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凛低下头看着可怜的妹妹,忍住满心忧伤,哽咽着问她:“你告诉我,白葭到底去哪儿了?”
    陈燕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听说白老师嫁给一个有钱人,把白葭一起带到外国去了。”“白葭走的时候,你就什么都没问她?”陈凛头一次觉得妹妹傻得可气。
    “我问了呀,但是白葭没说呀,她哭了好久。”陈燕抽泣着叙述,“镇上的人都说,那个男人是因为白葭才同意娶她妈妈的,到了外国,母女俩都要伺候那个人,吴家阿婆说……”
    “胡说!你胡说!”陈凛像个受伤的野兽一样怒吼着,跑出去很远很远,他不敢想象,如果真像镇上人所说,白葭的境遇会有多凄惨。
    他也无法想象,失去她以后,自己会怎么样,只知道在他十几岁时就爱上的她,会是他一生中最深的挚爱。
    陈燕看着哥哥狂奔而去的背影,泪流满面。
    白葭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从陈凛的世界彻底消失了,就像她从来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无影无踪。
    第11章
    江京一中,这里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之一,白葭转到这所中学已经半年多,学校是寄宿制,她每个星期只有周末才能回家。
    趁着课间时间,白葭从书包里拿出从图书馆借来的小说,贪婪地阅读那些让她沉迷的文字,高中生活是枯燥的,读书是她唯一消遣,也是能让她忘记现实的精神乐园。
    初春的阳光耀眼,暖烘烘地照在身上很舒服,天空很蓝,白葭抬头仰望着,用手遮挡才能不被明亮的阳光刺伤眼睛。陈凛一直没有写信来,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她没有精力多想,幼年颠沛流离的经历让她已经习惯了不活在回忆里。
    自从那次被打,白云舒出院后收敛多了,她敏感地察觉到周围的目光已经从羡慕和嫉妒变成了蔑视和嫌恶,尽管在某些方面依然我行我素,大多数时候,她开始迎合,旗袍穿得渐渐少了。
    白葭观察到母亲的这种妥协,心里有点不安,这种现象从来没在她身上出现过,一旦出现,就是某种变故即将发生的征兆。
    日复一日的担心和不安中,白葭终于等到了答案,白云舒告诉女儿,她要嫁给一个美籍华人,即将去美国定居。
    “我呢?”白葭知道,母亲不可能带她一起去美国。
    “我给了你舅舅一大笔钱,以后你住舅舅家,直到你读完大学。”白云舒早就替自己做好了打算,也安排好了女儿。
    兰溪镇她们是住不下去了,趁着还不至于人老珠黄到嫁不出去,她在最短的时间内选好了丈夫。
    白葭松了口气,总算她不至于无家可归,虽然她从小到大几乎没见过舅舅的面,但舅舅至少是她除了母亲以外最亲的亲属。
    可是,就这样离开陈凛吗?一想到陈凛,白葭的心哆嗦着。
    “小葭,姆妈这辈子就这样了,你不一样,将来的路还很长。格局小的女人一辈子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你除了读书上学,没有别的出路。”
    白云舒一眼就看透女儿,吸了口烟,淡淡然掐灭她的小念头。
    舅舅家在江京,离兰溪镇很远,坐车要四五个小时,白葭在离开兰溪镇前一晚写了一封信给陈凛,悄悄交给陈燕向让她转交。
    “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哥?”
    “电话里说不清楚,还是写信吧。”
    白葭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很怕听到陈凛的声音,她已经预感到,只要她离开这个小镇,就再也见不到陈凛,他们都还太小,未来还很长,不知道明天就会发生什么,改变彼此的命运。
    “你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呢?”
    “都在信里,等他回家的时候,你把信给他,让他给我写信。”
    “知道了。”陈燕并不是任何时候都傻,她明白,白葭这一走是不会再回来了,听说她妈妈嫁到美国去了,她就算不跟着去,也会搬到别的地方住,以后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在陈凛房间里,在他睡过的床上、坐过的椅子上,白葭坐了很久很久才离去。
    白葭转学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成为全班的话题,不到一个星期成为全校的话题,学校里漂亮女孩子并不少见,但像白葭这么漂亮的不多,当她亭亭玉立地站在讲台上,由老师介绍给全班同学,所有人眼前一亮。
    白葭很美,但也很神秘,她跟谁都不多话,绝口不提自己家庭情况,上课下课总是独来独往,哪怕是同住一个寝室的室友,也不知道她来自什么样的家庭。
    白葭也很安静,安静到没有温度,但却不会让人忽视她的存在,她坐在哪里,哪里就会成为男生们关注的中心,于是渐渐地,各种传言在学生里不胫而走,有人说白葭的父母都在美国工作,白葭是住在亲戚家;也有人说,白葭父母离婚了,父母都不要她,所以她住在舅舅家,如此种种猜测,没有人知道真实情况,偶尔有一两个学生向班主任问起,班主任也语焉不详。
    “白葭,今天是周五,放学我们一起走吧,去德基广场逛逛。”耿薇跟白葭说悄悄话。
    “我要值日,就不去了,你找唐丽他们去吧。”白葭照例是拒绝。舅妈每个月给的零用钱有限,她没钱去逛德基那种档次的商场。
    耿薇有些不开心,都半年了,白葭还是这么拒人千里,无论她怎么示好,主动跟她套近乎,她都不冷不热的。
    放学后,等同学都走光了,白葭独自留在教室里打扫卫生,她把一张张椅子放到桌子上,拿着扫帚认真打扫教室每一个角落,她真心喜欢学校,珍惜这样能安静学习的日子。
    白葭拿着湿毛巾擦黑板,一个男生站在教室门口叫她,扭头一看,是班长慕承熙。他大概刚踢了球回来,头上还有汗。
    “你还没走?”
    “今天我值日。”
    “天快黑了,我帮你吧。”
    慕承熙走进来,拿起拖把帮忙拖地。有人帮忙到底不一样,教室很快被打扫得窗明几净。
    “你回家吗?”
    “回。”
    “我们一起坐车。”
    白葭没有说好还是不好,慕承熙很自觉地等她背好书包一起离开教室,穿过校园,去学校对面的公交站等公交车。
    家境好的学生很多早早就被家里派来的私家车接走了,等公交车的多半是家境一般的,站台挤满了学生,车开过来以后,等车的学生像敢死队一样冲锋陷阵,上了车也没有座位,车里挤成沙丁鱼罐头,人们被迫亲密地把前心后背都贴在一起。
    白葭从来不坐开过来的头一辆车,她都等第二辆,等第一辆车把急着回家的学生们都装走了,第二辆相对会空荡一点。
    两人上车,慕承熙先跳上去占座位,招呼白葭来坐,车上空座位不多,慕承熙把靠窗的位置给白葭,他知道她一向喜欢靠窗坐。
    取出耳机戴上一只,慕承熙把另一只给白葭,“你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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