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毓亲政后,勤勤恳恳上朝理政,改良的一系列措施也是惠及民众深受好评。时日渐长,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贵心里都已经认定如今的陛下是位英明之主。
    只是这些消息对于宇文护来说,无疑是个灾难。宇文毓声誉日隆,朝臣态度暧昧,这意味着自己越来越危险。他不能把赌注放在宇文毓事后会善待自己这条路上,他的这群手下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宇文护心里清楚,没有人生来就是为了和他共患难的。这些人跟着自己是因为有利可图,他们是来共富贵的。暂时的蛰伏隐忍,出于战略上的退缩忍让也许还能令人接受。如今这危及关头,如果他心存侥幸,只怕这些人早晚要和自己翻脸。
    屋子里仍然是济济一堂,心腹幕僚,得力干将云集一室,却没有一人干贸然开口,都在静静等着宇文护发话。
    “如今宇文毓的声望可是越来越高了,自从他亲政之后我们的权势一再缩小,再这样下去恐怕很快要动到我们这群人头上了。”宇文护神情冷漠的看向众人。
    陆通心知杜明却不太确信宇文护的想法,轻声试探道:“太师为何觉得陛下会向我等动手?目前来看,陛下的一系列举措并没有伤及到我们的根本,也没有侵犯我们太多的利益。”
    “刀悬于顶,不管落还是不落,都会让人心惊胆战。”杨素高傲的声音响起。
    见众人都注视自己,杨素接着解释道:“陛下会不会铲除我们是一回事,有没有能力将我们铲除又是另外一回事。如今陛下渐显明君之相,百官拥护,万民爱戴。假以时日羽翼丰满,那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宇文护面无表情的赞同道:“此言正合我意。此事已经迫在眉睫,各位有何良策?”
    “太师,陛下即使真想动我们,那也会有个征兆吧。而且将我们一网打尽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此大事,至少也得从长计议吧。”候龙恩一脸慎重的看向宇文护。
    宇文护一脸冷峻的回道:“就怕他等不及了,即使鱼死网破也要和我们同归于尽,那就难以掌控局面了。”
    候龙恩大吃一惊,问道:“太师何出此言?”
    “我看到了他平静的外表下隐藏了一股杀气。当年宇文觉那个黄口小儿密谋除掉我之前,也曾出现过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表情。”宇文护阴沉的语气中隐约带着一股怨恨之意。
    尹正惊呼道:“这么说,陛下前段时间撤换了一大批违法乱纪的官员,那也是针对我们了?”
    陆通赞同道:“虽然除掉的都是中下层官员,也有别的势力的官员落马。但是细细数来,我们的人损失最多。要说是不是故意打击我们,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尹正目光阴冷,提议道:“何不干脆废黜宇文毓,另立新君?”
    候龙恩一脸忧伤的回道:“废黜是不可能了。先不说有没有这个实力,单单是陛下现在的声望,我们就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行此悖逆之事。”
    杨素环视了一下众人,建议道:“如今之计只有以快打慢,派人入宫行刺。铤而走险,反倒有些胜算。即使失败,没有确凿证据,陛下也不敢贸然诛杀我们。”
    宇文护淡漠的回道:“听起来是不错,不过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杨坚又不是吃素的,早在宇文毓亲政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宇文毓身边布下天罗地网。难道你们感觉不到宇文毓身边守卫森严吗?”
    “这样说来,陛下早有防备。此时若政变,估计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陆通黯然神伤道。
    “太师,大司马呢?如此重大的事情,怎么不叫他过来商量?”候万寿环视四周,这才惊觉少了一个重要的人。
    宇文护感伤道:“阿祥征战吐谷浑凯旋归来之后,宇文毓对他礼遇有加。这个时候他应该不好意思参与这种讨论吧。更何况他对宇文毓多少有些感情,不太可能赞同我们出手对付宇文毓。”
    “杨坚虽然中立,但是尽忠职守,我们在他这突破是没有希望了。现在连大司马都不站在我们这边,问题不是一般的棘手呀。”候龙恩一脸忧虑的低下头静心沉思。
    宇文护见一时无解,淡然吩咐道:“再急也不急这几天,你们都回去好好想想,想到什么高明的计谋,随时可以来找我。”
    大半个月的苦思冥想,夜不能寐折腾的宇文护头痛欲裂。正在绝望之际,尹正悄悄带来一个陌生人。宇文护上下打量了一下此人,半天没有发现他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是什么人?”宇文护冷冷的问道。
    尹正低头恭肃的回道:“主上,幕僚中有人推荐了他,说是可以解主上之忧。”
    宇文护转过脸看向那人,冷漠的问道:“说说吧,你都有什么本事?”
    “回太师,陛下的口味,小人了解的一清二楚。”
    “那你说说,陛下都爱吃些什么东西?”宇文护眯着眼看了一眼对方,面露鄙夷之色。
    那人继续低着头,恭敬的回道:“陛下平日里比较节俭,不太吃荤腥,也无甚爱吃的菜肴,却独独爱吃小人做的一款松嫩酥脆的薄饼。”
    宇文护稍稍提起了一点兴致,问道:“陛下多久会吃一次这款薄饼?”
    “每到月圆之时,陛下便会命小人做此酥饼。据说皇后生前也喜好这一口,陛下此后雷打不动每月必要吩咐御膳房准备做为皇后的常用点心。”
    宇文护心头一震,似乎想起了一些伤心往事。呆愣半响,宇文护回过神来,淡漠的问道:“除了此酥饼,你还有什么拿手的?”
    那人左右环顾一下,低声回道:“小人手上有一祖传配方,穿肠下肚之后,可使人一个时辰之后暴毙身亡。”
    宇文护冷笑道:“那还不如砒霜当场身亡有用?”
    那人平静的解释道:“砒霜容易察觉,症状明显,事发后立马就会暴露无疑。况且当场死亡恐会引人非议,只有相隔一定时间才能让人信服这是暴病而亡。”
    宇文护闻言,心下大喜,平和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两样东西配合使用,便可天衣无缝,对吗?”
    “必能解太师心头大患。”
    “你叫什么名字?想得到什么东西?”宇文护平静的看着眼前之人,竟也没觉得那么讨厌了。
    “小人李安,只要能跟在太师身边别无所求。”
    宇文护淡淡一笑,吩咐道:“事成之后,你就是膳部下大夫李安。”
    “谢太师恩典。”
    自从上次算命一事发生后,杨坚越发的低调收敛,不再和任何人有过多的来往。又加之宇文护偷偷告诉他算命之事,明里暗里提醒他,宇文毓听信谗言对他起了猜忌之心,杨坚只好停掉一切有可能引起陛下猜忌之心的活动。
    伽罗听闻此事,也不再赈济百姓,停止了一切慈善之举。每日只是用心经营好生意,打理好杨府,其余时间便呆在家里看书,也不出去社交。
    眼看就要入夏了,白天艳阳高照之时,热气腾腾汗流浃背。到了傍晚之时,微风吹过凉意满满。杨坚看了一眼渐渐暗淡的天空,心里有些烦乱,郁郁寡欢的进入府中。
    芷云一见到杨坚,立马冲过去焦急的说道:“少爷,您快去看看少夫人,少夫人哭晕过去了。”
    杨坚内心一慌,惊诧的问道:“怎么回事?”
    芷云急声回道:“今天一早表姑娘突然夭折,少夫人……”
    “别说了,快走!”
    杨坚快步冲进伽罗的房间,心慌意乱的呼唤道:“伽罗!”
    伽罗看到疾步走过来的杨坚,泪水忍不住决堤而出。“阿坚,丽华她走了,她就这么走了。大夫说已经回天无力了。”
    杨坚轻轻擦拭伽罗脸上的泪水,劝慰道:“伽罗,你已经哭了一整天了,先别想这事了,好好休息……”
    “不,阿坚,我不想休息,我怕我一闭眼就想起丽华,就想起阿姐。这是阿姐唯一的孩子,阿姐临终托我好好照顾她,我却没有尽到责任。”伽罗不停的自责道。
    杨坚握住伽罗激动的双手,劝解道:“伽罗,你已经尽力了。这是丽华的命数,她挺不过这一关,就算华佗在世也挽救不了她。你别把责任都归咎到自己身上。”
    伽罗心里明白,却还是忍不住心痛不已。“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是我对不起阿姐。是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杨坚陪在身边,耐心劝道:“伽罗,你冷静点。你现在脑子里太乱,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说好吗?”
    伽罗一把扑到杨坚怀里,痛哭道:“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要去想,丽华陪了我两年,这屋子里院子里到处都有她的气息。我走到哪都能看到她的笑脸,听到她的笑声。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她,除了想她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杨坚内心也很悲痛,一时找不到安慰的话语,只能任由伽罗发泄。“阿坚,我是不是很没用,连照看孩子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阿姐知道我把她女儿弄没了,一定会恨死我的。我怎么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好……”
    “伽罗,人各有命,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你已经尽力了,问心无愧就好。”杨坚一边柔声劝慰一边拍着伽罗的后背轻轻安抚。
    伽罗坐直身子愣愣的看向杨坚,痴痴的回道:“可是我心里有愧,我愧对阿姐的期盼。她那么信任我,把女儿托给我抚养,我却没有照看好。她一定会怪我的,她一定会怨我的。”
    “也许是丽华太想念娘亲,所以才过去陪伽叶姐。也许她们母女正在另一个世界团聚,你这么伤心,她们要是看到了该有多难受。”杨坚忍着内心的伤痛耐心的开导伽罗。
    “丽华去看阿姐了?她是嫌我照顾不周,还是不喜欢我这个姨母,她怎么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阿爹不要我了,阿姐也不要我了,连丽华也不要我了。”伽罗说到伤心处,忍不住再一次泪流满面。
    杨坚好不容易才稳定了一下情绪,面对此情此景几乎都要崩溃。缓了缓心神,继续开导道:“伽罗,他们不会不要你,他们只是在另一个世界看着你。你要好好活着,他们才会开心,知道吗?”
    伽罗此刻也察觉到杨坚隐忍的情绪,心里愧疚不已,哀求道:“阿坚,你答应我,你千万别丢下我不管,你别一个人悄悄离开好吗?你如果要走,一定记得带上我好吗?”
    杨坚拉着伽罗的手,轻声安慰道:“伽罗,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放心,我到哪都带着你。”
    “伽罗,伽罗,快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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