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覃叫他气的脸色发白,两瓣唇不停的抖着:“你的意思是,我吻你一回,就可以回自己家去了?”
    唐牧盯着她,不再言语。韩覃踩两只脚在他脚上,慢慢踮起脚尖够上唐牧的脖子,两瓣檀唇颤微微便迎了上去。唐牧如馋肉的狼般早已俯身等着,只待她一贴上来便反唇叼住,探入她舌齿间细细索缠,一手慢慢摸索下去解韩覃中单的衣带。
    韩覃心中本还有气,如此主动吻他也不过是负气行事。摸到他手在自己右侧细细而动,气的伸手就去护衣服,连踢带打着不肯让唐牧动自己。唐牧伸手捉韩覃坐到书案上,嘶声说:“你还忘了一句话,再说一回,我就松手。”
    韩覃气的咬牙切齿,他想要的那句话,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
    她欲要挣扎,欲要喊叫发声,却又怕这羞耻怪异的姿势叫谁迎门进来看到,往后才真真是个无脸见人。
    毕竟书房门都未关,只有一道湘帘隔着,虽这院中无人,穿堂外却不时有人走来走去。
    外面下人们走来走去收拾院子时扫帚划拉过的声音,一下下仿如自她身体上划过,熊贯大声说着什么,清晰无比,怕他们要进来的担心叫她提心吊胆。
    曾在拗古村做过几年妇人的韩覃闲来坐在泉边与妇人们纳鞋底时,亦会说些私话儿。妇人间自然也爱聊些床上私事儿,她常见有些妇人们说起来仿如吃过蜜一般的香甜,虽也附合心中却总不能信。到此时俯纵趴在这书案上闭眼咬牙不停哼着,她才知这种事情除了疼,竟还有自己不能形容的舒愉在里头。
    不知过了多久,穿堂外行走打扫的仆人们渐渐散去,韩覃便觉得腰肢酸困双眼沉闭,遂语不成声问道:“唐牧,还要多久?”
    唐牧忍不住抖着全身笑起来,才要说话,就听外头淳氏唤道:“二爷,快四更了!”
    果真天都快亮了。韩覃如蒙大赦,反手推着唐牧:“淳嫂在叫你!”
    唐牧这才俯首凑到韩覃耳边:“洞房花烛夜,事既没完我就不能走,让他们等着。”
    他昨夜和锦衣卫指挥使一场恶战,今日还要上朝堂与皇帝呈情,此时却不疾不徐又动了起来。韩覃站了一个时辰早已腿酸脚麻,又怕帘外淳氏听见不敢再发声,只能闭眼咬牙等着。
    韩覃俯在桌子上长舒口气,如同死过一回复又活过来般无力的趴着,趴得许久撑着胳膊站起来,转身要去捞自己叫他丢在椅背上的中衣,不过才走了两步,随即便双腿酸软摔倒在地上。
    她撑得两撑竟没有爬起来,所有神识皆还集中在那一处丝丝的麻颤着,胳膊与腿竟不是自己的,一丁点的力气都使不上,唯有不停粗喘。唐牧自系好衣带才走过来抱她起来,问道:“你要睡那里?”
    韩覃脑子仍是木的,舔了舔唇应付道:“那里都行。”
    唐牧仍拿那袭正红的喜服将她裹紧,抱着出到东厢外,往上房卧室走去。她额前还有汗湿过的发,斑驳的烛光划动窗棱衬着她裸在外的肌肤上,是一股浮着暗香的徽酡色,仿如陷入沉沉醉酒中一般。那尖尖一点小下巴勾在锁骨前,整个人软的如只无骨猫儿一般依在他怀中。
    “韩覃!”唐牧眼看天时不早,欲走又有不舍,以指抚在她面颊上轻唤。
    “嗯?”韩覃往被窝里缩着,转身只留个背给他。
    唐牧觉得自己真成了一只饕餮,而她是他口腹之欲中最鲜美可口的那一份,叫他恨不得拆筋卸骨饱餐一顿。但方才不过略略施展几乎就要了她的命,此时意犹未尽又不得不走,站在床前顿得许久终是无言,另换套公服转身出门,往神机营去了。
    *
    早朝过后,乾清宫中东暖阁,皇帝显然在暴怒中。除了宋国公陈疏坐在凳子上,其余私召来的大臣们皆是跪伏在地上。李昊哗啦啦翻着折子,翻得许久重重摔在大理石地板上,转身问陈九:“朕的一个远房哥哥不明不白叫人打死了,宫里果真就一丝风声儿都没有听到?”
    岂止是风声,如今的中山王叫人活活打死儿子,派手下文官武官到京城告御状,远还未到京师地界就叫厂卫给打的打杀的杀,岂今为止连京师地界儿都没有沾过。
    陈九有些尴尬的笑着:“江宁离京师也有上千里路,想必他们还未得到讯儿。”
    李昊索性起身自那紫檀镶楠的龙椅上走下来,一步步在跪伏的大臣们面前来回踱步,问唐牧:“毛指挥使如今在何处?”
    唐牧道:“回皇上,自微臣发现是指挥使大人后,即刻便放了他,如今想必亦在殿外候着。”
    李昊止步望殿外,一字一顿说道:“叫他进来!”
    毛其顺一直跪在乾清宫外自缚双手等着。他不比陈九有唐牧吃的定心丸,敢放心大胆叫唐牧纂着小辫了。毛通虽被从大理寺放出来了,可这傻孩子也吐了足够的黑料给大理寺。千金难以贿通的唐牧又从韩复那里拿到了他足够的黑料,他这些年为已,为陈九,也为了京师各王公大臣们做了许多违逆皇上的事情,当然也收到了不少的好处。
    在新皇未亲政,太后掌权并高瞻在阁的情况下,他确实猖狂了许多年。
    可如今不同了,高瞻倒台,韩复莫名其妙的倒了,他与韩复一样,亦是串在高瞻那条线上的蚂蚱,儿子又吐了那么多在大理寺,不知何时陈卿才会发难。如此煎熬无比的情况下,在锦衣卫干了近二十年的毛其顺打算挑个好日子夜探怡园,概因他买通了一个怡园中的下人,知道唐牧把东西都藏在那里。
    ☆、第64章
    毛其顺反缚着双手站起来,沉步走入殿中,进东暖阁跪下,低声说道:“臣毛其顺参见陛下!”
    “唔!”李昊冷笑着,重又回到龙椅上。不知为何,有唐牧在场的时候,他总比平时有更多的自信。他相信唐牧那句话,这朝中所有心思为正的大臣们,皆是一颗心皆忠于他的,概因皇权神授,他就是上天派来要改变,教化,执掌大历这片江山与百姓的君主。
    “朕自登临以来,唯一私服出宫过的地方,就是唐清臣府上。这个,想必东厂与锦衣卫再清楚不过。冯指挥使,若昨夜朕恰巧也在唐清臣府上,你是否也要连朕一起杀?”李昊忽拍椅背,声音清脆响亮,恰此时殿外一道晴空惊雷,震的不但毛其顺,就连陈九在内所有内侍们皆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赶来的高太后恰在东暖阁门上,恰听到皇帝李昊这句话,亦叫一道惊雷震的后心发凉。她扬起星月菩提珠串止步,缓缓摇着头轻轻退出正殿,在殿外站得许久,复又坐上软辇,吩吩随身内侍道:“在此等着,里头是什么个结果,一会儿听完了往慈宁宫知会冯运机一声即可。”
    冯运机,恰是如今慈宁宫中最得太后宠信的总管太监。与原来高太后所宠信的太监们不同的是,这冯运机不甚爱出宫,除了慈宁宫外,甚少有人见他往别处去。所以除了本宫内的几个人,其余人还很少见过他的面。
    她闭眼在软辇上顿得许久,又轻声吩咐那内侍道:“算了,你也一起走吧,毛其顺这个人,不能保!”
    连皇帝都杀,这样的话都从李昊口中说出来了,毛其顺这个人,也就不能再留了。
    软辇行起,高太后身后一群宫婢内侍们相随着转身离去。
    乾清宫外原本清亮湛蓝的天空自正北方各聚拢一团乌云,狂风骤起,裹携着这乌云往皇城而来。整个皇城叫潮湿的闷热所围拢,只待一场如注的大雨送来清凉。约莫一刻钟后,府军前卫五名指挥使带着手下二十人自大雨中带刀而入乾清殿,未几,自缚双手于背的毛其顺便叫他们捉了出来。
    在暴雨中,府前同知大声问指挥使:“指挥使,咱们该把毛其顺送去那里?”
    皇帝亲自下令抓捕的人犯,自然是交由锦衣卫下到诏狱。可毛其顺就是锦衣卫指挥使,皇帝下令抓他,府军前卫不设监牢,也无诏狱,却无处关他。
    府前指挥使在这清凉的大雨中哈哈大笑:“就送他去锦衣卫诏狱,那是他的老地方,想必下属们会好好待他。”
    约摸半个时辰后,陈疏与唐牧、陈卿并兵部尚书,阁老徐锡等人才退出乾清殿。外面依旧是大雨如注,这皇城中可没有人给他们撑伞遮雨。纵使当朝一二品的重臣国公们,也得淋着大雨出城。
    行到半路,徐锡凑到唐牧身边,在漂泼大雨中大声喊问:“清臣,为何我才提了一句要制束锦衣卫的话,你就要打断?”
    陈卿亦凑了过来,宋国公陈疏同时止步,三人在大雨中围着唐牧要听个究竟。
    “火候还不够!”唐牧在雨中摘掉忠静冠回头望着雨帘中隐隐约约的乾清宫:“再等等吧,等晚上。”
    乾清宫西暖阁中,仍是那微有些胖乎乎的庄嫔在随侍左右。皇帝李昊是个清瘦阴沉的少年,却不爱那弱柳扶风的妃子们,独爱这人小心憨胖乎乎的庄嫔。他进门就在窗前站着,正红色绣五爪团龙的缂丝龙袍轻透,但如此闷热的暑天呆在屋内依旧叫他满身是雨。
    他轻轻卸下金丝网罩的帽子递给庄嫔,缓缓摇头:“虽是远房,可终归李善机是朕的哥哥,他善画,犹善画鹂鸟。当年在潜邸时他曾送过朕许多的字画,郁郁寡怀的时刻,那些东西让朕开怀不上。他不喜呼奴使婢,轻装简丛要上京来探朕,却叫毛其顺的儿子给杀死在了酒馆里。这毛其顺委实可恨,可恨至极。”
    庄嫔取绢帕替李昊擦着额头的汗,在他望不见的时候,她眼中可没有太多的憨相:“他是皇上您的锦衣卫指挥使,传到中山王那里,他可不当是毛其顺杀了李善机,还以为是皇上您下令叫锦衣卫杀的了!”
    她见皇帝厉目阴沉盯着自己,委屈的撇了撇嘴:“于宫外的人来说,皇上您可是天神一样的人,锦衣卫皆是你亲兵!他们是您的手,他们杀的人,百姓自然要算在您的头上。”
    李昊转身坐到了榻床上,面色阴沉闭眼顿着。
    庄嫔的心怦怦跳个不停,胖人畏热,况此时正在暑中,她的汗濡湿中衣帖在身上,还不停往外流着。
    锦衣卫是皇帝的亲兵,无论他们做了什么,在宫外的人看来,皆是皇帝发的令。他们行凶作乱,百姓便以为是皇帝不仁。他们滥捕滥抓,百姓便以为是皇帝好虐多疑。
    所以,这是第一把火。
    再晚些时候,雨仍未停,慈宁宫中一个打伞的太监,出慈宁宫一路自西华门上出皇城,过尚宝监银作局,往毛其顺府上而去。这第二把火,得由冯其顺来点燃。
    *
    韩覃这一觉睡的香沉,从早晨的闷热无比一直睡到午后雨停后屋子里透渗的清凉时还懒醒来。唐牧这正房除淳氏,巩遇父子外再无人敢踏足。新买来才调顺的两个丫头在东厢忙碌着,间或望一眼哑默着的正房,谁也不能信那里有个主子正等着她们伺候。
    她睁眼看了回床帐,混身酸软提不起来,口干舌燥却又懒起喝水,如此又沉沉睡去。直睡到再一觉醒来,起来才惊觉外面天都黑了。韩覃自己爬起来左右四顾,见这是唐牧的卧房,唯有那件喜服还挂在衣架上,遂又起身将它穿到身上,出门在屋檐下唤道:“淳嫂!”
    东厢两个丫头一溜烟儿跑出来,上前屈膝齐齐唤道:“夫人!”
    韩覃皱眉:“坠儿珠儿何在?”
    这两个婢子相视一眼,皆是摇头。
    韩覃亦是顿住。唐牧将她原来用的两个丫头皆打发了?
    她又问:“淳嫂何在?”
    其中一个上前一步回道:“淳嫂说今日外院忙碌,叫婢子们在此伺候,若夫人饿了,婢子们马上去厨房传饭。”
    韩覃确实饿了,她揉着酸不可奈的腰问道:“如今什么时辰?”
    那婢子答道:“才过哺时。”
    那还不算天黑,许是下过雨的原因,天才如此阴沉。
    她见东厢门开着,进去妆台床帐皆是原来的样子,遂踢掉绣鞋盘腿坐上妆凳,闭眼仰面说道:“先给我净面!”
    “叫什么名字?”韩覃闭眼触感到湿热的帕子蒙到面上,才问。
    替她净面的这个两只纤瘦骨长的大手,手法却十分利落舒适:“奴婢□□兰。”
    韩覃叫她逗的一笑,睁眼盯着另外那个顶盆的:“莫非你叫秋菊?”
    秋菊顶着铜盆不敢点头,在银铃般落入铜盆的水声中答道:“奴婢就叫秋菊。”
    她笑声还未落,就听得一阵沉沉脚步自穿堂外进来。不用说,必然是唐牧回来了。不知为何,听到他的脚步声,韩覃混身已是一酥。还不待她自妆凳上下来,唐牧已经掀帘子走了进来。两个丫头端盆的端盆拎帕了拎帕,一瞬间已是鱼贯而出。
    这屋子摆设布置本是未嫁女子的春闺,内里除了张鼓凳外再无它物。唐牧走到妆台前,见她一头青丝如浓黑光亮的绸缎般顺落披散在两侧,是才梳顺过的样子,遂一手将它撩起,拿发尾在她面上轻扫,问:“何时起的?”
    韩覃答道:“不过一刻钟左右。”
    虽曾在这屋子里生活了大半年,也曾也唐牧朝夕相对过许多日子,可不知为何,今日韩覃却觉得他有些不一样,自他进门她就觉得不大自在。当年他如小时候待女儿那样待她时,刻已,守礼,是长者相。去年九月间在上房那一回,她也只当他是喝醉发酒疯。后来虽他偶尔来挑弄她,也总不过游戏而已。
    直到今天凌晨那一回,与锦衣卫的人对战半夜,当是十分清醒才对。但他在书房的举动,比之在上房那一回还要让她觉得害怕而又难为情。
    韩覃曾以为唐牧或者对扶育自己长大的唐汝贤曾有过肖想,及至那夜,她又觉得他或者也曾对小时候的自己起过不该起的心思。从他说他想亲手将彼此的缘份化成一段善缘时开始,她便认他是长者,是自己的长辈。
    直到昨夜。
    经过昨夜,她竟有些无法面对他。
    韩覃滑两腿下来趿绣鞋站起来,一双骨肉均匀的纤手捉着篦子梳得几下,手指灵巧转眼之便将一头青丝整整绾在身后。她曾做过几年妇人,最擅绾这种乡下妇人们善绾的低髻。
    唐牧已在前院换过衣服,见她脖子望后仰着两手伸在脑后,薄衫下那微鼓的两处便挺跃着。他自然要想到昨夜揉捏过的地方,却也只是站在韩覃不远处看着。
    “可吃过饭了?”唐牧又问。
    韩覃摇头又点头,闻着外间一阵香气,搁下篦子一路往外跳去,回头问:“只怕饭已经好了,二爷可吃过了?”
    她不知该如何化解对着他时,看他那种带着侵略意味,仿佛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的目光是,自己心里脸上所呈现出来的尴尬。
    唐牧摇头:“一起吃。”
    两人皆是饿坏了的,此时再无旁的心情只默默吃着饭。吃完饭唐牧取帕擦手,抬头问韩覃:“今晚你要住在那一处?”
    韩覃怔住,此时才揉着额头叹息:“昨夜三更半夜自那府出来,或许我该回那府去。”
    唐牧一笑:“东西都搬来了,你又何必再回去?”
    她不过睡了一觉,他连嫁妆行礼都搬到怡园来了?
    唐牧见韩覃怔着,解释道:“往那府行大礼,于众人见礼下成亲,你便是我唐府名正言顺的二夫人。礼既拜过,咱们仍住在怡园,那府不过逢年过节去受受拜礼即可,不必常住的。”
    韩覃忍得几忍终是没忍住,见春兰掌着一盏引灯进来,自取过高腰小炕桌上的灯台点着罩上玻璃罩子,待春兰掀湘帘退出去才道:“既已成夫妻,虽无才无貌堪配,我却也知自己当敬你爱你陪伴你,做为妇的本分。为□□者,要求丈夫一份独一的爱恋或者很可笑,我亦不妄求。但至少你得给我尊重,对妻子的尊重。”
    她盯着唐牧,见唐牧亦盯着自己,一字一顿说道:“那怕乔惜存,或者别的任何妇人都可,唯独韩清,你不能纳她做妾。”
    唐牧听完随即一笑:“今天一清早大约五更的时候,兆和派了辆马车,已经将她送往秦州去了。她姐姐韩雅与裴显在那里开医馆,听闻经营的还不错。所以我便派人将她送到了过去。”
    这回轮到韩覃怔住,她睡了一整日睡的头昏脑胀,竟连韩清叫人送走都不知道。
    唐牧又道:“如今既毛其顺被捉,陈九又与韩复有旧,想必也不会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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