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是我哥
    手术室门紧闭,门口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看到有人往这里慌慌张张跑,他们立刻警惕的堵住通往手术室的楼道,随时准备拦截。
    刘晓强和王倩看到后,并没有放松脚步,看到眼前堵他们的人也没有打招呼,直接就从人空挡处往里挤。
    刚闯过去第一组人,正准备闯第二组人呢,感觉胳膊被人拉住,前面一组人也挡住了去路,就听到有人严肃的说道:“这里是随便乱跑的地方吗?没事到别的地方玩去,这地方禁止闲人浏览,看不到这是手术室吗?还往里头硬闯?”
    刘晓强上气不接下气的看了一眼说话的医生,心想,说什么话?我急得火上房呢,谁有心思到这里“浏览” ?本想说几句,也没时间和他罗嗦,满不在乎看了看抓住他胳膊的医生,眼睛里飘过一丝轻蔑,不管不顾一用劲,挣脱了医生双手,也不管前面堵住去路的人,视若无睹就往人身上撞,有些故意的味道,仿佛这些人就像空气一样不存在。
    堵住他的人被撞到一边,有机会可乘的他正准备往前走,被撞到一边的人又迅速堵到了前面,被挣脱的双手重新又抓住了他,正义言辞的说:“你这个小同志是怎么回事?劝你不听,还要往里面闯?这里不是玩的地方,怎么说了不听?你是想捣乱是不是?这里是人命关天的地方,不能随便乱窜。咦——小王护士,你怎么也不懂规矩在这里胡闹?”
    还没有等王倩说话呢,刘晓强就大声的吼开了:“我是来找我队长,你们怎么可以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把人弄到这里来了?我还没有找你们的麻烦哩。让开——我看看手术室里是不是我队长……”
    “手术室里已经消过毒,是无菌之地,正准备手术呢,你没有消过毒的人一身细菌,怎么可以随便进入?再说了,我们这里只有病人,没有什么队长,你要找人就到别的地方去看看,我们这里没有你找的人……”
    “废话不是?是不是我找的人,让我看一眼就知道了,如果不让我看,我就不会离开这里,你听明白了吗?再拉我,可别怪我不客气。”刘晓强咬牙切齿的说道。
    吵吵嚷嚷的声音在楼道里传播着,打破了手术室的安静,正在研究如何锯腿的专家教授们听到后都面面相视,号称为全军一把刀的外科专家院长叶怀玉,更是一脸不快,他可是比专家还要专家的医学界泰斗,是全军数得着的外科大拿,就连国际医学界都赫赫有名。
    叶院长听到吵闹声不止,怒气冲冲看了几位专家后,转身来到了手术室门口,门口站着的人看到叶院长要出去,毕恭毕敬把手术室门打开了。叶院长走出手术室门,看到乱哄哄的局面,就用责怪的目光看着医生护士。
    医生护士看到叶院长严肃的表情后,都为自己的失职感到不安,拦住刘晓强去路的医生背对着叶院长,此时也急忙转过身子,一脸不好意思,拉着刘晓强的医生,也不自觉松开了双手挺直腰身,立正等待院长训话。
    就在大家都调整心态的片刻时间里,激灵的刘晓强,可没有错过这绝佳的机会见缝插针,“跐溜”一下像泥鳅一样,闯过愣神的医生,不管三七二十一推门,进来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一边洁白,让刘晓强有些眼晕,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就在专家医生护士吃惊的一刹那,不管不顾来到手术室台前一看,羽队长就躺在手术台上,脱的赤条条浑身一丝不挂。
    经过刮毛消毒的羽队长,除了脸上和脖子上被高原的紫外线灼伤,变成了中亚人的酱油色外,其别的皮肤白生生光滑明镜,就连皮肤纹理都看不到,像塑料纸一样在灯光下还有些反光,他头上身上插满着各种管子和电线。
    刘晓强一看队长的样子,就像被抛尸在荒郊野外无家可归,也没有人疼爱的流浪汉一样,心酸的“哇”一声哭起来了,并抱怨道:“呵嘿嘿嘿……你你——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啊——连个被子都不盖?他会感冒啊——感冒了谁负责?吸吸吸……你们怎么就不知道心疼人呢——”
    他一边说一边哭,一边急急忙忙脱下自己脏兮兮的军装,盖在了羽队长身上,他的哭声是那么的情真意切,自然而然,凄惨的让人听到后,由不得眼泪往下淌。
    脱去军装的刘晓强,屁股上露出了一把硕大的手枪,手枪套子磨损的破烂不堪,一看就知道是一把有沧桑经历的老枪。
    手术室里的医生护士虽说都是军人,可从来没有见过把枪带进手术室的军人。再说了,现在是和平时期,军人没有特殊任务,哪个军人整天把枪带在身上?
    医生护士被刘晓强真情感动的同时,也对那把手枪产生了敬畏,愣过神来的医生护士,看到这个不懂行情的愣头青兵,把自己的军装盖在了就要手术的重伤员身上,岂不是污染了身体?还能做手术吗?
    反应过来的医生护士一涌而上,把还在痛哭的刘晓强拉到一边,叶院长也一脸厉色,过来对着刘晓强吼道:“你是什么人?敢到这里来捣乱破坏?拉出去——你们这些人是干啥吃的?连个人都看不住?还怎么手术——”
    多少的医生护士,在叶院长训斥下,把刘晓强像抓小鸡一样从手术室架到了外面。不断反抗,也难逃众人“擒拿”的刘晓强,只能“束手就擒” ,真是双拳难敌四手,孤掌难鸣,乱拳打死老师傅确有其事。
    不依不饶的他岂能就此罢休?声嘶力竭的喊道:“你们不能锯我队长腿啊——没有我同意,你们要是把我队长的腿锯了,可就闯下天祸了——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是二一八车队的队长,出生入死在高原上奔走,不能没有腿呀——如果你们把他的腿锯了,让他怎么活——如果让他的兵知道了,会把你们这个医院炸飞啊——我说的是实话,不骗你们——他的兵一个个生猛剽悍,悍不畏死,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杆子,惹火了会闯下天祸地呀——我也一样——求求你们了——别锯他的腿,咱们再商量商量还不行吗?别动手——” 他的哭声震撼着每一个在场的人。
    在医院里哭喊是司空见惯了的现象,家属为了亲人的病痛,亲人的离去,都会撕心裂肺的哭喊,这些见惯了哭喊的医生护士,对一般的哭喊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可眼前这个兵的哭喊,就有些与众不同了。
    兵与兵之间,能有什么割舍不断的情感?能像他这样对待亲人一样的哭喊,这种情况极为少见。即使有哭喊,也是哭几声就完了,“抽抽搭搭”抹几下眼泪就完事了,那像这个兵玩命的哭不说,又是威胁又是讹诈,比对自己的亲人还要悲伤些。
    本来就很生气的叶院长,看到这个兵有些特殊例外,就想他怎么会如此为了一个重伤员这般疯狂?二一八车队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从学习材料中了解一点,可对医院来说,到这里来的都是患者,怎么治疗是医院的事情,这个兵却拼命干扰医院的抢救方案,有些不可思议了。
    想不明白了的叶院长走出手术室,来到刘晓强跟前,几个医生还架着他的手臂动弹不得。由于他没命的哭喊,挣出来的汗水,哭出来的泪水,还有鼻涕,在没有手打理的情况下,就在脸上任意流淌,“脏乱差”一塌糊涂,不堪入目。
    叶院长看着刘晓强稚气未脱的脸,就有些伶爱,用眼神示意架着他的医生松手。被放开的刘晓强,没有一丝胆怯畏惧,也不去擦脸上的“污物” ,而是一脸刚毅的看着院长,只是眼睛里还有泪水在流出。
    叶院长和刘晓强对视了一会说道:“你是他什么人……”
    “报告首长,我是他的兵。”刘晓强挺胸立正回答到。
    叶院长又问道:“他是二一八车队队长——”
    “报告首长:是——”刘晓强斩钉截铁的回答。
    叶院长眉头一皱说道:“哦——他就是最近让全军区学习的那个英雄队长……”
    “报告首长:是——”刘晓强没有多余的话,问什么回答什么。
    叶院长看着刘晓强,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同志,我告诉你,这里是医院,凡是到这里来的都是患者,没有民众与英雄的区别。救死扶伤,是我们的原则,并不存在是英雄就救,不是英雄就不救。你的队长是英雄,在高原为我们祖国的国防事业做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巨大贡献,令我们敬佩,他现在的伤势非常危险,要是不锯腿,会危及到他的生命,这是科学,不是凭感情的事情。你在这里大喊大叫,干扰我们的正常工作,军队的条例都学到哪里去了?身为军人,怎么可以感情用事?难道你把我们医院看成是草菅人命的屠宰场了吗?要不要锯腿,是根据病人的病情而定,而不是感情而定。噢——对了,这手术单上有谁来签字?他还有其别的亲人吗……”
    “报告首长:有——”
    “是谁——”叶院长惊奇的问道。
    知道真相的刘晓强痛定思痛,此刻是火烧眉毛顾眼前的危急时刻,冥冥之中仿佛有人告诉他怎么做,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报告首长:是我妈妈……”
    “啊——你——妈妈?这——她——怎么能成他的亲人……”
    “报告首长:队长是我哥哥……” 刘晓强斩钉截铁的说。
    院长的话,说的头头是道,合情合理,没有让刘晓强能反驳的一丝余地,什么是科学?什么是病情?这些对刘晓强不懂,可院长说的句句在理,字字实情,他一听队长被锯腿是势在必行,不可挽回了。
    没有了主张,也没有了阻止办法的刘晓强灵机一动,就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妈妈就是在没有依靠时唯一的依靠,也是救兵。
    只要有救兵,才能拖延一段时间,至于队长的腿到底锯不锯?对他来说是坚决不能锯,锯掉了腿的队长,就不可能和他一起生活工作了,就等于把队长锯掉了一样。
    病情有多严重的队长他不了解,反正现在到了内地大医院,起码他的生命是有保障,不像在高原荒漠除了等死,就没有其它办法了。无论再怎么说,都不能锯掉队长的腿,这是刘晓强坚定的信念,采取啥办法都行,他都在所不惜。
    聪明伶俐的他审时度势,按眼前的情况看,只有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阻止医院锯队长腿,要想改变,就必须想别的途径。
    冥冥之中老天保佑,幸好院长问到了有其别亲人的话,他就不假思索的说出了他妈妈,也把队长认成了哥哥。
    浑身是胆的他脑子够用,想了想妈妈也许会认识院长,如果认识的话,有什么事情也好沟通。再说了,妈妈毕竟是自己的亲妈妈,他会理解儿子的心情,有什么话也好说,有什么困难也会全力帮忙。
    快二年了也没有见过妈妈了,确实是很想妈妈,过去在家时,把全世界给了自己的妈妈,年少无知没有当回事,而这次去了几趟无人区,对妈妈的思念,一趟比一趟强烈,尤其是遇到困难和危机时,就更想妈妈了。
    虽说想妈妈解决不了问题,可想妈的感觉是那么的幸福踏实,即便是妈妈不在眼前,可总感觉到有妈妈慈祥的目光在注视着,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遇到的困难和危险,也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这次突然回来,妈妈还不知道呢,早就想给妈妈打个招呼,可自从下了飞机到现在,哪有时间来安排这些事?队长的安危,把所有的时间都用上了,哪来的时间能给妈妈打个招呼?幸好院长帮了个忙,自己也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了。
    也许是想妈妈的心情太迫切了吧?还是眼前的困难让自己无法克服,妈妈的影子就出现在了脑海中,自然而然的说出了口。
    管它呢——等妈妈来了会有办法,有妈妈在身边,别说是眼前这点困难不算什么,就是天崩地裂也不会胆寒心顫,可怎么叫妈妈来呢?得想个办法让院长知道才行,如果院长同意叫妈妈来的话,这段时间,他们就不会动刀子锯掉队长的腿,起码要等到妈妈来了才能动手,到那时再想办法。
    妈妈来了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现在怎么能知道呢?先把妈妈叫来再说,这是目前顶要紧的事。否则的话,院长要动起手来,自己势单力薄,那可就再没办法阻挡了。
    手起刀落,队长的腿离开了身体,不是说妈妈,就是观音菩萨都无能为力了,悲惨世界什么样,可就真真切切的摆在眼前了,自己还会有活路吗?
    院长不可理解的看着刘晓强说:“你妈妈在哪里……”
    “报告首长,就在座城市,我打个电话她就来了,这手术单上的字,就让我妈妈签上吧,我做不了主,首长——行吗……”
    “这个当然。你去打电话,赶紧叫你妈妈过来,我们在这里等着手术呢,人命关天……”
    “是——”刘晓强一听目的达到,还是冷静的回答道:“首长,能用一下你们的电话吗……”
    “可以,电话在那边,你去用好了……”
    “谢谢首长——”刘晓强转过身后,往电话跟前走,顺便抬起袖子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提起电话话筒,用手抓住摇柄摇了两下说:“请接军区司令部,请接刘副司令家……”
    电话里传来了话务员的声音说:“你是谁……”
    “我是刘晓强,是刘副司令的儿子……”
    “好的——请你稍等。”
    在场的护士医生一听,每个人都不由得浑身一颤,刘副司令的儿子?怎么会这样狼狈不堪?一个个匪夷所思的大跌眼镜,脑海里一时间空白一片,仿佛像青天白日做梦一样,楼道里的时间静止了,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电话里传来了嘀铃铃的声音,随即一个甜美的姑娘声音:“你好,请问你找谁?”
    刘晓强一听是姐姐刘晓娟,激动的说道:“姐姐,我是强强,妈妈在吗……”
    “哦——你——你是强强?你——怎么是你?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急疯了的刘晓强没兴趣拉家常,急急的说道:“快叫妈妈接电话,我没工夫跟你说,姐姐快点啊——我有急事,快点啊……”
    “啊——你——好——好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妈妈——妈——电话——强强的电话——你快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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