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覃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却也躬礼道:“其实是我自己。但我家确实有个想要读书无门,常在私塾听墙角的孩子,想要入府学求学。”
    这山长犹豫着,沉吟着,似乎很难下决断。韩覃又得:“既山长并未规定必得要由本人猜出,才可以往府学,那便是我猜出了,应当也是可行的,对吗?”
    忽而旁边门内异响,走出来一个男子,穿件白色绣牡丹纹的拽撒,细眉深目清清瘦瘦,正是皇帝李昊。韩覃张了半天的嘴,又恼又羞,再转头盯着那山长,细瞧了片刻指着他道:“不对,你根本不是顺天府学的山长,你是个内侍!”
    在上辈子,她和李昊在十五六岁的时候于元宵节也曾溜出来看过花灯。恰是那一年,顺天府学出过一道以《论语》为题的灯谜,所以她将此事当了真,才被李昊诱了进来。
    “韩夫人怎知他是个内侍?”李昊逼紧一步问道:“难道夫人曾见过顺天府学的山长?”
    “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是个内侍?”李昊越逼越近:“朕相信,你入宫不过两回,可从未见过他,概因他是朕御马监的监正!”
    韩覃一步步往后退着,半天崩了来一句:“那人面光貌滑,胡子都是假的,怎会是顺天府学的山正。”她已退到了门上,转身拉开门便走。
    只待韩覃转身离开,那山长立刻站起来,恭立在李昊身侧,唇上的胡子遇汗一点点往下飘着,他道:“奴婢僭越了,请皇上恕罪!”却原来果真是个太监。
    李昊坐在椅子上,缓缓闭上眼睛,挥那内侍道:“下去吧!”
    一群人忙前忙后,见面却不过片刻。他默默叹了一息,脑海中浮起很多个与这大同小夜的元宵夜,他和她牵着手,在那灯市上猜灯谜,赢麻花。后面的小内侍满手皆是麻花,她仍还不满足,被人抢走一张便要捶胸顿足。
    他也曾问过,为何如此痴迷于赢麻花。她瞪眼道:“你未挨过饿,自然不知道挨饿的痛苦。麻花耐久放,当然要赢得许多,够吃一年才行。”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挨过饿,挨过饿的人对于食物的偏爱,不在于吃,而在于一种堆积如山的满足感。
    本来他只想再见这一面就好,可这一面是个甜蜜的幌子,好奇心成了狸猫眼中一只小绣球轻轻晃荡,将他的心一点点轻轻撩拨,撩着他突上突下。他看她一眼,便还想看第二眼,彼此说一句话,便还想说第二句。他的心像颗无底洞一样,唯有看到她的那一刻,才仿佛被拥裹,被填满,他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一面,见了等于没见,该问的话一句没问,心里的怀疑仍没有澄清,他仍还得再见她一面不可。
    *
    韩覃出了门,埋头走到灯市上,找了许久才找着春心,两人重又回到桥头上,便见韩雅十分焦急的左右张望着。她见面便展着袖子道:“方才清儿宫里一个劲儿要我留宿,几个内侍连拉带扯,将你的裘衣都扯破了,这可如何是好?”
    “无防的,咱们快回吧。”经韩雅这番话,韩覃越发怀疑那李昊是有意诓自己。她见春心仍还带着那孩子,两人怀里皆抱着几根□□花,那孩子一个劲儿要把麻花塞给春心,左顾眼盼焦急的不行。
    韩覃折身回来,接过这孩子手里的麻花,便见他撒丫子就溜,转知就往内皇城的方向跑去。她一路追跑着,远远见那孩子混到一群小内侍群中,彼此勾肩搭背,于人群中再等片刻,便见李昊也披着裘衣而至,带着那一群孩子回宫去了。
    照这样子,李昊果真是花着心思诓她一回。韩覃气的咬牙切齿,连番跺脚,却又无处发怒。
    *
    唐牧到次日下午才出宫。熊贯在宫门外等着,见面迎上便道:“二爷,昨天夜里夫人出门逛灯会了。”
    唐牧应了一声,疾步往前走着,见熊贯不跟上来,止步问道:“出了事情?”
    熊贯犹疑了片刻道:“属下该死,这事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
    “直说。”
    “夫人本是陪着裴显家那位娘子到宫门外的,然后便在灯会上逛,但是皇上他也出了宫门,而且还……”熊贯吞吞吐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唐牧一口气分三截吐了出来,脸色越沉越难看:“往下说!”
    “夫人与春心姑娘在灯会上走散了,之后夫人猜到个灯谜,去兑灯谜的时候却叫人带到了城墙下侍卫们轮岗的屋子里,之后,过了约莫一刻钟左右便出来。过了许久,属下见皇上也从那屋子里走了出来。”熊贯又补了一句:“小年夜那一回,属下此时想起来,皇上他似乎进过夫人娘家那道巷子……”
    仍还是去找韩覃的。唐牧闭眼,仰头顿了片刻,问熊贯:“还有什么时候,说!”
    他越冷静,熊贯便越害怕,毕竟一直跟着韩覃的是他,韩覃有任何事,唐牧都要惟他是问。他道:“腊月二十四那天,皇上出宫到日忠坊一带逛过,去了裴显家的药铺。而夫人,恰好就在那里。”
    唐牧一声冷笑,接着又是一声冷笑,转身疾步往前走着,走了片刻止步,吩咐熊贯道:“去告诉陈启宇,叫他通知牛富来见我。”牛富恰是他在宫里那眼线,膝下的干儿子干孙子们满宫跑的那个老监。
    熊贯转身走了。唐牧回到怡园,进门就问淳氏:“夫人可在否?”
    淳氏摇头:“早晨还在,下午往炭行去了。”
    唐牧又策马一路到炭行,熊贯也赶了上来,在炭行门前勒马,便能见得便衣的府军们隐于街巷各处。唐牧下了马,拍马给熊贯,走到秦显家药铺门前,站在门上望了片刻。
    *
    仍是这药铺,早些时候,李昊也是闻讯得知韩覃进了药铺,才匆匆赶来。那小黄全得意洋洋,待李昊进了药铺便抱臂守在门外,一脸狗仗人势的威武。
    韩覃与韩雅姐妹相聚时间不长,但彼此意气相投。昨夜被宫里内侍们撕坏的那件裘衣,韩覃等回到怡园才从里头翻出几只银锞子,她心猜那必是韩雅因为撕破了衣服而过意不去,赔给她的。所以今天又要特此来一趟,把银子还给她,亦是要给她宽心。
    两人推拒了一番,韩雅不得已又收下银子,垂头片刻强笑道:“原来家里富的什么一样,好东西我也不是没有见过,但那时候总想要一份平定安稳的日子。如今这样的日子是有了,可也一样有难处,不过如今心里过的更踏实。”
    她也是有感而发,换了个口吻道:“对了,昨夜我入宫见着清儿,她似乎过的并不好,我听她的意思是她如今才是个无名无份的秀女。虽一人占着座大宫殿,可身边唯有一个小宫婢跟着,便是那些内侍们,都瞧着很不好相于的样子。不过她人倒是精神得很,拉着我聊了许久。”
    韩覃道:“无论在何处生活,只要她自己高兴就好。”
    韩雅凑近韩覃,两眼明光光声音似耗子一样:“我瞧她那个样子,像是还没破瓜的样子,问起男女之事来,她也是答的糊糊涂涂,那皇上只怕还没跟她行过房。宫里的妃子们咱们是知道的,那皇帝只有一个,嫔妃却有三千,有些人一辈子只怕都不得皇帝伺候一回。我就说句难听的,若是叫我夜夜守着个空屋子,那怕给我金山银山我都不要。
    清儿还小,我怕她是在我这个姐姐面前死要面子,将来要吃暗亏。”
    韩覃欲走,却又斩不断韩雅这话头子,只得调合道:“她虽还小,却也有十六了,自己的事自己做得了主,你又何必如此操心?”
    韩雅与与韩清毕竟是亲姐妹,砸断骨头连着筋的。她道:“她是个表明精明脑子糊涂的,我怕她如今不觉得什么,将来要吃亏。横竖她如今一无份位又未破瓜,仍还是个囫囵个儿的姑娘,你能不能给唐阁老说上一声,叫他到皇帝面前求情说句好话儿,把清儿给放出来?”
    “雅儿,清官难断家务事,唐牧就算是阁牙,但也只在前朝活动。那皇帝后六宫的事,他如何能插得了手?”韩覃劝道:“若你果真想帮她,就把自己这一摊子理好,咱们说万一,万一她有落难的那一天,存些余钱帮衬帮衬她。若是她一路富贵荣华,你又何必操心?”
    姐妹之间,彼此想要追求的东西不一样,韩清不可能让韩雅转变看法,韩雅也不可能让韩清歇了争荣宠的心思。得势时不借她的势,落难时相帮一把,也只能如此了。
    “我仍还是觉得那个皇帝有问题!”韩雅道。
    韩覃还未来得及堵韩雅的嘴,便听身后李昊的声音:“在韩娘子看来,朕何处有问题?”
    韩覃和韩雅本是站在窗子边儿剪瓜篓,此时回头,便见李昊站在门上,也不知他究竟听了多久,又听到多少。他身后的裴显以然一幅死人脸,见韩雅转过身来,目光刀子似的刮着。
    韩覃与韩雅两个才在说人事非,此时见李昊也亮了门路,连忙齐齐屈膝跪下,听脚步声李昊是走了进来。这小药房中一张大案用来抓药,另一边是齐梁一长排的大药匣子。他走了几步,止步在药匣前,随意拉开一只望着韩覃:“韩夫人,这是什么药?”
    韩覃跪在地上自然看不见。她只得站起来,走过去看了一眼,垂眸道:“回皇上,这是附子。”
    不过几个字,声音也不过寻常,李昊混身乱乍的汗毛叫这声音齐齐抚平。他又拉开一只匣子,内里四格,他指着最后一格问道:“这又是何药?”
    韩覃站的远望不见,只得再往前一步,看了一眼才道:“回皇上,这是茯苓。”
    李昊掩不住心头愉悦,薄唇成了半弯新月。他往韩覃身边慢慢迈着步子,上下挑了片刻,另挑了一只高处的匣子,他自己都要踮脚去看,若是韩覃,必得要找凳子才行,那就能离他更近了。
    那匣子抽开,接着便弹出个东西,挂落在他肩膀上。李昊才抬手要去拂,细看之下,竟是一条卷成圆盘拳头大小的白花蛇。那蛇蜷的圆圆,两只干瘪的眼珠无神,指盖大的头恰就在他的衣领上。
    那丑陋的头,无神的眼,黑白间花的身子,李昊只看得一眼,两眼反插身子一软直接晕了过去。裴显还在外头往里头奔着,伸手要接,韩覃亦伸手要去接,两人连拖带抱将李昊扶到最里头一间诊房内,裴显伸两指试过李昊脉子上的脉并手上的脉,指着韩雅低声骂道:“天下间的事情,全坏在你们这些长舌妇人们嘴里头!”
    ☆、第90章 情理
    韩雅一怀憋闷,也是吓坏了,搓着双手问裴显:“显哥,这皇帝不会死在我家药铺里头吧?”
    裴显是个医生,两个妇人自然皆寄希望于他。他再试裴李昊的脉,屏息片刻摇头道:“脉息都是正常的,这是惊厥,我们得让他醒过来。”
    “他醒来不会怪罪我们吧?”韩雅握着韩覃的手,以为晕过去的人听不见,又怪怨李昊:“我大年三十未到城隍庙烧香,看来是城隍老爷惦记上我了。否则皇帝怎么会总往咱们这种穷家跑?”
    裴显上上下下忙碌着,掐过人中,闻过嗅香皆不管用,转身从架子上取细羊皮所卷的针,取出一支七寸长的软长针来,见韩雅引来了火,在上头炙烤着:“既别的法子不管用,我试一试针灸!”
    以火炙过,晾了片刻,他直接将针从李昊的大腿上扎了进去。
    “且不说死,若是一时半刻皇上醒不过来,咱们夫妻的命都要丧在今日。”裴显转着支软针,慢慢往里头入着。韩覃与韩雅皆是咬牙捏帕相握了手屏息看着。
    裴显松手,那针不停的突突跳跃,但李昊仍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韩雅一软,直接坐到了韩覃的脚边:“城隍老爷果真是惦记上我了,只怕不止我,连清儿都活不出这个正月去。”
    韩覃在她有限的记忆中搜寻,这李昊应当是极其怕蛇的。他怕鼠,怕蛇,只要见了这种东西就能吓掉半条命,但应该掐掐人中就能醒的,如此一直不醒,又不太像平日厥了的样子,只怕是在装蒜。她指着针问裴显:“若是大腿不管用,不如你扎扎他的脚心?”
    脚心是个最疼最痒的地方,若他是装的,一试便知。
    足心在涌泉穴后一寸,主治头晕目眩,裴显转身另换一支更长的软针那,那针在火上微颤,若扎进去,还不知道得有多疼。李昊平生所怕的东西今天全遇上了,他再装不下去,缓缓吐了口气,慢慢睁开了眼睛,侧眸去望韩覃,便见她檀唇微抿着,只望得他一眼,随即转身便走。
    李昊此时也顾不上什么避忌,他晕在她的怀中,那怀抱明明那么熟悉,头伏在她脖颈上的时候,曾经的耳鬓厮磨齐齐浮现,仿如昨日。他翻身起来追着韩覃冲到门上,隔着柜台唤道:“瑶儿!”
    韩覃怔的一怔,回头仰面问道:“皇上,您是觉得臣妇太轻浮,还是唐牧官做的不好?”
    李昊怔住:“你这话什么意思?”
    韩覃道:“臣妇的祖父韩兴,是皇上您亲自平反过的忠臣。唐牧是您的臣子,臣妇是他的妻子。而臣妇的妹妹,是您宫中的秀女。臣妇想问皇上,您几番相扰,可是觉得臣妇这个妇人太过轻浮,看起来很好勾搭?”
    她是怒目,眶中泪转,李昊心中如有锤撞,这哭泣也是熟悉无比。她和他都是侧躺在那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穿皂靴的脚从他俩眼前掠过,走来走去,他眼看着她被人扯起双足,半边脸贴地一路拖出大殿,过门槛时,头在那槛上撞得几撞,两颗眼珠子仍还盯着他。
    如果不是死的那么惨,也许新的人生和爱情会如流沙漫过往事,将它尘封。可是他们都死的太惨了,死在他亲政的前夕,死在他刚好要有一个孩子的时候,人生才刚刚铺展开来。
    李昊怕要惊走韩覃,不敢出柜台,隔着柜台道:“朕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你,朕只是想来问一问,你是否也曾做过那样的梦?”
    “没有,臣妇吃的饱,睡的好,夜里从来不做梦。”韩覃决然否认,转身就走。
    *
    唐牧隔着一条街,远远看着韩覃隔着柜台与李昊说着什么,说完之后怒冲冲出门。他回头问熊贯:“牛富在何处?”
    熊贯道:“就在烩鲜居等您!”
    唐牧转身几步快跑跃上马:“往烩鲜居!”
    *
    “头一回韩夫人入宫,皇上不小心将药碗砸到了她身上,于是赏了几十匹绢,这个内事堂是有备案的。第二回入宫,虽入了乾清宫,但是并未见着皇上。至于第三回,恰就是宫变那日,皇上厥过去的时候,韩夫人恰就在他身边,是韩夫人招呼着将皇上送到长寿宫的。”这老内侍娓娓叙着,不时看着唐牧的脸色。
    “往下说!”
    “后来,咱家从长寿宫中打问过,皇上厥过去的时候,刘太妃摒退所有人,当时应当是让韩夫人贴身伺候过皇上的。”牛富自己也不好再往下说,内阁辅臣的妻子与皇上有勾染,这样的事情是个男人都忍不下去。
    唐牧心中渐渐理出一条脉络来。他让韩覃入宫,本是为了给韩清做遮掩的幌子。第一次从宫中出来之后,她心情似乎就很不好,之后,宫中太妃大约叫了三四次,皆被她回绝了,后来,还是他强令她去,她才肯入宫的。
    “那一回皇上出宫之后,回宫时曾带回来一枚印章,常常留在手边把玩,咱家这个年级进不得殿,但是从御用监的起居注来看,那印章当是从韩夫人家里带出来的。”身为皇帝,他身上的每一样东西,小到一枚锁扣,都会有来处有去处,记载的十分详细。他道:“皇上时时记挂着那印章,咱家只怕不敢渡出来给您过目。”
    “印章不必拿出来。”唐牧扬手道:“找个小内侍,拿张宣纸拓出上面的字来就好。”
    *
    唐牧到炭行门上接韩覃时,见她神色仓慌先惊后讶的张望着不远处的裴家药铺,却也不动声色。先替她围好了灰鼠围脖,问道:“是要坐车还是骑马?”
    韩覃道:“咱们走回去,可好?”
    他入阁后整天忙的没有踪影,偏偏今天刻意来接自己,韩覃明知李昊已经走了,却还是心虚无比:“二爷朝中忙成那样,怎会想到来接我?”
    唐牧一笑:“阁中六位辅臣,除了我其余人也能办事,并不是非我不可。”
    现在回想起来,皇帝自打九月份那场宫变之后,沉沦了许久,脸上从来没有带过一分喜色,惟有那夜,他去过裴家药铺的那夜,满面欢喜,还十分轻易的放权给几阁和六科。色令智昏,江山面前,惟有美人才能让君主忘记去攥紧自己手中的权力。
    而昨夜,他甚至将六科都事齐怀春遣回阁房,逼迫着内阁要将所有的折子全部于一夜之间批完,此时想起来,也不过是为了拖延他,好不叫他及早出宫而已。阁臣们甚至欢喜到一度以为李昊是想彻底放权,谁能想到,他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争取一点,和臣下妻子相见的时间。
    “今天长寿宫太妃那里还遣内侍到阁房,刻意问我,为何请了几回你都不肯入宫。炭行如今还是很忙?”唐牧试探着问道:“你打算何时再入宫?”
    虽说宫中无主位,但刘太妃如今执掌后六宫。朝中所有的外命妇们趁着春节也都入宫拜见过,唯有韩覃一再推脱。
    韩覃不敢明说自己怕遇宫要见着皇帝,也怕唐牧要起疑心,拽过他的袖子哼哼唧唧撒起娇来:“宫中礼节太多,见人就要下跪,我不想去,往后有这种事,二爷只须称个病替我推拒了就是。”
    “好,往后你不想去,咱们就不去。”论究起来,其实是他的错。
    回到怡园,两人相对着吃完饭在床上歪缠,唐牧半躺着看书,韩覃拿着本书翻了片刻,伸一只脚在唐牧心窝处暖着,暖了片刻又伸另一只过来,探脚下去,腿弯轻轻磨蹭,蹭了许久那棍子冲着天,唐牧却仍是一无动静,索性撩起洒腿裤的裤管,光腿蹭了起来。
    “二爷!”韩覃逗得许久见唐牧仍是毫无反应,又细声叫道:“我裤子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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