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普降瑞雪(二)
    真扫兴,大家一听立刻矜持了,伸出去的手缩不回来,尴尬的下不来台,怔怔的愣在那里不知所措。李喜梅“咯咯咯”莞尔一笑说:“嘻嘻嘻……指导员,你这是干嘛呀?我送来油果子就是让大家吃的,尝一尝过年的味道,一年就这么一回,又不是平时经常吃。吃吃吃,大家随便吃,不够了我家里还有。”
    “哦——这这这,梅梅,你家里有多少?除了这一脸盆,剩下的不多了吧?”
    “嘻嘻,指导员你可是活神仙,总是还有哩嘛。”
    “嗯——梅梅,我们隔壁邻舍一起生活,谁家的情况什么样,我们能不知道吗?紧紧巴巴吃饱肚子就不容易了,剩余价值在哪里?嗯嗯,过年就是过难,你这样大方让我们感动,又让我们难受。别这样,你家的日子还得过不是?嗯,我们不尝一尝说不过去了,我们一个人只吃一个就够了,剩下的你拿回去好不好?”
    “啊——不不,不好。指导员,我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人,过年了,你们远离家乡,在这里吃粮当兵多不容易?更何况你们为了我抱打不平,那么关心我,我无以为报,这几个油果子不算什么,是我们全家人的心意,让大伙儿尝一尝,也是我这个当姐姐的心意,你怎么能说让我拿回去?看不起我吗?我……呜呜呜……”
    男人最害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泪,丁指导员一看慌了手脚,撕下脸上的纸条说:“啧啧啧,你你,这这这,这是个什么嘛?梅梅不哭,我们怎么能看不起你了?你是我们的宝贝,让队长知道了……咦——梅梅不哭,我告诉你好消息好不好……”
    “啊——吸吸吸……什么好消息?”
    “擦干眼泪别哭了,我就告诉你。”
    “吸吸吸……眼泪它自己要流出来嘛,我……”
    “切——傻丫头,别哭了唵,你看看外面的雪下的多大?不知道什么消息吗?”
    “哦——我我我,下大雪……你是说……”
    “呵呵,你是大学生村官,一想就明白了。”
    “嘻嘻嘻……真的吗?指导员,他们能回来了?”
    “且且,下大雪就解除旱情了,车队还能滞留在那里吗?刚刚队长来电话说明天返回。”
    “啊——真真,真的吗?太好了。嘻嘻嘻……这下可就放心了,大快人心哦,赶紧吃。嗷——不行,看看你们一个个手脏兮兮的,洗手,洗手,我给你们倒水。”
    女孩子喜怒无常,突然间俏脸大悦,提起炉子上滚烫的开水倒在脸盆里,转过身笑容满面,抬起手把军人们脸上的纸条子撕下来催促洗手,军人们一看脸盆里是滚烫的开水怎么洗?就叫唤道:“姐姐,你是想烫猪蹄子呀?”
    “嘎嘎嘎……你看我高兴过头了,加点凉水。嘻嘻,一个一个洗,洗干净了。” 她高兴的监督每一个兵洗干净手,看着他们有滋有味品尝油果子,早就灵魂出窍,想入非非了。
    丁指导员吃了一个油果子不忍心再吃,嘴唇上油汪汪泛着光,李喜梅媚眼如丝催促再吃,他咧嘴一笑说:“嘿嘿——梅梅的手艺真不错,油果子酥脆香甜,真好吃。”
    “嘻嘻……好吃就再吃一个嘛?”
    “够了,够了,留着队长回来了尝尝鲜。”
    “且——不用留,你们尽管吃,我再多和些面,他们回来了人人有得吃。”
    “切——日子不过了?你们家的面吃完了,怎么办?”
    “这个,再想办法嘛。只要车队能回来,比什么都强,我忙去了,再见。”
    “再见——”……
    李喜梅蹦蹦跳跳出去了,军人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回不过神来,这姑娘是怎么啦?车队回不回来与你有什么关系?你高兴个什么劲么?就算是平时相处的关系不错,也用不着这么倾家荡产呀?真是的,脑子进水了吗?
    其他的军人年龄小,看不出怀春少女的心思,唯有成家立业的丁指导员心知肚明,也不敢说破。男女之情变幻无穷,就像云卷云舒不已而定,谁知道那片云彩有雨,结局会是什么?
    世界上最不靠谱的就是爱情,更何况这个苦命的丫头是烧火棍一头热,羽队长那么心高气傲的人驰骋四海,放眼天下阅人无数,即便是沙漠里的金凤凰,也不可能为其所动。不过,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如此,还要看看值不值当,好女嫁懒汉才是硬道理啊……
    好大一场雪成效显著,老天爷真正是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毫不吝啬不遗余力,干什么像什么,自从开下就一鼓作气,不间断下个不停,区别就在于时大时小,把满目苍凉的大漠覆盖的严严实实,装扮的银装素裹,放眼望去洁白如新,分外妖娆,远远超出了预期,满足了所有人的希望。
    干旱困扰的人们一下子如释重负,肩扛车拉把积雪储存进水窖慢慢融化,不断加入,一直到钵满盆满都绰绰有余,抗旱救灾的解放军车队已经不见了踪影,空旷的大漠寂静无声,再也听不到充满活力的机器声,栉风沐雨奔走在贫瘠的土地上,尘归尘土归土,尘埃落定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都是大块头,有指头蛋大小,覆盖一片地方用不了多长时间,却害苦了冒雪整修车辆的军人们。打开车头盖子,无遮无挡的雪花就趁虚而入,把还没有预热的发动机冻透了,顷刻间落满积雪,想看清楚整修的零部件就有些困难了。
    他们身上同样落满了积雪,就连眼睫毛上也无一幸免,尽管这样,战士们一个个脸上挂满了喜悦,兴奋溢于言表,是因为他们已经得到了军区撤退的命令,奔走相告中人尽皆知,弥漫的大雪不影响他们归心似箭的心情,不畏严寒,不知疲倦。
    整修汽车底盘的兵,躺在冻透了的地上都感觉不到寒冷,嘴里面粗壮的哈气像锅炉一样蒸腾不息,马不停蹄抓紧抢修,时间紧迫。队长说下午就要收验效果,是因为他知道你的车存在什么问题,整修不好就会当众出丑,那可就无地自容了。
    返回的路山高水远,汽车抛锚在所难免,为什么偏偏是你的车抛锚?别人的车怎么就不抛锚?客观原因自不必说,主观原因就是你工作不到位,作风不扎实,蒙混过关自己哄自己。
    队长大发慈悲不说什么,可弟兄们眼睛是雪亮的,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难以忘怀,评功评奖的时候冒怪声弹劾,那可就一呼百应,墙倒众人推了,眼看着流血流汗到手的荣誉擦肩而过,拱手相让落入他人之手与你无缘,活生生的狐狸与乌鸦的悲剧重演。
    更别说入党提干上军校这些终极目标,已经成了空中楼阁,可望而不可及了,哀声叹气之余,就会想起悔不该当初,此刻就是以后的当初,为了不幸不发生,能想到能做到的就要一丝不拘做到位,尽善尽美不出纰漏,还要出故障丢人现眼,那也是运气不佳,天命难违,问心无愧了。
    要撤退了,千条万绪的工作都得一一善后,安排妥当,不能留下后患。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在这里付出了这么多,总得有个好收成好影响不是?拍屁股走人了不管不顾,岂不是鸡飞蛋打,不得善终了?
    羽队长在办公室里奋笔疾书,以文字形式准备着书面汇报材料,通信员在一旁整理手头的各种文件资料,统计数据,分门别类存放整齐,到农场驻地还要存档,以备查询。
    黑子大大咧咧从外面进来跺着脚上的雪,手刨身上的雪,嘻嘻哈哈的说:“呵呵,好大的雪,今天的雪才像个雪么,能看出是白色样子了,昨天的那个黄雪,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哦。”
    他的说话打乱了羽队长思维,停下笔揉了揉眉头,高举双手伸了个懒腰,抱住头用劲的摇晃了几下头,瞪了黑子一眼说:“哼哼,你不在车场里督导指导战士们整修车辆,跑到这里来捣乱什么?瞎着哩看不见我忙得没时间陪你玩吗?”
    “切——我来又不是让你陪我玩的,看把你稀罕的?我是来问汽油就剩下一车了,够不够返回去?”
    “切——你猪头呀?老汽车兵了,不会算一算就知道了?”
    “哦,怎么算?明摆着一车油不够么。”
    “嗯——还有每台车前后油箱里加满了没有?统计一下就知道了,一车油怎么够?每台车一箱油也得七八吨油。嗯——通知油料员,再去拉一车就够了。”
    “啊——这这这,这么大的雪,路上怕不好走?”
    “且——到油库全是平展展的路,又不是翻山越岭爬高走低,有什么不好走?”
    “嗯——还有,油库里今天上不上班?”
    “凭什么不上班?我们一天不撤退他们就得上班,这是命令。再说了,油料是军区油料部为我们专供,汽车团运油连每个月都给我们送来几十车汽油,存放在他们那里,如果我们撤退了,剩下的汽油全归他们所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们怎么岂能坐失良机?嗯嗯,你去安排油料员拉油,别到我这里骚扰。”
    “切——看你那熊样?好像给中央军委打报告哩,神秘兮兮的,有什么呀?”
    “还犟嘴我灭了你。”羽队长咬牙切齿的说。
    黑子一看他就要站起来拔腿就跑,而羽队长却只是虚张声势吓唬吓唬,把他黑子打发走了,他高兴的哈哈大笑,通信员笑眯眯的说:“呵呵——一排长慌么子撒,跑么子撒,打一架有什么不可以撒——今天高兴撒——”
    “哈哈哈……小鬼头,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啊?怎么和刘晓强一样,我不打架,你心里痒痒是不是?”
    “呵呵,那当然撒——就要离开这里了,再打架就换地方了撒——”
    “嗯,说的也是啊。一晃眼几个月过去了,刚来时,我们一个个白白胖胖,光鲜亮丽,好不扎眼,这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看见我们就窃窃私议,指指点点,一眨眼变成了现在这幅糟老头子尊容了。唉,回去了怎么见故人?”
    “呵呵——我们是男子汉撒——英雄本色就是这个样子撒——嗷——队长,你是害怕李姐姐看不上你吧?” “啊——滚一边去,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呀?她不过是路边的一朵野花,妖艳惑众让人驻足观看,疾风苦雨下苦不堪言,让人怜惜,就像工艺品不敢触摸,生怕弄坏了。”
    “哪哪——那怕啥撒——女孩子再漂亮,也是男孩子追逐的对象撒——李姐姐那么漂亮世间少有,大家都说我们川妹子漂亮,长的水灵,小鸟依人,和李姐姐比起来,就成了歪瓜裂枣了撒——你应该抓住不放才对撒——”
    “哈哈哈……小屁孩,你这是歪理邪说。漂亮女人有的是,世界这么大,奇花异草到处都有,何必拘泥于一隅,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嗯——李喜梅确实是美艳无比,让人窒息,纯洁天真,却让人舍不得下手,只想呵护疼爱,让她不受其辱的快乐生活。”
    “哦——你这不是暴殄天物吗?没有人爱的女孩子,还有什么价值撒——我回去和李姐姐勾兑勾兑,给你牵线搭桥,好事成双,要不要得撒——”
    “啊——你你,你就靠边稍息,本队长还没有沦落到让你一个小屁孩牵线搭桥吧?你忒小瞧我了。嗯嗯。我原来的伤口还在流血,你也听说过是不是?女人是毒药,喝下去无药可救,让你生不如死,我是有切肤之痛的人,怎么能好了伤疤忘了痛?前车可鉴啊?不会把不痛的手,再塞进磨眼里经受煎熬。”
    “你这是一次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撒——原来的哪一页,翻过去不就完了撒——你不是说到处都有奇花异草吗?原来你的奇花异草我没有见过,是不是毒药不知道撒——李姐姐可不是毒药撒——给你织毛裤,给你洗衣服,我都晓得撒——还整天家告诉我要我照顾好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她……”
    “啊——你你,你个臭小子让她收买了是不是?怪不得你替她说好话?”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撒——我是谁?我是你的通信员,贴身保镖撒——怎么能让她一个丫头片子收买了撒——不存在噻——”
    “呵呵——我就说嘛?你要是背叛了我,我可就失败透顶了。嗯,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你回去别和她说三道四,我们在这里干了些什么不要告诉她,尤其陈福明的事不能乱说。那个丫头心地善良心眼小,没见过世面就吓坏了,没有经历过什么。我们这些人都是她的亲人,她知道了一定会伤心欲绝,整天家哭哭啼啼,怎么办?”
    “哦,说的也是撒——李姐姐就像天使一样撒——自己受苦受难不说,还看不得别人受苦受难撒——有一次我不小心碰破了手,把她心疼的直掉眼泪撒——要是知道陈福明不在了,还不得心疼死啊?”
    “唉,无奈呀?陈福明这个害人精,真正是害人不浅,我……”
    “队长,别骂了撒——小心你晚上做恶梦,他找你麻烦……”
    “哼哼,借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找我麻烦。我还一肚子怨气没地方撒去,他敢来正好,我打他个半身不遂,把他狂妄自大的毛病取干净。”
    “哎呦呦,别说了撒——我害怕,陈福明好像在门口撒——”
    “切——小孩子话,有我在你怕什么?吓死他都不敢来……”
    巧不巧“咣当”一声门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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