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自己先来撩拨我,人用完就甩一边懒得理。好歹你想从我这打听什么,我统统都告诉你了。”
    他声音不大,可无限引人遐想的内容,很是惹人注目。
    站李不琢前面的中年女人频频回头看过去,而她绷着一张脸,仿佛怀里揣着手.榴.弹一样握紧水瓶,屏住了呼吸。
    是喻融。
    他旁若无人地继续纠缠:“再说金源这件事,我也帮你不少忙啊。”
    对方终于忍无可忍地敬他一句:“我们能出去再说吗?”
    俏嫩的女声,哪怕竭力放低音量也辨得出温软的音色,像小手在心上轻轻抓挠,听得人痒痒的——这是关璞的声音。
    李不琢听着翻翻眼睛,竟然让她一口气碰见两个人。
    她在心里感谢身后那个魁梧的壮汉,形成她与那两人的阻隔。可惜前方还有十个人,队列慢吞吞地挪动,不知待会还会听到什么。
    片刻,喻融轻笑两声,自言自语地说:“我知道,我们其实没什么关系,但我这两天挺想你的。要不我们一会儿去看电影?”
    关璞还是不理他。
    喻融沉得住气,嘿嘿笑一阵,大概碰到她哪里,关璞嫌恶得直叫唤:“别动手动脚!”
    “好好好,反正等下要去你家。你看我给你买这么多东西,也值一天了吧?”
    真恶心。
    李不琢忍不住去想这些年关璞到底经历了什么,难不成欠了林锦承很多钱被他要挟?要不然,就是让他抓住了什么把柄?一边被阮昀斌包.养,一边与人合谋陷害他,她心底一阵阵的发寒。
    前面只剩一个人的时候,她开始翻找零钱,唯恐多做逗留。
    很快轮到李不琢,她把纯净水递过去,让收银员扫码。这时听到喻融又开口:“你爱林锦承那么多年,他连个正眼都不给你,不如考虑考虑我?”
    关璞哼笑:“我和他的事,轮不到你过问。倒不如先顾顾自己,一把年纪还没个正形!”
    喻融哈哈大笑:“我要是正经,怎么能遇上你这样的小美人?”
    李不琢如遭雷殛,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关璞爱林锦承?
    她强迫记忆快速倒带,搜寻与之相关的任何一点线索。这几乎就是大海捞针。
    “水,您的水……”
    收银员喊来的同时,李不琢还被身后的大汉拽了一下。她回过神,拿了纯净水,长久养成的职业习惯让她转回去,欠身道谢。
    头再抬起来,与那两人的目光一霎交汇。
    *
    “李不琢,你看上回我在会所那说什么来着?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
    李不琢默默丢去一把眼刀,相信喻融应该能看出“狗屁”两个字。
    果然,他悻悻收声。
    刚才在超市李不琢和他们打了招呼,就被热情邀请去家里,说是中午准备做蔬菜沙拉。见她还在犹豫,关璞补一句:“我家里有瓶木姜子油。”
    这是只有相识多年才知道对方好的那一口,像软肋。
    等到反应过来,李不琢已和他们走在回去的路上。关璞穿缎面印花衬衫,配一条白色伞裙,独自打着小阳伞。喻融穿一件褐色polo衫,提着两大袋东西,狗腿地跟在她旁边。
    热得不行。
    蝉声一路不绝于耳,阳光流蜜一样洒了他们一头一脸。后颈的汗水兜不住,汩汩往下淌。一段不长的路,生生走出了万水千山的跋涉。
    喻融不去招惹李不琢,转而揪着关璞不放。
    琢磨之前那些话恐怕被李不琢听去七七八八,他便不端着了,左一句“你干嘛对林锦承那么死心塌地啊”,右一句“我这次真的是摸着良心说话,给个机会”。
    “对啊,给他个机会呗。”李不琢漠然看着近在眼前的小区大门,突然出声,“他再怎么差劲,也好过林锦承那个大烂人。”
    关璞脚下一顿,意外地愕住。
    李不琢索性把心里攒了许久的话倒出来:“不烂吗?永远把你推在最前面,他倒袖手旁观。你为他做那么多事,他拿命回报都不够!关璞,我一直以为你是为自己,那样我没话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你竟然是……竟然是为他那种人?!”
    “你别这么说他!”关璞迅速涨红了脸,大声喝止。
    李不琢不屑地嗤鼻:“那你倒是说说他有哪点好?”
    关璞握住伞柄的手指青筋隐现,另一只手的拳头捏了捏,最终松开,“你们不会懂的。”
    “我就是一点都不懂,才想请你告诉我。”李不琢难抑激动地跨到她面前,盯着她,“他给你灌了什么迷.汤?”
    关璞一言不发。
    就在李不琢的耐心快被耗尽,才听到她蚊子似地哼哼:“……他需要我。”
    *
    “所以……你没吃到蔬菜沙拉?”
    “对。”见沈初觉撑着椅背,笑到直不起腰,李不琢恼怒地扔去一个抱枕,“笑个鬼!有什么好笑的!”
    “我听了半天,听出你其实是奔着那瓶木姜子油。然而没吃到,好冤啊。”沈初觉躲过抱枕,双臂架在椅背上。
    “是哦……”李不琢后知后觉地遗憾起来,开始懊恼昨天不该转身跑掉。
    她穿着那套棉质蓝白条纹的夏季家居服,两条腿翘上茶几,不时晃几下。露在外面的脚趾蜷起又舒展,颇为惬意自得。不过想想无所谓啦,她眉心随即展开,上.身瘫在沙发里,低头继续回复微信群的留言。
    噼里啪啦按完一通再抬头,发现沈初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嘴一瘪:“你要是不跟我说喻融和你一伙的,我简直怀疑他真被关璞迷住了。”
    沈初觉唇角衔着笑:“看起来,就是被迷住了。”
    李不琢双腿一蹬,坐直了嚷道,“你们不是在演戏吗?他不是派过去的卧底吗?”
    “但我管不了他看上谁,是吧?”
    “你没看到喻融看关璞的样子,眼睛直勾勾的,色.迷迷的。”
    “人总有缺点,只要他的优点为我所用就行了。”
    “那他去林家做事……”
    沈初觉敛起笑意,平静地说:“不琢,你想过林锦承知道我那么多事,又那么恨我,为什么不像对付阮昀斌那样动手吗?”
    李不琢放下手机,懵然的脸上倏尔闪过灵光,“因为你也知道他一些事情,你们相互制衡。”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而且他现在的关注点是林善培。”沈初觉唇角轻扬,抬手看了眼表,起身走向玄关,“我先回去了。”
    两人目前仍为地下恋情,沈初觉偶尔过来留宿,一般回酒店住。
    李不琢目光追着他,忽然想到什么,问:“那你怎么知道关璞喜欢林锦承?”
    沈初觉一边换鞋一边不以为意地说:“我很早就知道了。”
    “啊?”
    他换好鞋,转过身说:“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就像上次送你去森会所,在停车场旁边碰到他们。只要有林锦承在,她的视线永远停在他身上。专注得……好像只有看着他,才能确认自己的形状。”
    李不琢似懂非懂地点头,又问:“你连这个都知道?”
    “因为我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上了车的能不能表扬我一下_(:3」∠)_
    第38章 38.
    沈初觉说那句话的模样, 在此后许多个夜晚,不断造访李不琢的梦。
    梦中他站在玄关那盏西洋风的壁灯下, 脸泡在暖黄色灯光里。只记得一些细节, 比如他沉静的眼底和平直的嘴角, 没带什么特别的情绪, 却让李不琢的心莫名紧了起来。
    像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飓风裹挟着,卷入往事的池底。
    到处是他不经意看过来的视线, 藏在交替闪回的片段里,被重新捕捉定格。
    以至于每天早晨她醒来时, 脸上带着甜蜜的满足。
    “我发现你这几天不太对劲。”一起吃晚餐的时候,戴品妍停下筷子, 狐疑地看着李不琢, “动不动就傻笑, 马路上捡钱了?”
    李不琢低头用筷尖戳碗里的烧腊,嘿嘿笑着:“比捡钱更好的事。”
    她抬头撞见戴品妍一脸八卦的期待, 又笑一阵:“还是不说了,我要慢慢回味。”
    “哎……”戴品妍大概猜出是哪方面的事情, 眉毛耸了耸。
    她们等下还要回酒店,便选在附近的大家乐吃饭。
    李不琢要了份烧味双拼,戴品妍只点了一盅炖汤。
    两人一个感叹“大晚上你居然吃这么多, 很有勇气嘛”,一个瞪眼“我晚上还得干活呢,你吃那么少不怕晕倒吗”,随后相视笑起来。
    餐厅明亮的光线罩下, 四周食客们细碎的交谈声和餐具的碰撞声织出融融的烟火气,李不琢边吃边听戴品妍说酒店最近的活动,眼睛都舍不得眨一眨。
    气氛好得不像话,连锁店的饭菜也能吃出家常的温度。
    “你说那个什么“海滨夜跑”,沈氏会来人?”李不琢筷子一搁,眼神有点发虚。
    “嗯,会来,他们已经排好行程了。”戴品妍用纸巾擦嘴,没留意李不琢脸色的变化,继续说,“其实沈家还有很多别的业务,不过他们老爷子看重酒店这一块,所以这几年扩张迅速。”
    她擦好嘴,眼里闪过一丝诡谲的笑意,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只有最讨老爷子欢心的人,才能成为沈氏酒店的掌权人。”
    李不琢对沈初觉家里的一切都十分好奇,伸长脖子问:“他们家还有什么业务?”
    戴品妍掰着手指数道:“沈氏是开糖厂起家的,后来涉足粮油贸易。之后一边开酒店,一边将贸易基地扩展到泰国和印尼。现有业务包括酒店、房地产、食品和粮油贸易还有运输。最厉害的是,他们家生意铺这么大,还能把酒店做成巨头。”
    好复杂。
    李不琢听着两眼发黑,咽了咽喉咙又问:“这么大的家业……他们家是不是有很多人?”
    “挺多的,听说他们老爷子娶了三房。”
    “……”
    “不过都分开住。正室在新加坡,三房在东京,二房就不知道了。好像只有过年才家族聚会。”
    李不琢暗忖,那沈初觉在家里岂不虎狼环伺?
    这对于从小到大经历过最忧心忡忡的无非是“庄佩茹鬼迷心窍当小三”,这种事情的李不琢来说,有点无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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