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茶不是酒,也不是水。它没有酒的浓烈,却也不像水那样清淡。如果把酒和水作为两个极端,那么茶就介于这两者之间,不急不慢,不温不火,不扬不抑,特别强调的就是中庸。这也符合了华夏那几千年下来的人文思想。
    此刻,也符合宁肖和皇甫易云这样的情况。因为她们需要茶来中和这种久违逢面的陌生之感。
    “说吧,”放下茶盏的皇甫易云,开始撇开了别离相逢时那种无奈,声音变得爽快起来。“你这次约我来此,为的是什么事?放心,只要我能帮忙的,哪怕是有可能让天塌下来,我都会倾力相助的。”
    “呵呵!”宁肖还是笑。问这世间,谁是她最好的知己?除了这个皇甫易云,再无第二者。“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你喝茶聊天,重温你我曾经最为美好的那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岁月。”
    “得了吧!”皇甫易云翻翻白眼,不带好气地回复着。“如果是我,倒还有这个闲暇雅兴。你——在修仙界的时候,就没有这个闲情雅性。更不说现在,你还是神界独霸一方的神将,只会是更加的不可能了。”
    “听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想起了一段过往。”宁肖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待她胸中有万般感慨时,方才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嗯——我洗耳恭听!”皇甫易云喝着茶,手还打着拍子,摆出一副要听宁肖说评书的样子来。
    宁肖还是笑,嘴里却是缓缓地道来。
    在修仙界,我最初真的只是一个凡人。那时,我的家乡,背倚一座小山。在那山坡上,生长着大片大片的棉槐。从山脚仰望,葳葳蕤蕤,苍翠一片,既养眼又壮观。
    经过春夏两季的生长,到了秋天,棉槐就变得韧性十足,成为编筐做篮的上等材料。但编筐做篮是大人的事儿。天地之间自有专属于我们小孩儿的正经事儿——我废寝忘食、刻苦钻研,终于学会了用棉槐制作那种叫作“弓箭”的利器。
    其实,制作弓箭的方法并不复杂。挑选一根一米多长的棉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用力把它弯成四分之一圆大小的弧形,再把一根细绳牢牢地拴在棉槐两端,就制成了所谓的“弓”。对着实物仔细揣摩一番,“弓”作为一个象形字,实在是形象得很哪!
    至于做箭,也非常简单。院子内外,堆放着成捆成捆的高粱秸。高粱秸最顶端的一节,我们把它叫作“梃子”。梃子顶端的高粱穗,早被农人用镰刀斜削着割掉了,梃子顶端成了一个尖锐的箭头,把整根梃子折下来,就是一根锋利的箭。
    弓箭做好了,我握弓提箭,在村里耀武扬威。我有很多朋友,他们见我弄了这么个新鲜玩意儿,齐刷刷围拢在我身边,昂首跷脚地欣赏着、羡慕着。我神气地拉满了弓弦,箭头缓缓地移动着,四下里寻找射击目标。那引而不发的架势,引起了大家的担忧,他们唯恐被误射,纷纷躲开了。
    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我开始主动地、毫无保留地把制作弓箭的方法教给了大家。结果,大家都拥有了自己制作的弓箭,虽然一度出现了你射我、我射你、你射他的混战局面,但大家却觉得我大公无私,一时间跟我的关系变得非常铁起来。
    但我是一个不甘平庸的人。大家都有了弓箭,相当于没有弓箭。在拉弓射箭的过程中,我发现用梃子做的箭,箭头轻飘飘的,没有分量,分明瞄准目标射出去了,却总是偏离了既定的方向。这是一个明显的缺陷,必须加以改进。我找来一些和梃子一样粗细的腊条,把它们顶端削成锋利的圆锥状,代替梃子当了箭头。
    这样以来,我手中的弓箭得到了改进,箭射出去后,劲道大了许多,方向偏差也消除了。这支霸道的弓箭,重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我打算团结一批朋友,教他们用腊条做箭。可是,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我发现自己的朋友又开始变少了。他们怕我这支霸道的弓箭,毫不留情地射中自己,再加上大人们絮絮叨叨地暗示、提醒和劝阻,他们又开始纷纷远离了我。
    没了众人的支持,也就没了众星捧月的荣耀。我落寞至极,虚荣心渐渐消退,干脆来了个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把那支令我丧失了众多朋友的弓箭,高高地悬挂在了南墙之上,一任风吹雨打着它的躯体和无边的寂寞。
    如此之后,没过多久,我身边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经营利器,没有朋友;我不玩箭矢,那些朋友却纷纷回到我身边,重新成为我的铁哥们儿。这使我感慨万千,想起了一句名言:“送人玫瑰,手留余香。”退一步来看,如果手中无利器,即使无玫瑰可送,这淡如水的交情,同样也值得珍惜。
    ……
    “嗯,”皇甫易云耐心地听完了宁肖的故事。可惜,她不是宁肖讲故事的听众,而是宁肖真正的知己,灵魂上的朋友。所以,她很快就提出了重点:“说吧,你现在又掌握了什么重器,不好向其他人倾吐,只有向我说了?”
    “你啊,”宁肖只得无奈摇了摇头。“都当了阴王之妻了,还这样的百般无所顾忌!”
    “怎么着?在修仙界,没有他那金大腿,我不照样逍遥自在了。如今,抱着他那金大腿,我再不把逍遥自在提高一级,那可就太对不起我这修仙界大佬的名号了。”对此,皇甫易云毫不在意,还振振有辞地争辩着。
    “你啊!”宁肖是无奈地低喃了一下,就继续往下说。“我精通巫术,想来阴王也告诉你了吧!”
    “嗯嗯!”皇甫易云点点头。“他是说了。不过,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巫术到底是什么东西。反正,我本能的感觉是它能让你变得更加的厉害,是个好东西,呵呵!”
    “也是,”宁肖点头表示着赞成。“在巫术之中,最为厉害的就是召唤远古巨兽。凭借着这一项,我不知道灭了多少厉害的生灵,横行于天地之间。时间长了,我也渐渐地跟那些远古巨兽产生了一些感情。”
    “它们毕竟是从远古走来,看到的和听到的是我们这一辈天神所难以比拟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灭世之战,它们就多了一些未卜先知的感悟。”
    “灭世之战?”听到这个词,皇甫易云变得兴奋起来了。“宁肖,你肯定是要参加的。我也不例外。呵呵,你我又一次要并肩战斗了,真好!”
    “但是,我希望——”宁肖却在这样地告诫着她。“你不要参加这场灭世之战。”
    “为什么?”听到这话,皇甫易云气愤得要跳了起来。“哦,你是神将就可以参加了。我什么都不是,就不配参加这样的大战了?你这是在欺侮我无能!”
    “不是,”宁肖也不生气,而是缓缓地跟她解释着。“我刚才不是说了,我的那些远古巨兽对灭世之战有未卜先知的感悟吗?你家阴王也应该告诉过你,上一次灭世之战是以上父舍身相殉而宣告结束的……”
    “嗯——”皇甫易云点头。“我家那位的确说过这些!不过,这跟我参加灭世之战有毛线关系?”
    “唉,”宁肖长叹了一声。“这就是我所掌握的重器。那些远古巨兽不敢明说,却用暗语在告诉我,灭世之战最终是要以王者的鲜血来抚慰的。”
    “王者的鲜血?”皇甫易云一怔,不由得重复着这句话。
    “砰!”突然,她明白过来了,是猛地站了起来。她变得惊慌失措起来,想要伸手抓住宁肖,企望对方能给她一点力量。然而,无论她的手伸得有多长,都无法勾到宁肖的衣角。哪怕宁肖坐在那儿动也不动。显然,她忘却了自己与宁肖之间,已经是鬼与神的隔离。
    “哐啷!”最终,她是拼尽全身的力气冲向宁肖。不曾想,却被那道隔离膜给重重地反弹在地上。
    “皇甫!”宁肖心疼得上前去想伸手抚起她。然而,她的手依旧无法触摸到对方的分毫。
    “宁肖!”趴在地上的皇甫易云已经泪流满面了。她在嘶喊着:“你意思是说,灭世之战一旦结束,所有的王者都将不复存在了吗?”
    “不是!”此刻,宁肖的脸上已然是泪水盈眶。“最起码,小人王和小阴王还在。”
    “呜呜!”这下,皇甫易云是放声大哭了起来。“可我的男人和你的男人都不在了。”
    对此,宁肖只能黯然,低头不语。
    “不对!呜呜——”哭泣中的皇甫易云,很快就感觉到另一个关键。她手指着宁肖,在啜泣着:“那么,你呢?”
    “昔日,上父身殒,他身边的所有神将都自爆而亡。所以,神王要有不测,我自当不能苟活于世。鉴于此,”宁肖沉重地回答着,是抬头注视着皇甫易云。“我希望那时你能帮我照看一下小人王。”
    “上苍,这是为什么啊?”这下,皇甫易云哭得更加悲切了。“为什么要用王者的鲜血来祭祀灭世浩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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