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覃伸一手自他那粘糊糊的羊皮袄子上往里头摸着,另一手缓缓自头上抽着铜柄包金簪子。她才触到他胸前那小小的一点拿拇指上的茧去轻旋,那人混身起酥竟是一缩:“老手,知道爷们的喜好!另一只手折了吗?”
    韩覃听外面马车策起的声音,也知那妇人是丢下自己跑了。她缓缓拿捏着簪子的手背去蹭那朵颜人粘嗒嗒的下丨体,腻嫩如脂的手背自那东西上掠过,那人冷哼一声,喘着粗气叹道:“好家伙,好手段!我要带你回我们朵颜卫。反手过来捏着。”
    韩覃此时自喉头长长哼了一声,伸一腿勾那人腿往自己腿间:“好!”
    那人喘着粗气叹道:“我就喜欢你这种知人事懂风情的,可惜爷这活儿弄过两番有些软了怕不能叫你尽兴,起来把它给我唆硬起来!”
    韩覃咬牙忍着恶心又哼了一声,一手还揉着他的前胸,另一手随即反转就将那锋刮无比的簪尾戳进那人小腹。她一送之下那人自然要躲,好在她手还在他胸前。
    如忽而发怒的猫一般,韩覃尖叫一声随即死命拽住他的衣服不肯叫他离开,另一手用上所有手劲拿簪子不停在他小腹混搅着。
    她戳的位置太好,随不够锋利但恰戳到那朵颜人身体里头子孙根的位置,疼的那人如狼一般嚎叫着缩到地上打起滚来。
    此时天蒙蒙亮,韩覃亦溜下炕头站到地上就要往外跑,那人见此来扯韩覃的裤子。韩覃随即回身仍用那簪子不停在他手上戳着血洞,戳他缩手才跑到天井中,在天井中大叫:“许叔叔!许叔叔!”
    她才冲到商栈内门上,接着便又一步一缓往内退着。提着把滴血的刀一步步走进来的居然是陈九,他身后还有一批的锦衣卫亦是提着滴血的绣春刀。
    陈九满脸阴鸷一步步往内走着,韩覃亦一步步往后退着,她退几步踩到自己裙脚眼看就要摔倒,陈九甩丢掉手中绣春刀一把扶她起来,语气温柔脸色和蔼:“陶娘子受惊了!”
    他扬手:“去里头看看,把那个欺负陶娘子的人给我剁成肉泥。”
    一群锦衣卫分两路入屋子,瞬时屋中传来嘶嚎声与尖叫声。韩覃屈膝敛礼道:“有劳陈督主,奴家该走了。”
    陈九打量着韩覃满身的衣服,见她唯有手腕上沾着些血迹,眼看着韩覃经过他体侧才时才开口说道:“陶娘子请放心,您在此遭辱失清白一事,咱家是决计不会告诉唐大人的。”
    韩覃一路到此未见许知友心中本就起着疑,听陈九这样一席话忽而有些省悟。他都未曾进屋子,又她出门时身上衣服皆是完完整整的,他怎能一口断定她失了清白?
    这显然是要把没有的说成有,故意抹黑她了。只是陈九这先英雄救美又栽赃抹黑是意欲为何,韩覃却没有那样的脑子和对事局的把控能立刻悟出来。
    但无论能不能悟出来,她都不打算叫陈九利用自己:“督主放心,奴家并未曾遭那朵颜人丝毫侵犯,反而还伤了他的命根子叫他从此不能人事,不信督主可以进屋自己去看。”
    陈九负手立着,见韩覃走到面前扬起脸理直气壮的说自己伤了男人命根子的话,不知为何竟想要为她这厚脸皮鼓掌叫好。但他冒着失去唐牧这个臂膀的危险除掉许知友,为的就是要将这小娘子勾到自己麾下,又岂能叫她就这样滑脱。
    他点脚尖去踢掉在地上的绣春刀,反脚勾刀飞起来自韩覃后心掠过,随即接刀在手中反手插入刀鞘:“陶娘子持簪伤贼,果真女中豪杰。但是……”
    他忽而伸手出去撕开韩覃外罩的比夹:“清白这东西,恰如豆腐一般,有时候不需要你实实在在做什么,只需要一滴无形的墨,就可以让白的变成黑的!”
    他伸手还要去撕韩覃的褙子,便见韩覃手中寒光一闪那簪子已经照着他的脑门划了过来。陈九那料韩覃竟然敢对自己发威,但偏偏她是唐牧的宠妾,果真杀了她,于自己更加无益。
    他捉住韩覃手怒问:“陶娘子竟是要杀咱家?”
    韩覃冷眼盯着陈九:“陈督主,奴家先夫新亡在坟头跟上陈启宇,回京后又遭牙婆卖到唐府,这些想必您都知道。若您不知道,那奴家就再说一回,奴家这里可没有清白,一丝儿也没有。所以您也不必拿奴家做挟,奴家一个内院妾室,没什么能叫您利用上的东西。”
    她理直气壮把自己所有不堪的过往全放到明面上来说,陈九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忽而想起这小娘子还小的时候,曾叫他抱着摘过韩复家后院的梨子,她总要挑一个最大的给他。她天生爱怜悯弱者,他恰是利用她这样的弱点要骗她进城,诱她*,叫她为自己所用。
    但谁知她竟又有烈性又有勇智,那挑逗泰卫的香艳手段又有吟哦又能上下其手,虽他是个阉人六根清净,在窗外听着亦是心惊肉跳神魂池荡,也就难怪唐牧要沉溺其中了。
    韩覃见陈九不再言语,趁他不注意自他身侧溜入商栈,此时天光已亮,她一进门就见许知友瘫躺在柜台上,想必是有人自柜台内伏击,一刀直接削掉他大半个脑袋。韩覃不敢再看,冲到街上高叫道:“唐牧!唐牧!”
    她一边走一边替自己扭系着扣子,正埋头扣着,便叫一人双手环住抱在怀中。
    ☆、第40章
    唐牧松开韩覃,望着从商栈里走出来的陈九,缓缓抱起拳头:“多谢督主!”
    韩覃亦回头,见陈九笑的十分和畅:“那里那里?能替唐大人救一回佳人,也是咱家的荣幸!”
    他看着韩覃,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有关清白的话。唐牧自解下披风给韩覃裹上,才对陈九说道:“左督都此刻正在府衙等着,督主可要与唐牧一同前去?”
    陈九抱拳道:“请!”
    唐牧亦道:“请!”
    宣府府衙大堂上,宋国公陈疏坐在大案后直拍惊堂木:“荒唐!荒唐!宣府三卫乃我大历朝的九边重镇之一,半个月中竟叫朵颜人将三卫齐齐拿下,烧杀抢掠到宣府镇来,而身为同知与总兵,你们昨夜竟然还有心情瞒着战情请本官喝酒?”
    见唐牧进来,他招呼手下武官另送一把椅子到堂后,唐牧便坐到那椅子上。
    陈疏接着审那些跪在地上的地方官儿:“虞台岭不是去年才拨款修过,为何挡不住敌人?”
    总兵侯广抱拳:“回左都督,去年的款项一分都未落到实处,是以虞台岭亦未曾修缮。”
    陈疏直接将惊堂木砸到侯广身上:“银子去了那里?不修虞岭台你拿去花天酒地跑官路了?”
    侯广额头叫惊堂木砸出个坑来,膝行着双手将惊堂木供给陈疏:“属下不过领了个名头而已,饷银只送到怀来便止步未再往前,留在官厅水库了。”
    那是陈保的老家,亦是他修生祠的地方。
    陈疏冷笑,又问侯广:“谁留下的?”
    侯广抬头四顾:“属下不敢说。”
    陈疏一惊堂木砸过去:“说!”
    “是陈保陈公公,他要修生祠需要钱,他家管事直接从管道上连饷银带车整个儿拦走了。”
    陈疏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又问侯广:“那宣府三卫的守兵都去了那里?为何连宣府都是空城一座,杀朵颜人竟要靠我和唐大人几个亲兵?”
    唐牧在陈疏耳旁轻言:“国公,还有陈督主所领的锦衣卫们,亦是出力不少。”
    侯广磕头回道:“回左都督,人都叫陈保陈公公抽调到官厅去替他修生祠了。”
    陈疏气的空手拍着大案伊呀呀乱叫:“荒堂荒堂!戌守军边重镇的将士们竟去给一个太监修生祠,叫不过区区几万人的朵颜人长驱直入来烧杀抢掠我宣府三卫,简直荒唐!”
    堂堂一国国公,到边防来巡视兵情,若不是手下亲兵们拼力相护,又有唐牧与陈九带的人顶着,竟差点叫一小撮朵颜人给杀死了。
    侯广又送惊堂木上来,并且远远扫了一眼伏在地上以为躲过一劫的同知黄公迟。宋国公陈疏正好也看到黄公迟,指着他问唐牧:“你是来丈量田地查税赋的,可查出什么来没有?”
    唐牧起身禀礼:“回左都督,宣化府去年一年颗粒税赋未入国仓,反而还从国库讨了十合粮来抚恤赈灾。下官到此也怀着疑惑,因为同知大人的帐面上竟然没有这十合粮,它似是半途而飞了。”
    陈疏接过惊堂木砸到黄公迟头上:“粮到那里去了?”
    反正侯广已经说开,黄公迟也不再犹豫,随即回道:“半路就叫陈公公留在官厅水库了。”
    陈疏气的挥手:“去,把这两个昏官给我拉到外面各杖五十,侯广就此废职永不绪用,至于黄公迟,先顶几天吧,等我从吏部重新调人来,你就给我滚蛋。”
    京中所来陈疏的部下随即将哭嚎喊冤的黄公迟与侯广拖到堂外去杖棍子了。陈疏这才起身,拍拍唐牧肩膀,抱拳道:“多谢清臣你救老夫于危难之中。走,随我回官驿,咱们好好聊一聊。”
    宣化府官驿中,宋国公陈疏在前走着,行到客房门口,见陈九也在后跟着,对他抱拳遥敬:“督主,老夫与唐侍郎有些公事相商,不知您是否也要替皇上在前督办?”
    他是管着东厂下辖锦衣卫,只要他想,大历百官无论大小无论公私都可在一旁督办。
    陈九心中有些跃跃,侧眸见唐牧轻轻摇头,随即一笑:“国公爷与唐侍郎有事只管相识,陛下信得过二位,本督主也信得过。”
    陈疏宣府之行眼见得自己所扶持的陈保在他面前老实,在外如此胡作非为已然心寒。他本对陈九这个表面诚实内里奸诈的老监无好感,此时也不客气:“既是如此,老夫就与清臣进屋去了,督主若仍不放心,可以派锦衣卫在老夫屋子里监视着。”
    他这样说,陈九又怎好再派人进去。何况此番唐牧是要替他当说客,他也不敢做的太过分。是而扬手高声道:“锦衣卫的人全部撤出官驿,退到十米外听吩。”
    一时间锦衣卫哗啦啦全撤了出去,宋国公陈疏又是一礼,这才与唐牧并陈卿三人进了客房。陈九在外站得许久,见底下小太监们提着食盒上楼,侧眸问道:“陶娘子如今在何处?”
    那小监答道:“就在左边最尽头那间屋子里。”
    陈九亲自接过食盒:“走,去给陶娘子送早饭。”
    他错走一步臭棋,如今想要寻着法子弥补,是而提着食盒便去敲韩覃客房的门。韩覃应声而问:“谁在外头?”
    “陶娘子,是咱家,陈九。”
    韩覃应声开门,敛一礼起身问陈九:“不知督主还有何事?”
    陈九与两个小太监拎着食盒入内,亲自揭开食盒端出一钵热热的粥揭开盖子,一股略带小葱花香味的米香气扑面而来。他接着端出一份蟹酿橙,一份莲房鱼包并一份通神饼置在桌上,亲自取碗替韩覃盛了一碗粥放在桌上,这才拉开椅子:“今早咱家惊吓着了娘子,特意叫下面奴才们做了些陶娘子爱吃的早点送来,也算是咱家给娘子赔罪。”
    韩覃犹还在客房中坐着。此时闭上眼睛再回忆起来,或者从一开始她遇到那个商户家的妇人开始,陈九就已经开始设局了。那个与她母亲谭莞同名的小女孩儿,瘦的就像小时候的她自己一样,还有一个同样没饭吃的弟弟。
    陈九知道她在大理寺过着什么样的日子,知道她对饥饿的恐惧。就如同那一回她与唐逸冒然行动,以致柏舟失了手指一般,这一回,她慌张冒气落入陷井,失去的,是许知友的命。
    这么说来,唐牧身边如今应当还没有陈九的亲信。他太想要安插一个自己人到唐牧身边,才会有此一招。但他没想到她竟然一丁点也不在乎清白,无所畏惧,全然不与别的女人一般叫他几句威胁就吓成软脚蟹。当时戏未演下去,此时又来了后着。
    韩覃搅着粥碗,见里头有梭子蟹、花蛤并墨鱼等海味,她尝了一口,咸而鲜,绵滑糯口。
    “这些海味俱是昨夜咱家亲自叫人八百里加急从京城送来的,入锅前才杀,新鲜得很。”陈九语气十分柔合。
    如今他下低身份来赔罪,显然早上那一回仍还未曾死心,还想要努力一把,再将自己拉拢过去。唐牧此行,就是想要帮他上位,让他坐上司礼监的掌印,可他却在唐牧尽心尽力帮他时,还要杀了唐牧的左膀右臂,将他身边的妾室拉为自己的眼线。
    这样的人,如果果真上位司礼监,执掌御印,顺他者或能讨得一线生机,逆他者,岂不全要被他打入地狱?
    韩覃想到此一笑:“多谢督主大人费心,您可也要坐下来同吃?”
    小太监拉把椅子过来,陈九坐在韩覃对面,厉眼使两个小太监退出去,才说道:“咱家是天生奴才命,当着人的面不会吃饭的,韩娘子请自便,不必顾及奴家。”
    见韩覃抬起眉来盯着自己,陈九又是一笑:“既然早上韩娘子自己都表明了身份,那咱家也就再不绕弯子了。咱家与娘子十几年前的旧缘如今得又续到一起,不可谓不叫人唏嘘。您叔父韩复是咱家的老友,他家中几个小姑娘,除了韩清,那一个都比不得你有样有貌。”
    韩清?珠儿曾说过,文氏十分属意要叫光禄寺少卿韩复府上的大姑娘,那是韩雅,韩清想必就是她走那一年才出生的那个只有两岁的小丫头了。
    她如今也到了叫人品论相貌的年纪,可见岁月蹉跎。
    韩覃一笑对陈九说道:“陈伯伯,奴家本罪官之后,如今也不过在我家二爷那里寻了个栖息地而已,但求一口饭与活命的机会,除此再无它想。想起往事已然叫人唏嘘,至于将来,奴家但求个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陈九眼望着韩覃,心里叹了一声可惜。其实他早就想跟唐牧结盟,为了结盟,甚至准备好了才及豆蔻年华,出落的似朵花儿一样的韩清,想要把韩清嫁给唐牧,到那时,唐牧要叫他一声干爹,事情自然就好办多了。
    但谁知唐牧竟先就收了韩覃在怡园中。
    论起容貌来,韩清与韩覃是远房姐妹,韩覃略要出挑一点。但论起脑子,精明程度以及心机来说,只此一试,陈九就能断明,韩覃远远不是韩清的对手。做为一个侍妾,就目前来说,韩覃已经失了与韩清相比肩的资格。
    而在把韩清嫁给唐牧之前,陈九还得把拦门而阻的韩覃想办法给除掉。他怀着恶心,却笑的诚善无比:“韩覃,唐清臣对你是用了十二分心思的,这个咱家比任何人都能看在眼里。而你也不该屈居他府上做个永远见不得人的妾室,若你有心想要更进一步,咱家自然能帮你达成愿望。”
    韩覃忍着心中的恶寒,原来他除了早上那抹黑外还给她准备了诱饵,可惜她居然没有给他放出诱耳的机会。韩覃推了那碗粥,仰面望着陈九,亦是诚恳无比:“奴家如今这般已经足已,于已于我家二爷,都无更多的奢望,也请陈叔叔理解。”
    陈九仰头,以指敲着桌面。当年的小姑娘如今长成了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硬骨头,若要啃她,可得费番劲儿。
    *
    走廊另一头,宋国公陈疏的客房内。陈疏与唐牧对坐,陈卿站在他父亲身后。陈疏端盏敬过唐牧茶水,才指着陈卿说道:“六年前捕无生老母一事,全是你一人的功劳却叫犬子占去光辉,老夫心中一直感恩清臣你的宽怀与厚沃!”
    唐牧笑着摇头:“哪里哪里,国公言笑了。”
    陈疏给陈卿个眼色:“清极,昨夜的事,你替我给你唐叔叔磕个头谢他。”
    不但陈卿,连唐牧都吓的几乎要跳起来。陈卿忍不住给父亲陈疏解释:“父亲,唐清臣比我还小着三四岁了,我怎好叫他叔叔,又怎好给他磕头?”
    陈疏有些尴尬的笑起来:“老夫连日劳累又气极,竟是昏了头了。清臣虽比你小,但行事做风却比你老成不知多少倍,你该学学他才对。”
    他闭眼定神片刻重又睁开眼晴,已是两道如刀般锐利的目光:“陈保那厮是决计不能叫他上台了。清臣,咱们得想办法把他给拉下来。”
    他们父子俩双目俱是盯着唐牧,就仿如唐牧一伸手就能把自幼陪皇帝长大,得皇帝亲信侍奉皇帝起居的御马监掌印兼司礼监代掌印能随手拽下来一样。唐牧略颌首:“拉他下来,司礼监总归还要人去掌印,国公属意谁上去?”
    陈疏从昨夜到今天当然也看到唐牧一直极力推的是陈九,他先就摇头:“陈九不行,皇上不喜他,太后也不太看重他,只怕要扶他上去有难度。”
    唐牧道:“但是如今除了陈九,要再扶旁人只怕更难。皇上喜欢的太后不喜欢,太后喜欢的皇上不喜欢。唯独陈九,大家都不喜欢,但也不厌憎,正好能平衡各方。而且,他总算昨夜救了国公爷一命!”
    陈疏一笑:“那还不是你给他表现的机会。”
    唐牧随即回道:“即是些阉货,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但在这样的朝堂和祖制下,我们必得要扶一个混蛋上去,那就扶陈九吧,至少,他会给国公爷留一条到宣府的路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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