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秘密任务
    十一月份的天,相对于温暖的南方来说是怡人的,经受了酷暑秋热之后的人们,尝到了惬意地滋味,穿件外套漫步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景色宜人的海边,或者是田间地头劳作,感觉都是舒适,可遥远的北方就已经寒风凛冽,滴水成冰了。南花北雪的天壤之别,说明了祖国的辽阔疆域是多么博大。
    这一天是入冬以来最糟糕的一天,西伯利亚平原上吹过来的寒流后经十足,横扫千里,所到之处攻城略地,寒气袭人,无限扩张,大西北变成了西伯利亚的附属地。
    凛冽的西北风势头强劲,漫过山川河流后改变了原有的风貌,封冻了一切,气势磅礴流淌的河流凝固了,变成了毫无生机的雕塑,枯萎的野草被连根拔起漫天飞舞,呐喊着声声嘶鸣,故土难离。
    树欲静而风不停,早已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痛苦抽搐,起伏不定,呼天抢地抗衡着没完没了的狂风,申诉着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何这般苦苦相逼?经受不住寒冷的树枝心灰意冷,无意坚持,绝望的壮士断腕,折断身躯随风而去,咆哮着的狂风并不满足,还在不遗余力的继续作恶,因为树干还在。
    狂风肆虐的淫威下,并不是所有的生命都屈服,那些不畏严寒,怀揣梦想的人们,就在这撕破脸的寒风中顶风逆水,阔步前进,胜似闲庭信步。
    弯弯曲曲的山谷中,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毫无生机被封冻了,尸体一样的冰死气沉沉布满河川,河岸上一列火车喘着粗气顶风逆行,并没有因为寒风凛冽而畏缩不前。火车头上烟囱中喷出的浓烟雾遒劲有力,却扛不住刀削一样的劲风,刚刚喷出来就被吹散了。“嗵嗵嗵”不断的喷,“刷刷刷”不断的削,你来我往互不示弱,看谁笑到最后。
    更有让狂风不可思议,吹不散的是火车头顶的灯光,像一把雪亮的利剑刺破寒夜,刺破苍穹,毫不畏惧照亮着前进的道路,灯光里弥漫着滚滚沙尘,飞舞的枯草转瞬即逝,吹弯了腰的树哀嚎着张牙舞爪,仿佛在助威呐喊,加油前进。山坳里偶尔出现的小村庄瑟瑟发抖,灯光离开后就吞噬在黑夜里消失了。
    喘着粗气的火车还是有些吃力,在与风的抗衡中消耗了不少气力,为了保证实力走下去,熊熊燃烧的炉膛里不停地加煤,生产出源源不断的蒸汽来,拉动身后面几十节像巨龙一样的车皮,穿行在高山峡谷中永不停息。
    咆哮的狂风,无尽的黑夜,让火车司机眉头紧锁,他看了看挥汗如雨往炉膛里加煤是司炉说:“铁蛋——加煤呀——气压上不去要晚点了,这鬼天气要命啊——”
    司炉已经很努力了,一开一盒的炉门验证着他的辛劳,张开的炉门逃出来的光,映照在他汗水横流的脸上,把附着在脸上的煤灰冲出来一道道的白印子,和雪白的牙齿白眼珠,形成了三个亮点,黑暗中看起来有些诡异。
    “师傅,上一站编组的时候,车站上有好多解放军,驶离车站的时候都挥手告别,是不是咱们列车尾部的蒙罐车皮里有解放军呀……”
    “说的没错,解放军行动都是军事秘密,你小子看见了就烂在肚子里,可不要到处胡宣传,免得惹祸上身。嗯——这么冷的天,坐在蒙罐车皮里就冻死了,那些娃娃们怎么受得了?让人揪心。所以说我让你使劲加煤,千万不敢晚点了,沿途各站一定会有军代处的军人督察,误了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吧师傅,误不了点,我妈妈今天多给我拿了几个窝窝头,吃饱了有多少力气使不出来……” “那就好,我这里有你师娘带的好茶叶,泡一杯浓茶提提神……” “谢谢师傅,前面到站了再泡,现在顾不上。”司炉甩开膀子不停地加煤。
    火车司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白铁皮盒子,看起来非常精致,里面装的是新疆沫合烟渣,抽起来味道浓厚,主要是经济实惠,是工薪阶层的主导产品。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沓二指宽,已经裁好的报纸,摊开来报纸,从烟盒里倒出烟渣子熟练卷起来,就成了一支自制的喇叭筒旱烟。汽油打火机搓砂轮火花四溅就着了,燃烧起来吸了一口,美滋滋的无比享受。
    “师傅,你说这当兵的白天不走,偏偏晚上走?冷冬寒夜的为什么呀?” 一阵忙碌后的司炉说。
    火车司机看了看灯光里就要转弯的铁路说:“小崽子你还年轻,不知道军事行动的重要性,兵者诡道也,命令如山倒,一声令下,让你什么时候走是上级首长说了算,由不得你。一支部队的换防转移,都是一条龙的节奏,哪一个环节都要滴水不漏的相接起来,就像我们的火车,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停都是命令,马虎不得,要不然就乱套了……” “说的是。嗯——这样的坏天气会不会下雪……” “嗯——下雪就好了,一下雪风就停了,也不会有这么冷了……” “就是,蒙罐车皮只有薄薄的一层铁皮不保温,那些当兵的吃得消吗……” “切——吃不消有什么办法呢?吃不消也得忍耐,当兵的不能讲条件。”火车司机悠悠的说。
    排列整齐的列车在转弯处变成了麻花,像一条巨蟒一样扭曲着前进,车头车尾遥相呼应,白天就能相互间看得到,此刻阴云密布的黑夜里,只有火车头有灯光闪耀,其它的货物车皮漆黑一片,统统淹没在黑暗中,唯有隆隆的声音预示着存在。
    列车的最后一节蒙罐车皮,犹如一片风筝在狂风中摆来摆去,不弃不离的尾随前进,显得极不情愿。车厢里伸手不见五指,火车轮子与铁轨摩擦发出的声音,盖过了人们的吵闹声,尤其钢轨接缝处“嘎哒嘎嗒”的声音,节奏不乱定时传来,车快密集车慢稀疏,永不停息。
    看不见的一群年轻军人,在冰冷的车厢里像南极企鹅一样,为了取暖互依偎,拥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队长,你到里面去睡,这里紧挨门口太冷了,我来睡吧……” “切——那怎么行?你陪我睡在这里,是不是很冷呀……” “你把你的被子褥子床单都堵了车门子了,我还不能陪着你睡在这里吗……” “你——谢谢你小赵,让你陪着我受罪。哎呦呦——车厢里比外面还冷,我害怕冻坏了弟兄们,那可就闯天祸了。这次的任务很艰苦,我要把弟兄们带出去带回来,不吃苦不行呀……” “那是当然,队长,这次的任务是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一点点……” “切——我们是汽车兵,走到哪里去还不是开汽车?把物资送到指定的地方就完成任务了,这么简单的问题还不明白呀?你也是两年的老兵了,还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不是队长,开车我知道,我们是汽车兵,不开车干什么去?我是说我们到哪里去开车?什么地方啊——开什么车?拉什么货……” “呵呵——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你——我们是不是开新车呀——什么样的新车……” “嗯——好好睡觉,别想这么多,保密条列不知道吗?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知道的不打听,这些事情不该你知道就别打听,我不会告诉你的。嗯——对了,你冷得受不了的时候告诉我,我有办法让大家不再冷,好不好……” “好的,咦——队长,你有什么好办法让大家不冷?能告诉我吗……” “又来了——到时候不就知道了,悄悄睡觉,睡着了就不知道冷了。”
    两个五大三粗的人盖一床被子见襟捉肘,队长把被子给新兵赵群里掖好,楼着他入眠,可火车轮子与铁轨的摩擦声,就像在耳门上敲锣打鼓,怎么能睡得着?睡不着觉就想入非非,一想到刚刚在火车站战友们送行的离别场面,心里面就一阵子发酸。
    一挥手告别了老首长老战友,老乡朋友,还有熟悉的地方,要去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陌生地方,带领着身旁的几十号兵去闯荡,这是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充满了挑战与未知,激动之余,更多的是责任与担心,能不能把兵带好?能不能完成任务?这些担忧困扰着他无法入眠。
    赶鸭子上架已经出发了,担心这些有什么用?不担心这些还能担心什么?去什么地方?执行什么任务?师傅连长守口如瓶,什么也不告诉,即便是自己流着眼泪撒娇撒泼质问,他还是笑眯眯一言不发,只说是去就知道了。
    连长还是班长的时候,手把手的教会了自己开车,自己有文化聪明好学,在司训排是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也因为如此,给师傅争得了荣誉,上级首长发现了师傅的才能水平,师傅沾了徒弟的光鸿运当头,咸鱼翻身被提拔起来当排长了。
    几年时间白驹过隙,日月如梭,新朝换旧府进步神速,现在是运输连的连长了,自己也算是跟对了人水涨船高,节节攀升,步步紧逼当了排长,彼此之间感情深厚,亲密无间,可以说是肝胆相照的生死联盟。
    从一个懵懵懂懂的无知学生,到现在能独当一面的带兵人,这期间一路走过来,也是充满了成长的痛苦。当班长几年时间在司训排培养新兵,可以说桃李芳菲,培养出来的兵,在运输队都是响当当的骨干人物,周而复始当班长的都有好几个,自己被提拔重用,同样复制了师傅的老路,是成绩斐然的新兵们簇拥着长大了,现在又带领着他们走向未知。
    未知充满了企及夙愿,更多的是不确定性,自然会担惊受怕,想从师傅连长哪里得到些许安慰,可他六亲不认,闭口不谈,只是说这次的任务是军区下达的命令,抽调一部分技术过硬,政治立场坚定,对党忠诚的兵,去完成一项特殊使命,从团到连异常重视,首要的是要有一个技术全面,临危不乱,责任心强的带头人。
    自古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个好的带头人,就是军队的灵魂人物,他的好恶决定着一支部队的好恶,一个人一群人是一个道理。经过层层选拔,严格赛选,司训队队长羽虎佳成了最佳人选,确定了一队之长,剩下的兵由他挑选,就是现在在蒙罐车皮里瑟瑟发抖的这群兵。
    被挑选出来的队长羽虎佳,自然感觉到了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带好兵就是完任务的基础,可完成什么样的任务无从知道,瞎子摸象一片茫然,冥冥之中预感到非同寻常,一定是充满了惊险。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要打胜仗先扎败营,没有最坏的打算怎么行?难道说此一去就是不归路?或者是……
    羽队长胡思乱想中心神不宁,“嘎哒嘎嗒”的吵闹声越来越响,仿佛故意在脑门上开山放炮,振聋发聩,还有嘶鸣着的狂风,掠过车厢时咆哮着呼呼作响。越是睡不着,越发感觉到异常寒冷,身体不自主颤抖起来,怀里的赵群里同样浑身颤抖,一个劲哆嗦。
    这样下去还不得冻成冰棍了?不能束手待毙,得想办法抵御寒冷,他连摇带喊的叫道:“小赵——小赵——你怎么了?醒醒呀——”
    浑身哆嗦的赵群里被叫醒了,睡意正浓得他迷迷糊糊的说:“干嘛呀——队长?怎么啦……”
    “你身体哆哆嗦嗦的这么厉害,是不是太冷了……” “哦——就是太冷了,我的腿脚好像不是我的了,冻麻木了。咦——队长,您还没有睡吗——” 赵群里诧异道。
    羽队长一听紧张起来,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冻坏了战士们,怎么给上级首长交代?还不知道是什么任务的任务如何完成?得让大家运动起来增加热量,促进血液循环,就不会冻伤了。
    可在这方寸之地,奔驰的火车上怎么个运动法?怎么办——怎么办——他脑子里飞速旋转,一下子从被窝里坐起来,看了看什么也看不清的车厢里黑咕隆咚,感觉到每个人都在发抖,全力抵抗寒冷,捅了捅身边的赵群里说:“起来——”
    赵群里一听一骨碌翻起身,不知就里的说:“队长,有什么事吗……”
    “吹哨子紧急集合……” “啊——紧急集合?这这这——这——蒙罐车皮里怎么个紧急集合法……” “全体都有,每个人原地做五十个俯卧撑,五十个大蹲,五十个原地跳,这是命令……” “是——”
    “啾啾啾……啾啾啾……”飞驰的蒙罐车皮里,兀突响起了刺耳的哨声,吓都吓死人了,惊醒了所有的人,就听见赵群里大声地说:“队长命令,每个人原地做五十个俯卧撑,五十个大蹲,五十个原地跳,五十个仰卧起坐,还有擒拿格斗,一直到汗流出来,不够自己加,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赵群里一听得意地说:“队长,你的命令传递下去了,请指示……”
    “哦——你你——你小子够狠,篡改圣旨加大力度,这可是假传圣旨……” “嘻嘻——我是想让大家好好的出一身汗,暖和暖和身体,刚才把我冻惨了, 怎么就想不起来你这种办法?早知道我就运动起来了。哎呦呦——这种鬼天气能冻死人,到什么地方去还不知道,损兵折将就划不来了,队长你说是不是……” “可不是吗?你赶紧运动起来,我可要检查你出汗了没有哦——” “啊——是——队长。”
    飞驰的车厢里一片喧闹,彼此之间看不见的战士们一阵子就气喘吁吁,出气如牛,擒拿格斗的喊杀声彼此起伏,震得耳门隐隐的痛……
    军区司令部作战室里灯火通明,温暖宜人,作训参谋杨凯元接电话,嘴里面不断的嗯嗯。身体发福,大腹便便的刘副司令刘宝志,身体陷在宽大的沙发里面色凝重,一言不发,手里面夹着的香烟自然着,长长地烟灰忘记了往烟灰缸里抖去,目不转睛的看着接电话的杨参谋,嘴里面也是不住的嗯,仿佛自己在接电话。
    杨参谋的电话还没有接完,刘副司令不断地点头嗯着,突然一阵钻心疼从手指上传来,惊得他一下子从沙发里跳起来,手一抖抖落了烟头,抬起手伸出舌头舔了舔被烟头灼疼得指头,嗔怒的看着杨参谋说:“一个电话这么长时间?有完没完了——”
    杨参谋一听浑身一颤,局促不安的看了看刘副司令,赶紧的说:“那好——那好——就这样吧——完了再给我打电话,好——再见——” “喀嚓”一声挂上电话,走上前来向刘副司令说:“刘副司令,二一八车队已经出发了……”
    “谁带队……” “羽虎佳,已经任命他是队长了……” “哦——好——好好好——我想也会是他,不出我的意料。这是个优秀的兵,敢打敢拼,敢作敢为,由他去完成任务,我看好他,我的担心就会少很多……” “哦——首长你认识他吗……”杨参谋不解地说。
    刘副司令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呼……”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过去时,想了想说:“嗯嗯——我不但认识他,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去他们部队检查工作,路过一处河滩突遇山洪暴发,把我乘坐的车冲走了,就在这个千钧一发,命悬一线的时候,一辆教练车路过那里,一看我的车危在旦夕,停下车下来一个兵一看,毫不犹豫的说:抢救首长的车。教练车上的几个兵悍不畏死就要跳进洪水里,他们的师傅一看我的车远离岸边,制止了新兵们,自己把钢丝绳拴在了腰里,跳进了滚滚洪流中,逐浪滔天的洪水把他冲的东倒西歪,艰难的靠近了我的车。
    站在路上的新兵们一看要下来帮他,他回头一看大声的呵斥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下水,否则我开除你的学籍。学员们一听不敢下水了,可他被洪水冲的扛不住,一阵一阵就淹没了,我在车里大声的喊道:别过来,太危险,你会没命的——可他压根儿就置之不理,跌跌撞撞向我车靠拢,我车上四个人都已经浸泡在水里,水已经淹到了脖子里逃无可逃,我们看着他无惧无畏的靠过来,心里面充满了希望,更多的是感激之情,他就像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危急时刻出现在受苦受难的人面前,伸出援助之手,搭救落难者脱离苦海……”
    “啊——首长,你说的就是羽队长吗——”杨参谋问道。
    “就是他,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一个巨浪盖过头顶不见了,惊呼一声后,每个人的心里面充满了绝望的念头,心里想完蛋了,死亡的阴影立刻笼罩了我们,我们的生命定格在了这一刻,谁想到激浪过后,他又奇迹般出现了,已经接近了我们的车。我们的车头淹没在洪水里,挂不上钢丝绳,他憋了一口气消失在洪水里,等待他抬起头来时泥水横流,左一把右一把擦不净脸上的泥水,睁不开眼睛,他抬起手一挥喊道:“拉——”
    他的兵在河岸上已经准备好了,教练车学员们一齐使劲,我们的车硬生生从洪水里拖出来。睁不开眼睛的羽队长坐在车头上出来了,上岸后,他的徒弟们一个个流着泪给他擦洗泥水,有拿军装的,有拿帽子的,有拿手绢的。他却安慰道:不哭——不哭——没事的,眼睛里全是沙子,睁不开眼睛。我上前去一看,他说话的时候,嘴里面全是泥水沙子,我给他的兵下命令,赶紧把你们的师傅送去医院,他的兵异口同声回答我,把他扶上了教练车,可他却说:去医院一个人就够了,其他人留下来帮助首长把车拾掇好,首长们很忙,时间宝贵,完了后你们原地待命,我会来接你们。
    我们的车一阵子就收拾好了,要走的时候才想起来问他的名字,知道了他叫羽虎佳,第二年的兵就已经是班长了,年龄十九岁。我想把他的徒弟们送回到驻地去,他们死活都不愿意,说班长让我们原地待命,我们哪里都不能去,要不然,班长回来找不到我们就急死了,首长们你们走,我们在这里等待。没办法,我的命令他的兵不执行,说明他是一个用情感带兵的人,我感到非常欣慰。
    第二天我到了他所在的二一八团,向团长反应了他的事,并到医院去看他,他已经出院了,打电话到连队问,他又出去训练去了,要回来也是晚上了,我没有时间等他就走了。从此以后,再没有时间见到他,也没有机会向他表示感谢。我母亲知道了更是不依不饶地责怪我忘恩负义,有恩不报非君子。人家豁出命救了我,我却不能说一声谢谢,实在是有悖于做人的原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让我很内疚。”刘副司令的眼睛里涌满了泪水。
    杨参谋一看,动情地说:“刘副司令,你有这份情就不易了,羽队长是我的老乡,我们是同年兵,我告诉他就是了……”
    “哦——你你——你们原来是一个部队?呵呵——那就好——嗯——这样不妥,一眨眼好几年了,我真的很想见他一面,他们乘坐的火车什么时候才能到省城……” “预计凌晨三点钟,首长,你还有什么指示?” 杨参谋既是回答,也在请示。
    “哦——凌晨三点钟?我想去看看他们,你安排好,多准备些慰问品。嗯——他们吃什么安排好了吗……” “报告首长,我已经给军供站打过电话了,要求他们准备好五十个人的饭,说是吃面条,首长你看行吗……” “嗯——吃面条?今天天气寒冷,吃面条扛不住饿,给他们准备些高热量的食物抗冷。嗯嗯——杨参谋,你通知军供站,让他们准备好手抓羊肉,每个人三斤份量,年轻小伙子吃饱了就不害怕冻坏了。还有,明天后天沿途各站的吃饭问题安排好了没有……” “报告首长,明天安排好了,早上九点钟一次,下午五点钟一次,后天沿途各站没有驻军,不好解决。”杨参谋拿着笔记本汇报到。
    刘副司令认真的听取汇报,目光看着杨参谋,手中香烟自然着,双唇紧闭,面色凝重,仿佛忘记了似得。
    杨参谋笔直站在原地,等待首长指示,刘副司令一言不发,办公室里静得出奇,唯有极大的落地自鸣钟,摇晃着巴掌大小的钟摆,从容不迫,不紧不慢的永不停息,时间随着它的摆动,不管任何人什么事,“嘀嗒嗒嗒”流逝了,不偏不倚、
    “杨参谋,”刘副司令缓缓地说:“人是铁饭是钢,这么寒冷的天气里,吃不好就扛不住冷,会影响他们的身体健康,更何况他们是从内地去高原,身体还有个适应过程,弄不好有些体质弱的战士们就会有高原反应,造成非战斗减员,影响战斗力,那可就不好了。嗯——这样吧——沿途各站没有驻军的地方,让当地军分区武装部想办法,保证二一八车队的吃饭问题,如果有困难,提前告诉我,我另想办法……”
    “是——我这就去安排联系。”杨参谋认肃然的说。
    疾风知劲草。不畏风高夜黑疾驰的火车,穿行在没完没了的峡谷沟壑中顶风逆行,灯光里的景物一闪而过,怒吼道的狂风没脾气了见好就收,逐渐偃旗息鼓,紧随而来的是纷纷扬扬的雪花,一时间天地间迷迷蒙蒙雪花飞舞,沟壑纵横的漫山遍野,披上了一层洁白的素装。
    飞驰的车厢里弥漫着战士们鼓动起来的灰尘,蹦蹦跳跳过后,每个人血流加速,感觉不到寒冷了。
    羽队长害怕有赖虫偷懒,拿着手灯逐个检查,嘴里面叮咛道:“弟兄们,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再美好的理想和光荣的任务,要靠良好的身体素质才能实现,所以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一定要呵护好自己,照顾好身边的兄弟,互相扶持,才能走得更远。独木难支的道理大家都知道,一棵树是树,许多的树连成片叫森林,唯有你我他精诚团结,拧成一股绳,就能战天斗地,创造辉煌。谁有什么身体不适的话就告诉我,我们共同想办法,千万不要死扛,到你扛不住的时候就迟了,神仙都救不了你。我这里感冒消炎之类的药,是团部卫生队准备好的,如果需要的话尽管吭声,再过几个小时就要经过省城了,有什么事情还可以求助,现在睡觉。”
    黑咕隆咚的蒙罐车皮里,不知道黑咕隆咚的黑夜里已经下雪了,狂风虽说是没有了,疾驰的火车依然风声鹤唳,密封不严的缝隙里咝咝冒寒气,寒冷依旧。
    羽队长楼着赵群里睡下后,年轻的赵群里不一会就睡着了,他却无法入眠,火车的噪声震耳发聩,越听越响,战士们的打鼾声此起彼伏,让他觉得有些欣慰。
    他们是都是自己当司训队长培养出来的兵,对每一个人都很了解,多少人已经超期服役了,到年底,他们如果没有机遇提拔起来,就会离开军营复员回家了。每一年的老兵退伍,都有无法割舍的情节,难分难舍中年年如此,撕心裂肺,有什么办法呢?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也是自然规律。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羽队长心中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反常现象,就这次执行任务中发生的怪异现象,就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当兵这么多年来,执行任务不计其数,跑遍了祖国大江南北,即便是几个月不回来,也没有把组织关系伙食费转走,完成任务就回来了,而这次却不同于以往,反常的把组织关系伙食费带走,还有自己的私人物品,带不走的寄回家,连队里不允许存留这些东西,他想不通询问过连长师傅好几回,连长师傅闭口不谈,只说是上级指示就打发了,还警告说不许打听,服从命令听指挥。
    还有最邪乎的传闻是裁军,大家议论纷纷,难道说要把老部队裁撤了不成?依据不正常的现象分析,每一年的这个时候是老兵退伍,新兵入伍的时候,可今年到现在也不见一个新兵到来,就有些不正常了。更可疑的是自己是司训队长,这次派自己出来,难道说以后不培养新驾驶员了?或者说自己的才能水平不够格?放眼连队比较,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自己是鹤立鸡群的佼佼者,无论文化水平,理论水平,业务素质,军事素质,人缘关系,哪一方面都是左右逢源的旗帜人物,低调一点说位居第二,就没有第一存在的空间,谁敢与之争锋?
    如果不是的话,以后要到哪里去?老部队裁撤了的话,那么多的老首长老战友就见不到了,更为痛心的是连长师傅,当兵学车的第一天就和他一见如故,情投意合,在他的呵护下如鱼得水,八面玲珑,近水楼台先得月,入党提干步步高升,他高升一步,自己就紧跟着补充空缺,两个人亲如兄弟,感情贴切,不分彼此。
    没有别人的时候,像小孩子一样打打闹闹,无话不谈,你胳肢我,我胳肢你搔痒痒,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何等的快意人生?记得在新兵的时候,想家了就会哭鼻子,师傅每一次都陪在身边擦眼泪,擦鼻涕,买罐头糖果哄自己不哭。后来长大了进步神速,惹得别人羡慕嫉妒恨,流言蜚语不绝于耳,各种各样的传闻满天飞,师傅不管别人怎么说,依然如故的我行我素,即便是工作中有重大失误,也毫不犹豫的站出来挡风遮雨,保驾护航,把不服气的人鼻子都气歪了,真正地是知遇之恩的知己呀——现在一别,难道说就成了此刻隆隆作响的铁轨平行线?再没有交汇的时候了?
    士为知己者死,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了,怎么能就这么轻飘飘的挥手告别?火车站台上泪流成河,告别的一幕历历在目,连长师傅装出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徒弟——好好活,好好干,不许死,把兵带好,呵护好他们。”说完后转过身就走了,没走几步就抬起手擦脸,一定是哭了。
    火车的汽笛声嘶鸣着,“咣当咣当”排气声传过来,站台上的工作人员大声疾呼火车就要开了,乌泱泱的军人群情激奋,呼喊着哭诉着,此情此景没有人能矜持,自己虽说是身为队长,装出来的淡定还是土崩瓦解了,喷涌而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像决堤的大坝泛滥成灾,打湿了领章,看到连长师傅远远的立正敬礼,才想起来敬礼,大声地说;“全体都有——敬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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