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长安一日{七}
日近正午，永兴坊颜府门前，烈日下，堵门的儒士竟然比清晨还多，加上围观的坊间邻里，颜府前的巷子被堵的严严实实。
一顶轿子和一辆牛车，正对着颜府大门。
轿子的帘子高挑，李纲昏昏沉沉半躺在轿内，八十多岁，连朝都不用上的老人，清晨就一路颠簸赶来，又苦坐半日。这时的他已经是筋疲力尽。
“李少师！李少师。”牛车上的孔颖达悄声呼唤着老人家。
李纲闭着眼“嗯！”了一声。
“少师，颜家先出来了三子相请，刚有来了二子。坚持一下，很快颜师古这匹夫就该出来，您我当好生责问他，行了苟且事，是君子否！”
昨日傍晚，孔颖达脱了牢狱，回府，洗漱一番，想着一趟无妄之灾算是过去了。
消息通灵的同僚子弟已经赶到了府上。而孔颖达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陛下要改换颜师古为太子师。
大业初年，尚是的少年孔颖达应举明经，便对策高第，授任河内郡学博士。自此，虽历经两朝，却节节高升，成为朝廷高官儒林名家。顺顺当当的半生，习惯了进，最难以接受的就是退。
找颜师古理论，孔颖达还是有这份底气，可是颜家还有位老家主！连夜，孔颖达联系到病养在家的太子少师李纲，有了李纲这坛老酒打底，孔颖达才敢来堵颜家的门。
门外人声嘈杂，随着孔颖达来的一众儒士，腹内打着草稿，静等颜家长子颜师古出来，以文为刀，就在坊巷里论一论儒家之道。
后宅的书房里，父子间有问有答，佳肴美酒，小辈环伺在侧，静，静谧，安和。
颜思鲁点选子嗣背诵颜氏家训，并加以拷问。答得好，赏酒；答得不如意，罚，罚出府门和孔颖达唠叨两句。
颜家蒙童就要背诵的家训，几兄弟早就翻来倒去背的滚瓜烂熟。虽然不明白父亲心里的想法，颜家家教森严，也就陪着老父，一篇篇背诵。先是老三在《止足篇》莫名其妙被老父不喜。后有在《风操篇》老二也被老父质问。
还好，老二自府门回来近半个时辰，父子间一问一答，一直顺顺利利。
“师古，省{xing}事篇”。
颜师古随即背诵道；“铭金人云：“无多言，多言多败；无多事，多事多患。”至哉斯戒也！能走者夺其翼，善飞者减其指，有角者无上齿，丰后者无前足，盖天道不使物有兼焉也。古人云：“多为少善，不如执一；鼷鼠五能，不成伎术。”近世有两人，朗悟士也，性多营综，略无成名，经不足以待问，史不足以讨论，文章无可传於集录，书迹未堪以留爱玩，卜筮射六得三，医药治十差五，音乐在数十人下，弓矢在千百人中，天文、画绘、棋博、鲜卑语、胡书、煎胡桃油、炼锡为银，如此之类，略得梗概，皆不通熟。惜乎！以彼神明，若省其异端，当精妙也。”
“能解否！？”
颜师古答道；“人，贵在自知。不要多话，多话会多失败；不要多事，多事会多祸患。往往看到了自己的长处，忽略了相对应必然会有的缺陷。有才能，也要谦和，在几十人，或千百人中间有着出众的才华，就以为才华出众，也要明白自己的才华还有很大的不足。”
“你知其意而用以行否！？？”此刻的颜思鲁，大睁着双眼，再不是个两眼昏花的垂暮老人。
路边树叶间隙散落下的阳光，照在慢慢走着的父子明黄色的丝袍上。
高大英挺的父亲，稚嫩的少年皇子。
李承乾的头顶，刚刚到了父皇的肩头。和父皇边走边聊，一路走来，不时地侧仰着头看向父皇。宽阔的额头，高挺的鼻子，一双眼炯炯有神，笔挺的腰板，还有厚实的肩膊。呵！李承乾好想让父亲用宽大坚实的手臂揽着自己的肩。
心里想着，小少年的身子便和父皇贴的近近的，远远跟着的内侍们就看着，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紧挨着，走在树荫下，不时你碰我一下，我撞你一下。
“你真不去帮帮颜夫子！？他可是你自己挑的老师。”此时，李世民说话更像个普普通通的父亲，随意，甚至还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父皇，您咋不下道圣旨呢？你一道旨意就解决了。”李承乾反问道。
“我不管，又没人来求着我，随随便便就下圣旨。大唐皇帝的圣旨也太不值钱了吧。可你不一样，你可是要当他的学生，老师有事情，你这学生就应该出头解决。”
李承乾用肩头撞了父皇一下，表示自己的不满。“如果颜夫子连这事情都解决不好，还有什么本事教我呢！？要做我的老师，就要拿出真本事让我看看。”
“颜师古过于耿直，不一定能化解难题，但颜家一定能解决今日的事情。”
“原来父皇早就知道颜家有能力自己解决呀！？”李承乾用力撞了父皇一下。李世民是马上打江山的武皇帝，这一下子，李世民没什么动静，李承乾反被弹向一边。
李世民哈哈大笑着；“再撞我就要被你撞到树丛里了。”看着李承乾气鼓鼓样子，李世民笑的更加得意。
“还有，你用一道一加一等于一的题，把我安排给你的勋贵子弟都撵跑了。你是怎么想的。”
李承乾用力摆动着被撞的发木的手臂。“他们太弱了，看着都烦！”想起昨日东宫里大大小小那群混小子，李承乾就闹心。
李世民不再调笑，一本正经的说道；“高明，人不可以独，不可以持才傲物。作为太子，将来的皇帝，更应该善于和人建立良好的关系。我们做事情，总不能事事亲为，要依靠众多的爪牙，通过他们控制下面的人。人各有优点，也免不了有各式各样的缺点。不要一刀切，给他们机会，也是给你自己机会。通过来往，你才能发现各人的优缺点，找到有用的人才。”
“我知道谁是有本事的人才！”李承乾不假思索冲口而出。马上就后悔了！自己有后世的记忆，知道历史的轨迹，可又不能把这当做十二岁太子知人识人的理由说出来。慌张中像上一世习惯了的样子，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耸了耸肩头，侧仰着头看着父皇李世民。
习惯了高高在上，李世民被儿子当面顶了嘴，反而被儿子搞怪的表情逗笑了。
“又说孩子话，要不耽搁，你都行过冠礼，应该是大人了。”
李承乾放下捂嘴的手，呲着牙挤出个笑脸。
“王家两姐弟，你考虑好如何安置了吗！？要不父皇帮你把他们安置到宗室或者大臣家里，赐个县子爵位，也算荣华富贵一生。”
“还是让我再考虑考虑，父皇，我总觉得他们姐弟失去最宝贵的是平静的天伦之乐。突然间没了父母，再到一个陌生环境，面临着的是高官显贵。以后的日子再富贵也不会轻松快乐。王御医为我死了，我想尽量照顾好他们姐弟俩。”
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立政殿前带着乐乐嬉戏的李丽秀和李珍两姐妹，李世民点了点头道；“这事我就不管了，你去和你母后商量商量，总归有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李承乾吹了声口哨，远处的乐乐拧转身，化作一道黄色的影子，飞奔而来。
一顶轿子和一辆牛车，正对着颜府大门。
轿子的帘子高挑，李纲昏昏沉沉半躺在轿内，八十多岁，连朝都不用上的老人，清晨就一路颠簸赶来，又苦坐半日。这时的他已经是筋疲力尽。
“李少师！李少师。”牛车上的孔颖达悄声呼唤着老人家。
李纲闭着眼“嗯！”了一声。
“少师，颜家先出来了三子相请，刚有来了二子。坚持一下，很快颜师古这匹夫就该出来，您我当好生责问他，行了苟且事，是君子否！”
昨日傍晚，孔颖达脱了牢狱，回府，洗漱一番，想着一趟无妄之灾算是过去了。
消息通灵的同僚子弟已经赶到了府上。而孔颖达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陛下要改换颜师古为太子师。
大业初年，尚是的少年孔颖达应举明经，便对策高第，授任河内郡学博士。自此，虽历经两朝，却节节高升，成为朝廷高官儒林名家。顺顺当当的半生，习惯了进，最难以接受的就是退。
找颜师古理论，孔颖达还是有这份底气，可是颜家还有位老家主！连夜，孔颖达联系到病养在家的太子少师李纲，有了李纲这坛老酒打底，孔颖达才敢来堵颜家的门。
门外人声嘈杂，随着孔颖达来的一众儒士，腹内打着草稿，静等颜家长子颜师古出来，以文为刀，就在坊巷里论一论儒家之道。
后宅的书房里，父子间有问有答，佳肴美酒，小辈环伺在侧，静，静谧，安和。
颜思鲁点选子嗣背诵颜氏家训，并加以拷问。答得好，赏酒；答得不如意，罚，罚出府门和孔颖达唠叨两句。
颜家蒙童就要背诵的家训，几兄弟早就翻来倒去背的滚瓜烂熟。虽然不明白父亲心里的想法，颜家家教森严，也就陪着老父，一篇篇背诵。先是老三在《止足篇》莫名其妙被老父不喜。后有在《风操篇》老二也被老父质问。
还好，老二自府门回来近半个时辰，父子间一问一答，一直顺顺利利。
“师古，省{xing}事篇”。
颜师古随即背诵道；“铭金人云：“无多言，多言多败；无多事，多事多患。”至哉斯戒也！能走者夺其翼，善飞者减其指，有角者无上齿，丰后者无前足，盖天道不使物有兼焉也。古人云：“多为少善，不如执一；鼷鼠五能，不成伎术。”近世有两人，朗悟士也，性多营综，略无成名，经不足以待问，史不足以讨论，文章无可传於集录，书迹未堪以留爱玩，卜筮射六得三，医药治十差五，音乐在数十人下，弓矢在千百人中，天文、画绘、棋博、鲜卑语、胡书、煎胡桃油、炼锡为银，如此之类，略得梗概，皆不通熟。惜乎！以彼神明，若省其异端，当精妙也。”
“能解否！？”
颜师古答道；“人，贵在自知。不要多话，多话会多失败；不要多事，多事会多祸患。往往看到了自己的长处，忽略了相对应必然会有的缺陷。有才能，也要谦和，在几十人，或千百人中间有着出众的才华，就以为才华出众，也要明白自己的才华还有很大的不足。”
“你知其意而用以行否！？？”此刻的颜思鲁，大睁着双眼，再不是个两眼昏花的垂暮老人。
路边树叶间隙散落下的阳光，照在慢慢走着的父子明黄色的丝袍上。
高大英挺的父亲，稚嫩的少年皇子。
李承乾的头顶，刚刚到了父皇的肩头。和父皇边走边聊，一路走来，不时地侧仰着头看向父皇。宽阔的额头，高挺的鼻子，一双眼炯炯有神，笔挺的腰板，还有厚实的肩膊。呵！李承乾好想让父亲用宽大坚实的手臂揽着自己的肩。
心里想着，小少年的身子便和父皇贴的近近的，远远跟着的内侍们就看着，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紧挨着，走在树荫下，不时你碰我一下，我撞你一下。
“你真不去帮帮颜夫子！？他可是你自己挑的老师。”此时，李世民说话更像个普普通通的父亲，随意，甚至还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父皇，您咋不下道圣旨呢？你一道旨意就解决了。”李承乾反问道。
“我不管，又没人来求着我，随随便便就下圣旨。大唐皇帝的圣旨也太不值钱了吧。可你不一样，你可是要当他的学生，老师有事情，你这学生就应该出头解决。”
李承乾用肩头撞了父皇一下，表示自己的不满。“如果颜夫子连这事情都解决不好，还有什么本事教我呢！？要做我的老师，就要拿出真本事让我看看。”
“颜师古过于耿直，不一定能化解难题，但颜家一定能解决今日的事情。”
“原来父皇早就知道颜家有能力自己解决呀！？”李承乾用力撞了父皇一下。李世民是马上打江山的武皇帝，这一下子，李世民没什么动静，李承乾反被弹向一边。
李世民哈哈大笑着；“再撞我就要被你撞到树丛里了。”看着李承乾气鼓鼓样子，李世民笑的更加得意。
“还有，你用一道一加一等于一的题，把我安排给你的勋贵子弟都撵跑了。你是怎么想的。”
李承乾用力摆动着被撞的发木的手臂。“他们太弱了，看着都烦！”想起昨日东宫里大大小小那群混小子，李承乾就闹心。
李世民不再调笑，一本正经的说道；“高明，人不可以独，不可以持才傲物。作为太子，将来的皇帝，更应该善于和人建立良好的关系。我们做事情，总不能事事亲为，要依靠众多的爪牙，通过他们控制下面的人。人各有优点，也免不了有各式各样的缺点。不要一刀切，给他们机会，也是给你自己机会。通过来往，你才能发现各人的优缺点，找到有用的人才。”
“我知道谁是有本事的人才！”李承乾不假思索冲口而出。马上就后悔了！自己有后世的记忆，知道历史的轨迹，可又不能把这当做十二岁太子知人识人的理由说出来。慌张中像上一世习惯了的样子，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耸了耸肩头，侧仰着头看着父皇李世民。
习惯了高高在上，李世民被儿子当面顶了嘴，反而被儿子搞怪的表情逗笑了。
“又说孩子话，要不耽搁，你都行过冠礼，应该是大人了。”
李承乾放下捂嘴的手，呲着牙挤出个笑脸。
“王家两姐弟，你考虑好如何安置了吗！？要不父皇帮你把他们安置到宗室或者大臣家里，赐个县子爵位，也算荣华富贵一生。”
“还是让我再考虑考虑，父皇，我总觉得他们姐弟失去最宝贵的是平静的天伦之乐。突然间没了父母，再到一个陌生环境，面临着的是高官显贵。以后的日子再富贵也不会轻松快乐。王御医为我死了，我想尽量照顾好他们姐弟俩。”
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立政殿前带着乐乐嬉戏的李丽秀和李珍两姐妹，李世民点了点头道；“这事我就不管了，你去和你母后商量商量，总归有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李承乾吹了声口哨，远处的乐乐拧转身，化作一道黄色的影子，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