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离开立政殿,满是得意。
    来的早不如来得巧,谁曾想父皇李世民午膳后竟然留在母后宫中小憩。而慌慌忙忙赶来时,父皇起床。原本需要和母后商量,再禀明父皇,来来回回数次方能决定。这下好了!仨人坐在一起,面对面一次就把事情都给解决了。
    期间,母后还有些犹豫,对太子长时间不在东宫,持有反对意见。帮李承乾鼓吹张目大力支持的反倒是父皇李世民!
    皇庄划给了李承乾,当场母后长孙皇后就招来了内府管事,立刻就将皇庄清理,马匹人员一概不留,交给李承乾的将是一处完全空白,随意重新整治的农庄。好心的母后还叮咛内府划拨三千贯给予农庄。
    李承乾是陪着父皇一起出的立政殿,父皇李世民要回太极殿,太极殿书案上堆积的奏折,总也批阅不完。
    “谢谢父皇!”离开了立政殿,剩下父子二人缓步走在路上。李承乾又显露出少年顽皮。自从醒来的第一眼,看到,身边男人恳切真挚的关爱。是感动!是喜悦!是需要!是亲情血脉的共鸣!帝王,铁血统帅加在李世民所有的称谓,在李承乾心里只有一样---父亲。
    喜欢父亲,喜欢和父亲在一起,喜欢和父亲在一起时放纵自己的顽皮,喜欢和父亲在一起时放纵自己的顽皮时父亲时不时逗弄自己。
    身后的内侍看着世间最尊贵的父子俩,磕磕碰碰边走边聊,有意拉来开了和二人的距离。
    李世民看着脑袋瓜触到肩膀的李承乾,感觉自己的长子真的正在长大。嗯!是正在长大,又是精明,又是憨傻,面脸的得意在他眼里都是憨傻!
    “呵呵!不说皇庄的事了。父皇给你讲个自己和你这般大时的事情。”李世民放慢了脚步,还四下打量着这皇宫。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皇宫还很新,路边的树可没有现在粗。头次进宫的我呀!看什么都新鲜。一栋比一栋巍峨的宫殿,彩衣飘飘恍是仙女的宫娥。就在那里!”李世民指着御园的方向。“我见到了隋皇杨广,见到了高高在上被众人跪拜的大隋皇帝。他坐在那里,天地却为他运转,众生都围着他存活!”
    轻轻碰了一下听入神的儿子。“他是人间的君主,你明白,父皇的感受吗!”
    “多少年过去,我还记得隋帝拉着我的手,夸我是李家麒麟儿时的情景。少年时的我,得了皇帝陛下的夸赞,不免得意。又是第一次喝到宫里面,冰镇的葡萄酿。只是觉得夏日里喝到嘴里,醇爽冰凉,喝起来没了节制。最后,就醉的不醒人事。”
    走到了路口,父子拐向南。
    “醒来,已是两天后。宿醉后的头痛,也没让我忘了睡梦。梦里,我成了这座皇宫的主人,这个天下的主宰!”稍稍停顿,李世民平复了一下心情。“活着对我有了新的也是明晰的方向,十二岁哪年我来过这里。离开后,拥有这里就是我人生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我开始积攒力量。”
    回身,树木枝叶之上,立政殿的一弯深青色飞檐,挂在空中。
    “高明,就在那一年。我遇到了你母后,梦里的情形出现在眼前。”说道这里,就如同抖落了一身严寒。李世民给予李承乾的感觉,温暖亲切的父亲又回来了。
    “呵呵!再后来呢,父皇顺利的娶了你的母后,有了你!”李世民侧身拧了下李承乾的鼻子。“哈哈!”大笑。
    李承乾揉着鼻子,用肩头顶着父皇。“不光我一个!”
    哈哈哈!李世民的肆意得笑传出老远,跟着的内侍,远远停住了脚步。
    “嗯!咱家一加一不等于三。哈哈哈!”
    收了笑声;“高明,这次你昏迷后醒来,和父皇讲的梦,就之存在你我父子间。”
    “嗯!我只和父皇您说过,以后就存到心里!”父皇李世民这个要求正和李承乾心意。巴不得不被人怀疑自己突然的转变。
    “冥冥中自有天命,高明也十二岁。前隋二世而亡,我李家大唐要千秋万代,容不得你我父子一点懈怠!这也就是我同意你安置王家姐弟的方案的原因。”
    “谢谢父皇!”同样一句话,这次,李承乾除了诚意还有这坚守,对信念的坚持。
    出了内宫门,父子就要分开。看着躬身行礼告辞的儿子。“三天,明天可就是第三天了。后天的大朝会,你也要参加,事情没办好。呵呵!可要准备父皇让你在朝堂上丢面子。”
    “我准备好了,父皇,别忘了我的条件。”
    儿子答的爽快,勾起李世民的好奇。看着带着贺五顺着弘文馆北边向东走去,招招手,唤来随侍的老太监;“去查查,太子要如何化解李靖和唐俭恩怨。”
    过午的阳光照在皇宫,也照在永兴坊。颜府的门外,向西开的府门,一块块青石吸饱了烈日投下的热量。对着门的牛车,拉车的牛不停地交换落地的蹄子。轿子里,弟子给老人李纲端来解暑的冰水早就变成一碗温水,老人靠在后背上,满脸的皱纹里灌满汗水。
    看热闹的坊间邻里,等了半天也没见颜家人出来,渐渐失去了好奇心,日头正烈,还不如回家避暑消凉。坊内的邻里少了,围观的人群却更庞大。多是些青衣小帽,芒鞋短打扮。
    护卫在牛一车一轿子四周的博衣高帽儒士,苦等了大半日,腹内肚肠蛙鸣如鼓,一个个不避烈日神色坚定。
    颜家第三个出面的主家,终于被等了出来。出乎孔颖达的预料,来的并不是颜师古。
    四个壮实的妇人抬着竹辇,一群子弟带着小几竹榻。停在了颜府大门内,门内正好处在宽大的门楼阴凉处,仆用用井水冲洗青石地面,不过是清洁灰尘,也降低了温度。
    等一切都在府外众人眼光注视下有条不紊结束,闭目养神的颜思鲁睁开眼。“文纪!进府一叙。”
    李纲被两个弟子惨扶着,走进颜府。坐在竹榻上,随行的弟子接过仆用递过的湿巾,服侍老人洗面净手。
    “老夫已备好软粥,文纪可愿入府享用!”
    “理不明!吃不得。”李纲摇着瘦骨嶙峋的手臂,拒绝道。
    两个八旬老人,当世最年长的两个宿儒,同样稀疏的白发,一袭青衫,隔着丈远的距离看着对方。
    “讲道理?!你李纲李文纪来我颜家讲道理!呵呵!呵呵!你真要老夫和你讲讲道理吗!?”
    李纲眼角瞄了眼牛车上的孔颖达。“事无不可说,理无不可辨!”
    对面的老人,颜思鲁眼睛眯成条细缝。“文纪可告诉老夫,教过几位储君!?”
    一直精神萎靡的老人,突然挺直了腰板,白眉下的眼睛也睁的溜圆。“文纪隋唐两朝,教过三位太子殿下。世人皆知,今日何以有此一问!?”
    “哦!几人登临大宝!?”颜思鲁细音慢腔不带一丝情绪的问道。
    李纲嘴角哆嗦着声音颤抖。“正己身修德行,事君时以诚!文纪俯仰对的起天地圣师,行事无愧。”
    “子曰;有教无类!何解?”最后的两字被颜思鲁说出,拖得长长的。
    “嗯!”李纲一时语塞,德高望重的老人,第一次被撕破了面皮。在李纲面前,提起自己不成器的学生,给予的结论都是,弟子枉费师傅教导,自己不成器!
    “教导储君,你真的会教储君吗!?哈哈!好好问问自己的良心,哼!你是为谁在教一位位皇子??为你?为陛下?为某些人?还是为天下苍生!??如果你还要认为自己是个儒士,你的仁呢!?你李文纪若是心里有着对天下人的仁!哼哼!太子杨勇登基,就不会有隋末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老人低吼着说完大段的话,喘着气胸脯起伏着。
    “堵我颜家的门!嗯!你带着子弟来堵我颜家的门,想干嘛!??想要告诉我你李文纪树人有方!?还是说我颜家私德有亏!??”
    老人连珠炮的责问下,李纲抬手以袍袖遮住了脸面。
    看着对面蜷缩在竹榻上的老友。“哎!”颜思鲁长长叹了口气。舒缓了语调道;“给你备好的粥,此时正好服食,进府吧!”
    李纲在弟子搀扶下站起身,拱拱手,走进颜府内。
    “有请孔圣嫡孙,孔大人!”慢条斯理的声音传来。孔颖达走下牛车,整理衣冠然后才一步一步走进颜府大门。
    刚从烈日下走进阴凉里,被井水清洗过的地面,空气潮湿凉爽。身体才感受舒缓,精神感受却是深深的侮辱!!
    随着李纲老人进府,老人坐的竹榻竟也被抬了回去。孔颖达就站着面对颜思鲁老人。
    “和李文纪是说理,和你!是说事。”孔颖达涨紫的脸,老人视而不见,依旧用缓慢的语速说着;“颜家没人请你!对吗!?”
    也不等孔颖达回答,老人自说自话接着说道;“颜师古没有去求陛下做太子的老师,对吗!?”
    “颜师古即便做太子的老师,陛下也不一定撤了你在东宫的职事,对吗!?”
    “颜师古到现在还没有接到圣旨,给他在东宫定一个职位。对吗!”
    “今日你堵我颜家门以前,没几个人知道太子换师,对吗!?”
    “现在呢!?全长安城都知道了。你如此能干!陛下还能不换太子的师吗!?”
    看着府外烈日下苦苦支撑着的儒士们。颜思鲁抬手指着门外。“门在那!走吧,一个人蠢,不要带着一群人蠢。请你入府两次,礼数到了。就不再请你入府了。请吧!”
    老人口里问出的一个个问题,向焦雷炸在孔颖达脑袋里,轰轰作响。随着老人指向府门外的手指,孔颖达木然走向牛车,被弟子扶上车。
    围在四周的人群等候了多时,想要看一场好戏。只看到人群分开,牛车缓慢的在前,随后跟着疲惫的儒士。出了坊门,就散开来,散向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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