畜生欺负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为了杨氏一族，你父亲忍辱负重，千辛万苦才得以死里逃生，这些你又可曾知道？”
“你现在怪你父亲夺了宇文氏江山，那你有没有想过，宇文赟埋伏几百刀斧手，无故冤杀你父亲的时候，他有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如果你的父亲当初稍有差池，被宇文赟抓到丝毫错处，你有没有想过杨家后来会是什么下场？”
丽华听到母亲的埋怨，心里十分难过，刚想回复，母亲再次开口道。
“若不是你父亲入朝辅政，稳定大局。如果五王窃取朝政大权，你和阐儿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如果尉迟迥攻入长安，踏破皇宫大门，你现在又会身处何处，这些你都可曾考虑过？”
“你的公公宇文邕，利用你父亲制衡齐王宇文宪，这也无可厚非。你的夫君宇文赟，利用你父亲弹压朝廷大员，还要帮忙收拾他的烂摊子。河还未过，就想拆桥，早已伤透了我们的心。现在你也学了他们那一套，利用完你父亲，就想让他卷铺盖走人吗？”
见母亲越来越生气，丽华急忙解释道：“不是的，母亲。女儿从没想过，要过河拆桥，弃父亲于不顾。女儿只是无法接受，父亲改朝换代的事实。”
看着女儿痛苦的神情，伽罗稍稍冷静下来，诚恳的劝道：“丽华，你父亲向来疼你，一直都把你捧在手心里。你如果不想让他寒心的话，就别再和他作对了。”
“如今大势已成，木已成舟，女儿又能阻拦什么？只是希望母亲大发慈悲，能够劝父亲少些杀戮。”
“丽华，你今天也累了，母亲送你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