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西斜,午后的阳光正炽,为龟峰山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山巅,“咻”地一声尖啸,一枚信号弹冲天而起,“嘭”,炸出一团璀璨的绿光,美得炫目!
    “哒哒哒……”
    龟峰山下,枪声乍响。
    豁口里,乱石堆叠如堡垒,堡垒后面,四挺机枪火舌吞吐,子弹如飞蝗般扑向了小鬼子。
    “噗噗噗……”
    血光飞溅,哀嚎声四起!
    “有埋伏……”
    丰桥大佐如坠冰窟,惊惶疾呼!
    “有埋伏……”
    幸存的小鬼子仓惶四散,寻找掩护!
    顾参谋所部已经纷纷调头,钻进了豁口两边的乱石堆里,全力阻击!
    这是一个口袋阵,豁口便是袋口,必须扎紧!
    豁口里顿时枪声震天,子弹横飞,烟尘与石屑飞溅。
    “攻击,攻击……”
    丰桥大佐强自镇定下来,挥舞着佩刀,神情狰狞,“包抄!从两翼包抄……”
    丰桥大佐自然勇武,深知“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
    “砰砰砰……”
    他话音未落,却听得后方枪声四起。
    “大佐,”星野大尉跌跌撞撞而来,满脸惊惶,“我们被包围了……”
    “八嘎!”丰桥大佐心底一沉,惊怒交加,“突围,快突围……”
    可是,此时突围,岂不太迟了?
    李四维率部从无名山阵地撤出,过石桥至灌河东岸,沿黄柏山西坡一路向南,翻越小界岭东段,继续南下,至龟峰山北坡……仔细一算,他们已经多绕出了十几里路!
    撤退之时,时间紧迫,他既然如此选择,自然是下定决心要彻底斩掉这支追兵!
    小鬼子既已成了瓮中之鳖,兄弟们自然士气高涨……但听得谷中枪声四起,喊杀声震天,惨叫声不绝于耳。
    围杀,如烈火侵林,势不可挡!
    丰桥大佐慌忙率部往小界岭方向冲去,迎面遇到了廖黑牛和黄化所部,被死死拦下,不能突破,只得调头向东面谷口冲去。
    东面,石猛率部杀来,以广西狼兵的作风,又岂能放他们离开?
    一番厮杀,丰桥大佐身边只剩下了百余人,此时,各部合围,他们已经再无突围的可能了!
    “八嘎!”丰桥大佐怒骂一声,满脸绝望,“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咻……”
    一颗流弹刺破虚空,直扑他的面门。
    “噗……”
    子弹钻入鼻梁,血光飞溅,丰桥大佐直挺挺地仰面便倒,一双鹰眼圆瞪,里面全是惊恐!
    “噗通……”
    重重地摔入荒草丛中,丰桥大佐再无声息。
    “大佐……”
    星野大尉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噗噗”,两颗子弹钻入他的后心,将他掀翻在地,鲜血从胸膛里流出,瞬间便染红了身下的草地。
    “砰砰砰……”
    “杀杀杀……”
    胜券在握,众兄弟士气如虹,对小鬼子发动了最后的绝杀!
    “咻咻咻……”
    “噗噗噗……”
    子弹横飞,血光四溅,惨叫声不绝于耳!
    “投降……”
    “投降……”
    撇足的汉语此起彼伏,残存的小鬼子肝胆俱寒,纷纷弃枪,跪倒在地,高举双手!
    “投降?”廖黑牛脚步一顿,嘿嘿冷笑,“狗日的还会说中国话!”
    石猛却要干脆得多,冲到一个鬼子面前,刺刀一挑,将他挑翻在地。
    “杀!”
    卢全友声音冷冽,挥出了刺刀!
    “噗噗噗……”
    众兄弟一拥而上,刺刀翻飞间,血光飞溅,惨嚎声四起!
    六十六团不留俘虏!
    屠杀刚刚结束,李四维匆匆而来,“老顾负责伤员,一营搜集武器弹药,二营和特勤连断后,三营跟老子走!”
    “是!”众将轰然允诺。
    李四维转身便走,石猛连忙跟上,“团长,走哪条路?”
    “白果镇,”李四维脚步不停,“兄弟们熟悉那里的地形!”
    “是!”石猛一点头,快步离去,“向南迂回,去白果镇!”
    白果镇在麻城南郊,迂回至白果镇,又会多出十余里路,但是石猛没有丝毫犹豫……因为,团长不会错!
    李四维率部刚刚走出山谷,却听得麻城方向枪声大作,顿时心中一惊……小鬼子来得好快!
    麻城距离小界岭阵地八十余里,小鬼子这么快就追到了麻城,那只能说明,小界岭守军的断后部队根本无力阻击日寇的追兵!
    至十月二十五日,第三十军已经顶着日寇的飞机大炮和漫山的毒气,在小界岭上坚守了三十多个昼夜……撤退之时,堪堪拼凑了一支六百多人的断后部队。
    而草场少将早有准备,待守军刚刚撤出阵地,他便下达了追击命令,由矢田大佐亲率千余精锐展开了追击。
    撤退本就是件令人沮丧的事,又被优势敌人紧咬不放,断后部队士气低落,半日之内溃退了八十余里……直退到麻城,才倚仗城防稳住了阵脚。
    麻城城北,枪声震天,硝烟弥漫,小鬼子猛烈地冲击着守军的防线。
    北门外,矢田大佐举着望远镜,遥望战场,神情狰狞,“川岛君,集中所有迫击炮,从北门突破!塚本君、波多君、铃木君,迂回包抄……既然支那人想据城作困兽之斗,那就让他们与麻城一起毁灭!”
    “嗨!”众将轰然允诺,匆匆散去。
    很快,川岛大尉集中了随队的十余门迫击炮,对北门一通狂轰滥炸。
    一时间,城北烟火翻腾,爆炸声震天,一栋栋房屋在硝烟中化作废墟!
    废墟里,残肢断臂与炮火齐飞,惨嚎声四起!
    “撤退!撤退……”
    突然,一个声音嘶吼起来,在城北不断地移动着,“团长有令,向西门突围,向西门突围……”
    西门外,一个斯文秀气的中校拦住了一个身材壮硕的上校,满脸焦急,“团长,不能向西撤退啊!宋埠就在那个方向……”
    “薛团副,”黄团长一摆手,“此时,司令部应该已经完全撤离了!”
    “团长,”薛团副依旧苦苦劝阻,“我部一路退来,丝毫没能延缓小鬼子的追击,万一……司令部还没有完全撤离,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宋埠是麻城西部的一个小镇,距离城区三十余里,小界岭战役打响之后,第五战区司令李长官将指挥部搬到了那里,在小界岭战斗最激烈之时,委员长也亲赴宋埠鼓舞士气,并在那里留宿一夜……此时,断后部队一路溃败,丝毫没有达到阻敌之目的,薛团副所言不无道理!
    黄团长一怔,神情犹豫,“那……该咋办?”
    自小界岭退至麻城,六百多个兄弟所剩不过三百余人,再耗下去,便是个全军覆没的结局!
    “向南!”薛团副一咬牙,“把小鬼子往南边引……总能拖延些时间!”
    “好!”黄团长重重地一点头,“把小鬼子向南引!”
    计议一定,黄团长带着兄弟们调头,匆匆向南撤去!
    塚本大尉、波多大尉、铃木大尉各率本部人马,匆匆赶到其他三门,却只围住了一座空城!
    天色黄昏,残阳如血,麻城就此陷落!
    “追击……”
    矢田大佐自然不肯放弃雪耻的机会,留下一小队人驻守麻城,亲率余部继续向南追击!
    六十六团在白果镇上驻扎的时间不短,很多训练科目都是在附近的田野山川中进行的,再次到来自是轻车熟路。
    夕阳西下,李四维和三营已经抵达了白果镇南,却听得镇北枪声震天,正在快速向镇中接近。
    “团长,”江鱼匆匆来报,“镇北三里处,小鬼子正追着一支友军往镇上来,怕是有六七百人……”
    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矢田大佐所部一路追来,也损失不小。
    “龟儿的,来不及了!”李四维眉头一皱,当机立断,“退……往鲁河方向退!”
    石猛一怔,“团长,我带人拦着他们,你们往西撤……”
    “不!”李四维一摆手,面沉似水,“往鲁河边撤……既然遇上了,老子总得好好招呼招呼他们!”
    “是!”众兄弟闻言,都是精神一振!
    有了龟峰山下的战例,众兄弟自然信心满满!
    黄团长所部一路溃败而来,自是狼狈不堪,退入白果镇之时,所部仅余两百余人。
    “砰砰砰……”
    枪声如雨,子弹横飞,夜幕下,追兵人影幢幢,蜂拥而来,兄弟们不断地倒下!
    “狗日的!”黄团长看得睚眦欲裂,一挥盒子炮,冲了回去,“薛秀才,老子是走不成了,你先带着弟兄们撤!”
    “娘的!”薛团副一咬牙,也挥舞着盒子炮冲了回去,“团长,老子也不是孬种!”
    “滚!”黄团长猛然回头,血红的双眼瞪得圆楞楞的,“你一定要给老子活着……继续把小鬼子往南边引……”
    “咻……嘭……”
    他话音未落,一枚信号弹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出一团红光,璀璨夺目。
    “友军!”薛团副精神一振,“在镇东……”
    “好!”黄团长精神一振,“兄弟们,援军来了,给老子顶住了,顶住了就是胜利!”
    幸存的兄弟连忙打起了精神,坚持下去就能活!
    但是,小鬼子的攻击却已嘎然而止。
    他们自然看到了镇东升起的信号弹,一时间惊疑不定!
    “八嘎!”矢田大佐望着夜空,信号弹已然消散,入眼处尽是黑暗,“暂停进攻,就地建立防御!侦查兵小队向左右散开,探明敌情!”
    敌情不明,矢田大佐不敢贸然进攻。
    鲁河边,李四维听到白果镇上的枪声嘎然而止,顿时松了口气,“这信号弹还真有用!”
    打草惊蛇!
    信号弹升空,小鬼子惊疑不定,李四维正好抓住时机调兵遣将!
    “团长,”黄化和孙大力带着特情连的兄弟匆匆而来,一个个满脸疲惫,却已经目光炯炯,“咋整?”
    “刺杀!”李四维望着两人,目光灼灼,“摸掉小鬼子的侦查兵,让小鬼子的指挥官变成瞎子!”
    侦查兵就是指挥官的眼睛!
    “是!”两人轰然允诺,匆匆而去。
    刺刀见血,岂不比用枪来得爽快?
    夜,漆黑如墨。
    矢田大佐已经在镇北建立了阵地,静待侦查兵的汇报。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夜寂静无声,侦查兵依旧没有消息,矢田大佐在临时指挥部里焦躁地踱起了步。
    “大佐,”川岛大尉突然开口,面色犹豫,“敌情不明……不如先退兵吧?”
    “不,”矢田大佐脚步一顿,断然摇头,“川岛君,敌情未明,以静制动才是最好的选择!”
    “哒哒哒……”
    他话音刚落,一个少尉军官匆匆而来,“大佐阁下,西面十里范围内并无敌军踪迹!”
    “好,”矢田大佐暗自松了口气……情况还不算太坏,北面没有敌人,南面是一支残兵,西面也没有发现敌军,敌人只有东面一支!
    东面!
    矢田大佐的心猛然一缩!
    敌人就在东面,按理说,派往东面的侦查小队应该先与敌遭遇,可是,去往西面的侦查小队都来回报了,为什么去往东面的侦查小队却始终没有动静?
    出事了!
    一定是出事了!
    矢田大佐越想越心慌,一咬牙,“川岛君,再向东面派出两支侦查小队!”
    “嗨!”川岛大尉匆匆而去。
    夜更深了,白果镇内外一片寂静,静得有些诡异。
    “啪嗒啪嗒啪嗒……”
    矢田大佐依旧在来回地踱着步,神色已经有些不耐,脚步也变得散乱了!
    白果镇上,黄团长望着顾参谋,神情焦躁,“顾参谋,都等了半夜了……李长官到底在等啥?”
    李四维是代理旅长,又替他解了围,倒也当得起他那声长官!
    顾参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让等,那就等吧!听他的不会错!”
    “那就再等等吧!”黄团长无奈地点了点头,不无担忧,“这伙小鬼子可不简单,从小界岭开始,追着老子们打了一路……”
    “咻……嘭……”
    他话音未落,一枚信号弹便升上了夜空,红光璀璨!
    “北边!”薛团副惊叫出声,“信号弹是从小鬼子背后升起来的!”
    黄团长也满脸惊诧地望着顾参谋,“你们兵力本就不多,李长官为何还要分兵?”
    顾参谋一怔,摇头苦笑,“旅长用兵……不于同常人!”
    “砰砰砰……”
    他话音刚落,北面已然响起了枪声。
    “八嘎!”侦查小队还没有消息,矢田大佐却看到了阵后升起的信号弹,顿时惊怒交加……这是被抄了后路啊!
    紧接着,阵前阵后先后响起了枪声。
    “然后就该西面和东面了吧?”望着漆黑的夜空,矢田大佐阴一咬牙,“好个八面埋伏!那就放手一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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