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凉风徐来,风中飘荡着嘹亮的歌声――《保卫大武汉》……一曲唱完,已是个个慷慨、人人激昂了。
    “兄弟们,”李四维环顾众将士,目光炯炯,“武汉是什么地方?”
    众将士轰然高叫,“武汉是全国抗战的中心!武汉是今日最大的都会!”
    “武汉在哪里?”李四维目光灼灼,高声喝问,“武汉在哪里?”
    “武汉就在我们身后!在我们身后!”众将士嘶声咆哮着,面色涨红,“我们要粉碎日寇的进攻,保卫大武汉!我们要筑起血肉的长城,保卫大武汉!”
    “好!”李四维大赞一声,神色一肃,“各部按计划开始训练!”
    “是!”众将士轰然允诺,气冲云霄!
    李四维“啪”地一个敬礼,转身走下高台,径直走到了三营阵前。
    潜山一战,三营的伤亡最大,补充的新兵也最多,石猛还在养伤,王六根代理营长。
    王六根跑步上前,“啪”地一个敬礼,“报告团长,三营准备完毕,请指示!”
    李四维一望王六根,“归队!”
    “是!”王六根一怔,“啪”地收回右手,退了回去。
    李四维环顾三营众将士,神色肃然,“兄弟们,今天早上是五公里武装越野,无故缺席的、中途退出的……老子会把你们送回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一众新兵顿时一惊,“是!”
    一众老兵精神振奋,“是!”
    李四维一点头,“老子会陪着你们、看着你们,掉队的、赶不上早饭的,都给老子饿着!”
    “是!”众将士轰然允诺。
    李四维大手一挥,“王六根,带队!”
    “是!”王六根答应一声,回头大叫,“九连的,都跟老子跑起来!”
    吼着,他一马当先,向大门口跑去。
    “啪嗒、啪嗒……”
    众兄弟连忙跟上,泥泞的校场上,泥水四溅!
    李四维整了整武装带,拉了拉肩上的长枪,跟在三营的队伍边上,向大门口跑去,“啪嗒、啪嗒……”,泥水飞溅。
    马路沿着大门口延伸出去,但三营的行进路线是围绕白果镇一圈,有坚实平坦的马路,也有崎岖泥泞的小道。
    新兵换上了新军装、新鞋,老套筒换成了中正式,弹药带也鼓了起来,胸前还挂上了手榴弹……这本是件让他们喜出望外的事,可是,才跑了不到两里地,他们心中的喜悦之情已经消失殆尽,快跑到五里地的时候,身上的新武器已经变成了累赘。
    李四维“啪嗒啪嗒”地跑到了后队,望着一众被甩开的新兵,面无表情,“有想放弃的吗?”
    众人都是一惊,连忙咬牙向前冲去……就这样被送回去,哪还有脸见父老乡亲?!
    李四维呵呵一笑,加快了脚步,“都给老子加把劲……老子也不想把你们送回去,可是,老子更不想带着你们去送死!”
    众人跑得更快了!
    “啪……”
    一个身形瘦弱的兄弟突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旁边的两个兄弟急忙去拉,“啪啪……”,三人跌成一团。
    李四维并不去拉,只是在一旁摇头叹息,“算了,算了!你们还是回去吧!就你们这个样子,哪里杀得了小鬼子?送死还差不多!”
    “不……”那瘦弱的兄弟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就冲了出去。
    “不!”另外两个兄弟也慌忙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向前追去,“我们能行……一定能行!”
    望着他们的背影,李四维微微一笑,跟了上去,又吼了起来,“快一点,快一点,已经跑了一半……”
    “啪……”
    又一个兄弟跌倒在地,连忙手脚并用,爬了起来,一拉肩上的长枪,咬牙追了上去。
    “啪嗒、啪嗒……”
    朝阳已经升起,一众新兵已经被老兵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呼哧呼哧……”
    众新兵气喘如牛,步履维艰,已然汗如雨下了……他们在壮丁训练营哪里经过这样的训练?!
    “快一点,快一点,”李四维跟在他们边上,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们这些龟儿在干啥?都是爹生娘养的,都是三条腿的汉子,咋被甩了这么远?这不是臊四川人的皮吗?”
    “呀……”一个兄弟涨红了脸,低喝一声,奋起余勇向前追去。
    “啊……”其他的兄弟纷纷怒吼着,跟了上去。
    李四维一怔,加快了脚步,微微也有些气喘了,“要……要得!再……给老子快点就……就好了!”
    “呼哧、呼哧……”
    众新兵喘着粗气,身形踉跄、脚步纷乱,“啪嗒啪嗒……”,泥水飞溅。
    “啪……”,一个兄弟突然摔倒在地,李四维一愣,又是那个身形瘦弱的兄弟。
    “唉,”李四维一身轻叹,跑了上去,“算了,算了,老子送你回去!你这个样子,咋打鬼子?”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扶那个兄弟。
    那兄弟一惊,如避蛇蝎,猛地向前爬行几步,挣扎着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向前冲去,“不!我能行,我能行……”
    其他人哪里还敢松懈,拖着酸麻的双腿,咬牙向前追去。
    望着他们踉跄的身影,李四维一声暗叹,自己又何尝想逼他们呢?可是,小鬼子倒巴不得他们跑得慢一些呢!
    李四维摇了摇头,追了上去,继续催促着,“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快能看到老兵的背影了。”
    “啪……”
    又一个兄弟跌倒在地,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一整装备,继续向前追去。
    “不行啊!”李四维摇头叹气,“老乡,你们这个样子可不能上前线呐!你们这个样子上前线那就是送死啊……”
    “老子不怕死!”一个身材壮硕的兄弟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了李四维,双眼通红,“你这分明是想整死老子们……”
    “鱼哥……”
    众人都是一惊,连忙停下了脚步,满脸惊愕……那可是团长啊!咋能骂?
    “老子……”
    鱼哥显然也是豁出去了,一瞪眼还要骂。
    旁边的兄弟急忙拉住了他,惊惶地望向了李四维,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团……团长……他……他……”
    李四维一摆手,紧紧地盯着那个鱼哥,“只要你们给老子追上那些老兵,想咋骂就咋骂!”
    众人一怔,讷讷地望着李四维,手足无措!
    鱼哥也清醒了,望着李四维,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还等个锤子!”李四维突一瞪鱼哥,劈头便骂,“给老子追!有本事,你就追上去啊!骂人算个锤子本事!”
    “是!”鱼哥望着李四维,一声嘶吼,转身便往前追去,“兄弟们,老子们追得上,追得上……好男当兵上前线……嗬,抗日队伍出四川……嘿……”
    他便跑便喊着,声音沙哑。
    “好男当兵上前线……嗬,抗日队伍出四川……嘿,坐上大船到武汉……哟,武汉火线扯得宽……哟……”
    众人精神一振,连忙跟了上去,纷纷喊了起来,声音低沉沙哑,节奏独特,一听之下,顿时让李四维精神一振。
    “哪怕飞机去轰炸……嘿,哪怕四处起狼烟……嘿。前方打了大胜仗……嗬,写封家信对妻言……哟:‘公婆面前多照看……嘞,抚养儿女苦中甜……咯,抗战胜利时运转……吼,你我全家就团圆……嘞。’”
    沙哑的声音,浅显直白的语句,铿锵有力的调子,虽不似前世那些情情爱爱的流行歌曲旋律优美,却有着一股子催人奋进的力量……喊着,新兵的步调已经慢慢统一,步伐坚定。
    李四维算是听明白了,这是船工号子啊!只是,在自己那个年代几乎是听不到了,自己也偶然在一部纪录片中听到过一次。
    “嗬……嘿……哟……”
    李四维自顾自地喝着,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沙哑的川江号子在白果镇外飘荡,一众新兵喊着号子,踏着沉重的脚步向前跑着,“啪嗒啪嗒……”,步调整齐,但那速度却算不得快……转过一条小巷,李四维惊奇地看到了前面的兄弟……还真追上了?
    李四维加快了脚步,冲了上去,正看到王六根在往后面张望,顿时声音一沉,“你龟儿在搞啥子?让一帮子新兵给追上了!”
    王六根一怔,讪讪地笑了,“团长,他们咋喊起了号子呢?”
    李四维一瞪眼,“喊号子有啥稀奇?”
    王六根脸色一黯,“我家就住在河边,在老家的时候,经常听呢……”
    李四维心中一软,“算了,让兄弟们给老子撒开脚丫子跑起来,不甩出这些龟儿一里地,他们能知道发狠吗?”
    “是!”王六根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往前面跑去,“兄弟们,都给老子撒开脚丫子跑,甩这些新来的龟儿一里地!”
    “好嘞!”众兄弟精神一振,嗷嗷叫着向前冲去,五公里对于他们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后面,鱼哥带着一班兄弟赶了上来,口里依旧喊着号子,速度虽然缓慢,却多了一股子气势,步伐坚定而有力……
    李四维暗暗点头……看来,世人都需要一曲适合自己的旋律啊!
    旭日东升,李四维终于看到了营地大门,顿时心中一松……总算到了,只是,这速度……还得狠狠练啊!
    营地里的欢声笑语已经清晰可闻,空气中还弥漫着热馒头的香甜气息,一众新兵顿时心中一松,那号子声也嘎然而止。
    李四维一愣,回头望去,“咋不喊了?给老子继续喊起来!听着有劲!”
    众人连忙又喊了起来,“好男当兵上前线……嗬,抗日队伍出四川……嘿……”
    看到这情景,两个站岗的兄弟都是一愣,惊愕地望着李四维。
    李四维脚步一顿,笑骂道:“看个啥?跟着喊两声,有劲!”
    “团长……”
    两个兄弟一怔,满脸苦笑,“俺们喊不来……”
    “龟儿的!”李四维摇了摇头,冲进了大门,“吃饭了,吃饭了,都给老子搞快些,要不然,洗碗水都莫得你们喝的!”
    “坐上大船到武汉……哟,武汉火线扯得宽……哟……”
    众新兵喊着号子,冲进了营地,径直往炊事排冲去……跑了一早上,饭总得要吃!
    望着他们的背影,李四维松了口气,“龟儿的,总算跑完了!”
    “团长,”卢永年走了过来,一脸惊叹,“不错啊,都跑下来了……比在漯河跑第一次要强!”
    李四维瞪了他一眼,“从明天开始,你龟儿去给老子带三营,和他们一起跑。”
    “啊……”卢永年一怔,满脸苦笑,“团长,你知道我的……我哪里跑过嘛!”
    李四维一摆手,语气坚决,“没跑过才要跑,他们都能跑下来,你为啥跑不下来?龟儿的,都是爹生娘养的,都是三条腿的男人……”
    “三条腿的男人?”卢永年一愣,连忙摇头,“团长,我可只有两条腿!”
    李四维一怔,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突然出手,直奔他裆下,用力一抓。
    卢永年一惊,顿时满脸通红,“你……你干啥?”
    李四维收回手,嘿嘿一笑,“老子还以为你龟儿第三条腿废掉了!”
    说罢,他哈哈一笑,转身就往炊事排走去。
    卢永年回过味来,连忙追了上来,“团长,从明天开始,我跟三营一起跑,老子也是三条腿的男人!”
    李四维脚步一顿,回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唉,你以为老子想看着他们在泥地理摔跟头啊?老子让他们吃些苦头,总比小鬼子让他们吃枪子儿好吧?”
    “对!”卢永年连忙点头,“不严加训练就把他们送上战场,那是谋杀!”
    “咦?”李四维惊讶地望了他一眼,“你龟儿还是有想法嘛!”
    卢永年讪讪一笑,“该想的你都想了,该说的你也说了,我当然就只有当摆设了嘛。”
    “你龟儿……”
    李四维瞪了他一眼,“好嘛,从明天开始,六十六团就交给你训练了,老子隔三天回来检查一次,要是不能让老子满意,你龟儿就惨了!”
    “是!”卢永年精神一振。
    李四维望着他,神色一肃,“永年呐,老子现在要管全旅的训练,顾不过来了,你龟儿可不要拉稀摆带啊!”
    卢永年神色一肃,“请团长放心。”
    “好!”李四维重重地一点头,转身就走,“吃完饭,老子就走,六十六团就交给你了!”
    “是!”卢永年对着李四维的背影,“啪”地一个敬礼。
    草草地吃完早饭,李四维就带着苗振华直奔金家铺,那是六十七团的驻地……李四维既然接了训练新兵的任务,自然不敢松懈,相对于其他团,六十六团反倒是他最放心的。
    六十六团团部,卢永年正在低头翻着花名册,郑三羊在低头写着些什么,两人都是一脸的专注。
    “报告!”门口陡然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
    两人连忙抬头望去,有点面生,是新兵啊。
    “是新来的兄弟吧,叫啥名儿?”卢永年打量着他,一脸温和,“来团部有啥事?”
    来人正是鱼哥,闻言,他“啪”地一个立正,“报告,我叫江鱼,三营七连一排三班二等兵,我找团长。”
    卢永年一怔,摇了摇头,“团长走了。”
    江鱼一愣,“走了?”
    郑三羊抬起头,呵呵一笑,“江鱼,你找团长有啥事啊?”
    江鱼脸色一红,“我……是来给他赔礼道歉的。”
    “哦?”郑三羊和卢永年都是一愣,“道歉?道啥歉?”
    江鱼连忙摇头,“团长不在就算了……你们能不能跟他说……就说……我知道错了,求他不要撵我走……”
    郑三羊一怔,笑着摇了摇头,“江鱼啊,回去安心训练,只要你训练认真,团长是不会赶你走的……他现在是副旅长了,要管全旅的训练,可能这几天都回不来了。等他回来了,我们会跟他说的。”
    “是!”江鱼“啪”地一个敬礼,转身就走,却暗暗心惊,原来……他还是个副旅长啊!
    “鱼哥,”一众新兵见江鱼回来,连忙围了上来,“咋样了?”
    江鱼摇了摇头,有些茫然,“不知道……团长走了,说是去其他地方练兵去了。”
    “唉,”众人一愣,纷纷摇头,“鱼哥,你太冲动了,那可是团长呢!你咋能骂他呢?这事儿……怕是不会这么轻巧哦。”
    鱼哥一咬牙,狠狠地摇了摇头,“算球了,都好好训练吧,不论咋样,都不能让他把我们赶走咯。”
    “唉,”一个壮硕的汉子摇头苦笑,“老子倒情愿回去拉大船,这狗日的比拉大船还苦呢!”
    众人一愣,纷纷望向了说话的汉子,怒目而视,“狗娃子,你龟儿丢人现眼的,老子们干啥来了?”
    狗娃子一怔,讪讪地笑了,“老子就是抱怨两句,哪能真当逃兵,那还不得把兄弟们的皮都臊完啦!”
    “对!”众兄弟重重地一点头,“打小鬼子,川人莫得孬种!”
    鱼哥环视众人,目光炯炯,“救出我们的同胞!收复我们的国土!并且免得我们的子子孙孙都当亡国奴!”
    “救出我们的同胞!收复我们的国土!并且免得我们的子子孙孙都当亡国奴!”
    众人齐声呼号,目光炯炯,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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