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姚崇今日喝醉了,徐玄玉并没有将他一并叫过来提醒。
    回头正式离开的时候再谈也可以,这种事还是清醒点的时候谈比较好。
    当徐玄玉跟姚崇一说,担心他今年运程可能不好时,让他多注意时,姚崇并不是特别的在意,不是说他不相信徐玄玉,而是他表现出一副一些松垮的状态,似乎皇权的更迭对他有很大的影响。
    也可能是说他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这方面颇为洒脱,就算出了点什么事也无所谓。
    徐玄玉知道,有些事点到为止最好,没有人会喜欢别人左右自己的思想。
    作为未来的一代贤相,徐玄玉也相信,就算是会碰到什么事,姚崇也能扛过去的。
    两日后,大家踏上了北归之路。
    分成了两个队伍,徐玄玉他们一个队伍,两辆马车!而另外一个队伍,则有一辆特殊的车,由一些法师和护卫跟着,上面装了两口棺木。
    是言无心和魏思温的遗骸。
    车渠提出来的,说他记得魏思温提过,他死的话就想葬在纥真山上,言无心的衣冠冢旁。
    徐玄玉其实也有些担心部分恶心的人还会拿死人遗骸做文章,也就决定,将魏思温和言无心的遗骸迁回纥真山。
    要是让人知道他们是这种荣归故里的方式,恐怕也会是惊掉人下巴的事。
    只不过徐玄玉采取了分开行事的方法,也算是蒙蔽人的耳目。
    “玄玉,阿爷他不会有事吧?”姚冰真很是有些担心。
    姚崇不在意的事,姚冰真在意。如今他们白家的冤屈已经洗刷干净了,她心中除了徐玄玉外,最牵绊的就是家人了。
    “放心吧,他什么样的风雨没有经历过?有事,也就像现在一样,不过是起伏旅程中的一小段路程而已!”徐玄玉微笑,“有我的提醒,他下坡的时候会更顺一些的。”
    “只是下坡么?”姚冰真看着前方顺畅的下坡道依然担忧。
    “是的,只是下坡!”徐玄玉那云淡风轻的表情,总能给人非常安心的感觉。
    在徐玄玉他们离开神都之后,神都那祥和喜庆下面,其实暗潮汹涌。
    李显隔了十天,又一次前往上阳宫给母亲问安,当武曌露面的那一刻,李显不禁大惊失色。
    武曌是十分的憔悴!
    徐玄玉来见武曌的时候,也颇为憔悴,但那只是缺少保养和打扮的那种状态,显得更苍老。
    可李显看到的,是那种整个气场都无比的憔悴迟暮的感觉。
    李显到底还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看到老母亲搞成了这副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母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不等李显话说完,接下来出现的一幕更加加剧了李显的难受。一向在人前显示出刚强一面的武曌居然哭了出来。
    那嘤嘤哭泣的样子,简直让人无比的心酸。这下子,李显终于也有点忍不住了,泪珠开始在他的眼眶里滴溜溜地打转起来。
    “显儿呀……”
    “母后,你有什么委屈,你别憋着,跟朕说……”
    “儿啊,当年我从房陵把你接回来,其实就是要把帝位传给你,可如今,那几个贼人贪图功劳,竟然逼着你发动政变,把我这个老人吓成了这样啊!先皇在天之灵,该有多痛心啊?”
    闻听此言,李显当即落泪,伏地大哭:“母后啊,都是朕的不是啊……”
    “显儿啊,我不怪你!这皇位本就是你的,你迫不及待自取囊中之物,也没什么。但是你要小心,有些臣子表面忠心,其实只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而利用了你太子身份,毕竟我若将皇位平顺交给你,他们何来这惊天的功劳?”
    李显愕然:“母后的意思,是他们利用了儿臣?”
    “你是我唯一指定的接班人,我死后,皇位必然会传给你,天下本就是你的囊中之物,既然如此,对于你来说又何必多此一举,政变夺位呢?”
    李显心里咯噔了一下,也寻么过味道来了。
    这政变之事本就胜负难料,想想那天晚上多么的惊险?要不是徐玄玉出来直接把他拽上马,这后果不堪设想。
    这次是碰巧成功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行动失败,李显不但会失去既有的天下,还有可能受到影响惨遭武曌诛灭。
    从这个角度一琢磨,这场政变就从张柬之他们舍生取义的壮举,变成了他们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而拿李显冒险的一场大阴谋。
    “这几个乱臣贼子,不但耍了你,还欺负了你的母亲,你却还要给他们高官厚禄,如此一来,在他们心中,恐怕只会耻笑你的无能,对你这个皇帝又会有多忠诚?”
    如徐玄玉所担心的一样,千古第一女帝终归是吞不下这口恶气,开始展现她影后级的演技。而且武曌深谙帝王之道,知道作为一个刚登基的君王,心思是什么样的。
    李显肯定还很担心这群臣对他的忠诚!
    如果真如武曌所说,张柬之他们恃功傲主,那以后恐怕真的不好处理。
    在这一刻开始,李显的心,也就彻底远离了张柬之等人,不再将他们看作是自己的亲信。
    李显并没有意识到,他被武曌成功忽悠了,他已经掉进了一个复杂的逻辑陷阱。
    所谓神龙政变是张柬之等人实现个人不可告人的阴谋的这一推论之所以听起来可以成立,是由于武曌先期有意隐藏了一个重要的前提,那就是二张势力威胁的存在。
    如果不是二张咄咄逼人,同时掌控了女皇和朝政,给太子继位加上了极高的不稳定系数,像武曌说的那样平静等待传位,是可行的。然而当时的形势已经证明并非如此,如果不立即动手,除掉二张及其势力,天下还真说不准会落在哪一姓的手里。
    这个时候,李显的屁股已经不会去琢磨,那次政变最关键要对付的是二张啊!如果没有神龙政变,那二张极有可能会做出挟天子以令天下的事,他这个太子依然危险啊。
    孝顺的李显,已经完全被武曌的带了节奏,由于愤怒不愿再继续深入思考,有这个节奏,张柬之他们就注定要倒霉了。
    不过张柬之他们毕竟是已经被承认的复国大功臣,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随便一脚就把他们踹开,总要有说法,没有说法,那就创造说法也得折腾。
    而知道李显这个意思时,有一个人,是非常的高兴了。
    那就是李显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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