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梅歪着小脑袋正想回答,站在她身侧的马焱却是突然道:“不记得。”
    听到马焱的话,苏梅面色一僵,那吐在舌尖的话硬是被她自个儿给咽了下去。
    宁致远也是个好脾性,被马焱一噎,依旧是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他抬手从宽袖之中掏出一包奶汁角与苏梅道:“这是今早上我在高福斋买的,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出了这一屉,四姐儿可欢喜?”
    闻着那细散开来的奶香气,苏梅暗暗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的便朝着宁致远走了过去。
    一只纤瘦手掌突兀伸出,一把拽住苏梅的后衣领子往身后拽了拽道:“多谢好意,我代娥娥妹妹心领了。”
    被马焱拽住了后衣领子,苏梅动弹不得,她用力的蹬着小短腿想往前去,却发现自己越走越后,越走越后,最后竟然被那马焱拎着双脚离了地。
    垫着脚尖被马焱拎在半空之中的苏梅鼓着一张白嫩面颊,用力的看着那被宁致远拿在手中的奶汁角,只感觉自己小嘴里头的口水怎么吞都吞不完。
    “好了好了……”看到苏梅那副嘴馋模样,老太太好笑的让穗香去接过那宁致远手里的奶汁角,然后朝着苏梅招了招手道:“娥娥,过来老祖宗这里。”
    听到老太太的话,苏梅赶紧瞪眼看了看身后的马焱,却见这厮面无表情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后突兀的松了手。
    迈着小短腿跑到老太太处,苏梅仰着一张白嫩小脸定定的看着那被穗香放置在案几上的奶汁角。
    “喏,只能吃一个。”老太太从那油纸包中拿出一个奶汁角递到苏梅手里道:“不可多贪食。”
    “唔唔……”苏梅捏着手里的奶汁角“嗷呜”就是一口,将那张白嫩小脸撑的鼓囊囊的,更显出一双湿漉水眸干净澄澈非常。
    伸手抚了抚苏梅那梳着小髻的脑袋,老太太抬首对面前的宁致远道:“既如此,那便算是订下了。”
    “是,那在下先行告辞。”从圈椅上起身,宁致远拱手与老太太行过礼之后,拢袖离去。
    苏梅嚼着嘴里的奶汁角,趴在老太太的膝盖上偷摸摸的踮起小短腿,努力的伸直小胖手要去抓那放置在案几上的奶汁角,却被一旁的穗香逮了个正着道:“四姐儿可不能再多食了,不然可又要食那治疳虫蚀齿之症的苦药了。”
    自年后,苏梅便停了那治疳虫蚀齿之症的苦药,可虽停了药,这甜腻之物旁人却还是不敢让她多食,苏梅只能偷摸着吃,可每次偷食不知为何总会被马焱逮住,然后按着她的小屁股狠训一顿。
    吃掉嘴里的那最后一只奶汁角,苏梅撅着小嘴一副万分不乐意的小模样缩在老太太身侧,小短腿踩得“蹬蹬”作响。
    “好了好了……”伸手将苏梅抱到罗汉床上,老太太抬首对一旁的穗香道:“去,端盅温奶过来,顺便将那柳家姑娘给我喊过来。”
    “是。”穗香应了一声,提着裙摆出了屋子。
    屋内熏香染染,马焱站在一旁,一双漆黑暗眸定定看了苏梅半响之后侧头对老太太道:“孙儿去上宗塾早课了。”
    “好,去吧。”老太太朝着马焱点了点头,神情欣慰道。
    拱手与老太太告退,马焱又最后看了一眼苏梅,那张清俊小脸之上神情晦暗,漆黑暗眸渐深,片刻之后才踩着脚上的布履鞋拢袖离去。
    缩在老太太怀里,苏梅瞪着一双湿漉水眸想起马焱那看向自己的最后一眼,不禁为何有些瑟缩的抖了抖身子。
    不过就是一只奶汁角嘛……这么小气,哼!
    “老祖宗,娥娥晚上和老祖宗一道睡,娥娥想老祖宗……”趴在老太太怀里,苏梅睁着一双清澈水眸,奶声奶气的道。
    “你个小泼猴,怎的怕你那四哥哥怕成这副模样?”伸手勾了勾苏梅的小鼻子,老太太好笑的戳穿了苏梅的话。
    “娥娥跟老祖宗睡……”绵软的小身子用力的钻进老太太怀里撒娇,苏梅奶气的道。
    “好好好……我让穗香给你加床被褥子。”
    第68章
    除夕刚过,立春便至,但这天却依旧冷冽非常,素色白雪飘穿过庭,落于庭树之上,将那高大庭树细细密密的覆盖上一层素色裹衣,铺着光洁青石板砖的院落之中,溯雪满飘,冷风狭冷,那白腻雪点层层叠叠的在青石板砖之上缓慢堆积起一层细薄银装。
    在老太太处躲窝了大半个月的苏梅,最后还是被马焱给拎着后衣领子拖回了鹿鸣苑里头。
    狭长清冷的房廊之中,夹着飞雪的冷雨簌簌而下,滴滴答答的随着斜雨打在苏梅那穿着绒色白狐裘衣的滚圆小身子上,马焱伸手按了按苏梅那带在小脑袋上的卷檐毡帽,然后用力的搓揉了一把那粘在卷檐毡帽上头细小的飞雪道:“走快些。”
    被穗香裹得跟个雪白球一样的苏梅仰着小脑袋看了一眼面前的马焱,那略微宽大的卷檐毡帽松垮下来,遮住了她那双湿漉水眸。
    伸手将苏梅头上那顶卷檐毡帽往上掀了掀,然后捻起她贴在白嫩额角处的一撮黑发塞入卷檐毡帽的边沿之中,马焱弯腰牵过苏梅藏在厚实袄裙窄袖之中的小胖手缓步朝正屋之中走去。
    马焱的手又冰又冷,还带着一股黏腻的湿意,而苏梅那只小胖手则因为一直缩在厚实的袄裙窄袖之中,所以暖乎乎的又软和的紧,那小胖手被马焱这般一包一裹,那黏冷的湿润触感直把苏梅整个人冷的冻了一个大哆嗦,但却因着力小,苏梅挣脱不了马焱的手掌,所以只能撅着小嘴瞎哼哼的迈着小短腿被带着往正屋去了。
    烧着暖炉的里屋之中,幼白正坐在绣墩之上修剪着一盆栽之中的素梅,看到站在门毡处的苏梅与马焱,便赶紧放下手中的剪刀从绣墩之上起身,提着裙摆缓步走到苏梅面前道:“四姐儿回来了?”
    “嗯。”听到幼白的话,苏梅仰着小脑袋点了点头,那顶厚实的宽大卷檐毡帽便顺着苏梅点头的动作又遮住了她那半张白嫩小脸。
    伸手将苏梅戴在头上的卷檐毡帽取下,幼白从宽袖之中掏出巾帕细细的替苏梅擦了擦小脸道:“正巧今日茗赏做了春卷和春饼,四姐儿要尝尝吗?”
    “要。”听到春卷与春饼,苏梅下意识的便掂了掂小短腿,那双看着幼白的湿漉水眸之中显出一抹急切之意。
    她早食刚食了几口就被马焱硬生生的从檀菊园里头给拖了出来,这会子小肚里头还空荡荡的连点底子都没有呢。
    “那四姐儿在这等会子奴婢,奴婢替您去取来。”说罢话,幼白提着裙摆掀开门毡出了屋子。
    看着幼白那消失在门毡后的纤细身影,苏梅晃着小脑袋一副欢喜模样,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口水,扭头的时候却冷不丁的看到那站在自己身侧的马焱,只见那厮似笑非笑的挂着一抹笑,一双漆黑暗眸之中浸着一层深沉愠色,让苏梅看在眼中不禁暗暗抖了抖小短腿往背后缩了缩。
    慢条斯理的拢起自己的袄袍宽袖,马焱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苏梅,嘴角轻勾道:“多日不见,娥娥妹妹怎的便与我疏远了这许多?”
    听到马焱那轻缓柔腻的声音,苏梅瞪着一双乌黑大眼,哆嗦着小嘴道:“没,没有……娥娥,最欢喜四哥哥的……”
    “既然如此,那为何这大半月以来,娥娥妹妹总是不愿见我呢?”要不是今日老太太不在檀菊园,这小东西他倒是还弄不出来呢。
    睁着一双湿漉水眸抬首看向面前眸色渐深的马焱,苏梅梗着小脖子咽了一口口水,小嘴微张,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咕哝着说些什么话,那掩在袄裙之下的一对小短腿却是偷偷摸摸的开始往门毡那处拨。
    “嗯?娥娥妹妹在说什么?”垂首将耳覆到苏梅的小嘴处,马焱那张清俊小脸之上笑意更浓,鼻息之间渐渐弥散出苏梅身上那股子甜腻的奶香气,让这大半月以来只能靠被褥之上残留着的香甜奶气入睡的马焱贪婪的深吸了几口。
    苏梅仰着小脑袋,看到马焱那张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清俊面容,只觉毛骨悚然。
    圆滚小身子一矮,苏梅猫着腰就要往那门毡处钻,却是被马焱一把拽住了后衣领子又给拎了回来。
    练武之后的马焱力气大了不少,单手便能将苏梅这般与他差了一大截的小团子整个拎起来。
    “呀呀呀……”晃悠着一对小短腿,苏梅努力的挥舞着一双小胖手企图挣扎,却是被马焱直接拎着便往一旁内室之中走去。
    “娥娥不进去,娥娥不进去……”撕心裂肺的扯着嗓子哭嚎着,苏梅一把抓住面前顺滑而过的细腻珠帘,手脚并用的缠在上头。
    看着那全身都埋在珠帘里头的圆滚小白球,马焱突然嘴角轻勾,拨起一旁的珠帘串子便塞进了苏梅的脖颈之中。
    那珠帘由玉石而做,冰冷异常,贴在苏梅那被白狐裘衣包裹着的细嫩脖颈处,直把她冻了一个哆嗦,下意识的便松了那抓着珠帘的小胖手想将那珠帘拔出来。
    马焱趁机一把将苏梅圆滚滚的身子抱进了怀里,然后往后头的绣床上一扔。
    苏梅穿的很多,她圆润的小身子在那宽大的绣床之上滚了一大圈之后才堪堪停住。
    珠帘轻响,苏梅晃悠着小脑袋从绣床上站起身,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的踩着脚下的软被往前头走了好几步,最后却还是头晕目眩的踉跄着倒在了绣床之上,好久才懵懵的将那埋在软被之中的小脑袋抬起。
    马焱踩着脚上的布履鞋走到绣床边,伸手将苏梅身上那件白狐裘衣褪下,然后又替她褪了罗袜与小鞋,这才脱了自己身上的袄袍与布履鞋,上了绣床。
    缓过神的苏梅一眼看到那翻身上床的马焱,立马便瞪大了一双湿漉水眸想要下床,却是被马焱箍着小脖子给按到了自己身上。
    抱着怀里软绵绵的一团,马焱伸手将一旁的软被盖在两人身上,然后将脑袋深深的埋进苏梅那散发着奶香气的脖颈处,细细嗅闻着。
    僵直着小身子被马焱抱在怀里,苏梅蹬着一双小短腿,还在企图反抗,却是被马焱猛地拍了一下小屁股道:“别动。”
    马焱的脑袋还埋在苏梅的脖颈处,说话时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苏梅的肌肤上,让她禁不住的暗暗缩了缩小脖子。
    内室之中暖炉阵阵,熏香袅袅,苏梅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身上紧闭着双眸的马焱,然后轻手轻脚的动了动自己僵直的小身子,却是立马被狠掐了一把小屁股道:“别动。”
    噘了噘小嘴,苏梅在暖被之中蹬了蹬小短腿,然后自暴自弃的埋在马焱怀中酣睡起来。
    当幼白端着手里的春卷与春饼进到内室之时,就看到那相依相偎在一处睡得深沉的两人。
    放下手中的托盘,幼白提着裙摆上前,先是将那些乱扔的衣物鞋袜一一收走,然后小心翼翼的替苏梅与马焱掖好那盖在身上的薄被,再挑了挑内室里头的暖炉,关紧了窗棂,这才轻手轻脚的撩开珠帘出了屋子。
    门毡被掀开又落下,带起一阵夹杂着飞雪的细卷冷风,马焱微掀了掀眼眸,将怀里酣睡着的苏梅往一侧带了带,然后再次闭上了眼。
    屋外雨势渐小,细雪轻扬,密密漫漫的泼散下来,直把整座文国公府都浸入了一片银装素裹的天色仙境之中。
    文国公府门口传来一阵细碎喧闹声,一辆朴素马车缓缓而来,停辄于文国公府门前,身后长长悠悠的跟着两道暗黑车轱雪道。
    马车厚毡被掀起,宁致远裹着身上的蓑衣,踩着马凳从马车之上缓慢走下,身后跟着一年迈妇人。
    踩着一地素白银雪,宁致远嘴角轻勾,缓步走进文国公府之中。
    *
    当老太太闻讯赶回檀菊园时,宁致远已经坐在屋内吃了两碗热茶了。
    “宁大人……这是何意?”老太太被穗香搀扶着坐上一旁的罗汉床,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站在宁致远身后的妇人。
    听到老太太的话,宁致远慢条斯理的从那圈椅之上起身,与老太太垂目拱手道:“不瞒老太太,我宁致远虽只是一小小的新进太常寺少钦,但却也是个正派之人,前些日子酒后兴起,偶与故人谈起柳姑娘一事,却被告知那柳姑娘……”说到一半,宁致远却是突然顿了话。
    “如何?”听出宁致远的言外之意,老太太双眉微皱,神色渐沉。
    “这事实在是让致远难以启齿,老太太不若请了柳姑娘来,致远再与老太太详说,可好?”宁致远故作为难的摇了摇头,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之上显出一抹难色。
    听到宁致远的话,老太太沉吟片刻之后,伸手招过身侧的穗香道:“去,将柳姑娘带到这处来。”
    “是。”穗香应声,撩开门毡出了屋子,片刻之后将柳枣知带到了屋内。
    柳枣知穿着一身素色衣衫,白净脸上未施粉黛,梳着一头细致的堕马髻,整个人看上去盈盈弱弱的好似一阵风便能吹倒似得。
    低垂着脑袋,柳枣知先是恭恭敬敬的与老太太行了礼,然后才抬眸看向面前的宁致远。
    站在柳枣知面前的宁致远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副落魄模样,他穿着一身上好的细滑袄袍,梳着光洁束发,戴着玉冠,面容俊美,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风度翩翩,恍若陌上公子。
    暗暗握紧自己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柳枣知盈盈垂首,与面前的宁致远轻拜道:“宁大人。”
    听到柳枣知那细软糯气,宛若莺啼一般的嗓音,宁致远的嘴角不着痕迹的勾起一抹轻蔑笑意,他微拢宽袖,拱手与面前的柳枣知回礼道:“柳姑娘。”
    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放下手中茶碗,抬眸看向那站在自己下首处的宁致远道:“柳姑娘也来了,宁大人这下可说是何事了吧?”
    “是。”宁致远垂首轻应一声,侧身让出身后的妇人道:“这是媒婆特与致远找的一妇人,据说验贞之事从未出过错。”
    宁致远话音刚落,一旁的柳枣知便立刻浑身发颤的猛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面色惨白一片,一双美目呆滞的看向那满脸温润之色的宁致远,只感觉自己身上冷的厉害。
    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面色难看,片刻之后才抬眸看向一旁的柳枣知道:“柳姑娘,你意下如何?”
    虽说验贞这事对于女子来说有些难以启齿,传出去也不好,但这柳枣知毕竟不是她文国公府之中的姐儿,因此老太太也未有过多表示,只是将决定权交给了柳枣知。
    柳枣知惨白着一张脸站在原处,听到老太太的话时,那捏着巾帕的手一阵轻颤,整个人似乎都有些站立不住。
    “柳姑娘,致远并非为难于你,只是这坊间传言难听,为正视听,致远只能出此下策。”宁致远站在一旁,声音清冷道。
    嘴角缓慢的轻扯起一抹浅淡笑意,柳枣知抬眸看向面前的宁致远,双眸通红,唇瓣嗫嚅,片刻之后才呢喃似得吐出一个字道:“好。”
    柳枣知话音刚落,那妇人便上前与她道:“姑娘不必害怕,我老婆子验人从未出过错,姑娘只需在我老婆子面前慢走一圈便好。”
    踩着脚上的绣花鞋,柳枣知低垂下眉眼,一滴清泪顺着白净面颊滑落,滴落于厚实的毛毯之中,浸润无形。
    “姑娘,请走。”
    深吸一口气,柳枣知高扬起下颚,通红着一双眼眸缓慢抬起了自己那穿着绣花鞋的脚。
    一步一踩的走在厚实的毛毯之上,柳枣知只感觉自己就像是没穿衣裳一样,那妇人的目光像根针刺一样的戳在她轻颤的肌肤上,针针扎肉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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