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将至,天气渐渐转入阴冷,难得能遇上几天艳阳高照的日子。宇文赟突然心血来潮将文武百官都召集到校场参观军演。这大半年来,群臣早已习惯了如今这位陛下各种古怪的心思。
    校场上旌旗摇动,马蹄阵阵,尘土飞扬。将士们卖力演出,群臣看的津津乐道。杨坚平静的看着场上翻腾跳跃,朝气蓬勃的将领,不禁意间就想起了年少时的那一次校场大演武。
    那一次是他少年成名、声名鹊起的第一战。那时候的他,才十七岁,正是青春年少大好年华。那时候校场上与他竞争,不相上下的,还是十五岁的宇文宪。
    那一年的演武可比现在的要精彩多了,甚至连朝气也要更胜几分,毕竟现在已经找不出十多岁的少年将军了。
    那时候觉得十六七岁的年华,已经长大成人,应当建功立业,战场杀敌才不愧为男儿本色。
    如今想来,十六七岁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还是稚嫩无知的小鬼。仔细想想,如今那些弱冠之年的年轻将领,竟然也是那般天真幼稚。不知是自己太早长大,还是他们成熟太晚。
    弹指一挥间,二十年过去了。那一年看台上的人几乎消亡殆尽,就连校场上的对手也已经不在人世。现如今自己已成为台上的看客,却再也找不着当年的感觉。
    宇文赟偷偷看着杨坚眼里泛起的阵阵忧伤,心里特别好奇,为什么这个深不可测的岳父,看一场演武竟然会伤感的如此明显。难道是想起伤心过往了?
    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宇文赟已没了耐心再猜测杨坚的心思。顿时收起好奇心,大声怒斥道:“你们都给朕下去,所有人都滚到演武场上去。”
    “陛下这是要……”
    “别啰嗦,都下去。”
    众人不明所以,又不敢反抗,只好慢悠悠的跟着大部分人走到校场上。百官们在四大辅官的率领下,有序的进入校场列队等候。
    此时的宇文赟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把弓箭,拉弓搭箭正对着百官。群臣刚刚站定就看到眼前这一幕,皆大惊失色,惶恐不安。
    “嗖”的一声,利箭脱弦而出。几个胆小的官员吓得跌坐地上。这一箭并没有射中任何人,可是谁也看的出,箭是指向国丈杨坚。
    百官们再一次把目光都聚向杨坚,同情、惋惜、甚至还有愤慨的眼神此刻全都交汇在一处。只有杨坚依然是那样平淡,那样宠辱不惊。
    “岳父大人,你身后那些人可真够胆小的。要不这样你领着他们过来,朕好好教导他们一番。”
    “微臣遵旨。”
    语声毕,杨坚静静的率领身后的一队官员,慢慢走近宇文赟。众人正在惊疑不定之时,猛然发现宇文赟竟然又开始搭弓射箭指向杨坚。
    群臣内心一沉,却无人敢在此时劝说,只能默默替国丈祈祷。
    杨坚一步一步缓慢靠近宇文赟,眼睛直直地盯着对方的箭矢,心里虽然很紧张,脸上始终看不到一丝不安。
    眼见弓弦越拉越紧,杨坚瞳孔突然增大,目不转睛的盯着宇文赟即将松开的右手食指。
    这个混小子到底想干嘛?难道还想在大庭广众下杀了我?这个孽畜虽然昏庸,应该不至于这么蠢,真要杀人,偷偷摸摸干不好吗?
    难道是想给我下马威,还是想试探什么?神经兮兮的,不知道一天到晚脑子里在想什么?不过要是他真发神经,一箭结果了我,那可真是……
    “嗖”又是一箭迎面射来,杨坚内心一紧,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往前缓缓而行。身后的一众大臣,早已吓的魂不守舍,颤抖着双腿心惊胆战的跟在国丈后面徐徐前进。
    原来这个兔崽子真的是在吓我,看来是不放心我,故意演这么一出来试探我。哼,混账东西,以为这点手段就能吓住我,真是异想天开。跟我耍花招,你还嫩着点。
    “嗖”的一声,箭身再次飞到空地落下。杨坚波澜不惊的走到了看台边缘,已经再无前进的可能。宇文赟失落的放下手中的弓箭交给身旁之人。
    “刚才有动静的那些家伙,都给朕滚出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磨磨蹭蹭的站到一边,忐忑不安的等待发落。
    宇文赟双目喷火,高声质问道:“你们吓成这样,是心里有鬼吗?”
    其中一名臣子,状着胆子回复道:“陛下,臣等只是一时惶恐才失态,并不是对陛下有异心,还请陛下见谅。”
    “一时惶恐?朕的岳父可是站在第一个,他都不惶恐,你们害怕什么?”
    “臣等胆小如鼠,有愧陛下厚望,臣等死罪。”
    宇文赟冷笑一声,怒斥道:“原来你们还知道自己死罪啊。来人,把这群没用的东西拉出去砍了!”
    “陛下饶命啊,陛下……”
    尉迟迥实在看不下这样的闹剧,一时愤慨挺身而出。“陛下,今日原本是军演助兴,如此大开杀戒岂不扫兴?”
    “这些不中用的东西,朕射几只箭就吓成这样,还能干什么?留着没用,不如杀了。”
    杨坚悄悄看了一眼群臣的神色,平静的解释道:“陛下,术业有专攻。这些人大多都是文臣,擅长的是笔墨功夫,打打杀杀的事有所欠缺,也是理所当然。”
    “就算这些老家伙还有些用处,那他们在朕的面前如此失态,朕岂能饶恕他们?”
    眼见事情有了转机,杨坚委婉的劝解道:“御前失仪罪过不小,但罪不至死。陛下天命所归,还有很多大事亟待解决,何必屈尊降贵,为这等小事费心。”
    “说的也对,朕是天皇帝,岂能为俗人俗事所扰。这些老东西要不还是老规矩……”
    宇文赟正想着要不要再来一次大规模的天杖,杨坚趁着话还没说死,连忙建议道。
    “陛下既然不愿意看到这群不中用的臣子,不妨让他们停职反省,回家面壁思过去。”
    “有道理,眼不见心不烦。都给朕滚回家,一边呆着去。”
    “谢陛下隆恩。”
    众臣一齐低头行礼,嘴上说的是陛下,眼睛悄悄看的却是杨坚。
    宇文赟转眼间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心情愉悦的快步跳上马车,不知道奔到哪里寻欢作乐去了。尉迟炯和宇文盛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无奈的离去。
    杨坚刚转身准备查看有无疏漏之处,群臣与之对视,不约而同一齐向杨坚行礼,默默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杨坚急忙回礼,全程没有一句话,只是双方都明白各自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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