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在张易之派去请徐玄玉的人还在路上时,徐玄玉已经出现在了宫门外。
    “大兄,你回吧!”徐玄玉正了下衣冠。
    车渠如铁塔一样杵着:“玉弟儿,一旦有变故,我马上会杀进去,你放心,只消片刻,我就能杀到女帝的御书房!”
    “好!”徐玄玉没有去劝车渠,他知道没用。
    一旦武曌真的要连徐玄玉都杀了,那车渠一定会发疯的,他一定会冲杀进去,一直战斗到死都会直面武曌!
    徐玄玉仰头,他能感受到赤银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当徐玄玉进宫的消息传出去时,不少关注这个的人都唏嘘不已。
    张柬之当时就捶胸顿足:“这个少年啊,为何偏往死路上走啊!”
    姚崇在知道这个消息时,喟然长叹:“真是天妒英才啊,此子情重却福薄,就是要苦了我家冰真了。”
    李旦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脸色一沉:“得玄玉者得天下,现在怕是要丢了这块玄玉了。莫非天意真的是要让这江山,毁于奸人之手?”
    没有人看好徐玄玉此行,别说救魏思温,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了。
    很多人在心里都琢磨过,如果他们是徐玄玉,绝对就不回神都了,天下之大,以徐玄玉的实力,在哪也能过得逍遥自在,快活一生。
    好不容易续命成功,缘何要跑回来受死呢?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徐玄玉必死无疑。
    甚至徐玄玉都暗暗判了自己死刑!
    这是一个死局,任何智慧和推演,在这个时候都会变得毫无用处。
    在等候觐见之地,很多待召之人看到徐玄玉都投以诧异的目光,然后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这个就是名扬天下的云县伯徐玄玉?”
    “看着确实气质不凡,有人中龙凤之姿。”
    “又有什么用呢?听说他恩师是徐敬业的谋主魏思温,而去年圣上刚怀疑他是徐敬业之子,这次他进宫,就是去送死的啊!”
    “他不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么?怎么会做这么愚蠢的事呢?”
    “他是聪明,但他也重情义啊,一个为了素不相干的孤儿寡母,就宁愿得罪张家和武家的人。一个能将赚来的钱分出几成去救济灾民,而为了天下乞丐,还一手创立新丐门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当一个不孝不义之人?”
    “是啊,他饱读圣贤书,自然知道什么是圣贤之举!魏思温待他如己出,徐玄玉就算是豁出命去,恐怕也会开口替魏思温求情的。”
    “魏思温可是圣上最憎恶之人啊,那徐玄玉他这还有命在?”
    就在所有人唏嘘嗟叹之际,传令的内侍发话了。
    “圣上召云县伯徐玄玉觐见!”
    徐玄玉起身,正了下衣冠,拍了下衣裙,然后知会了下礼官,将他准备好的奉品给按时送上去,然后便动身了。
    徐玄玉看到了高力士,心头稍定。
    “高公公,别来无恙啊。”
    “徐县伯,承蒙圣上荫蔽,奴婢过得还不错。能再见到徐县伯,奴婢委实高兴。”高力士微笑颔首,“听说徐县伯是去苗疆求得续命之法?看这气色,是成功了?”
    徐玄玉点头道:“勉强是成功了,不过能活多久,还要看老天爷的脸色。”
    “是啊,天若要亡人,躲都躲不过。”高力士若有所指地点头,“圣上有请,走吧!”
    徐玄玉点头,然后在靠近高力士时,不着痕迹地递过去一块玉佩:“些许小物件,赠予公公,多谢公公往日照拂之情。”
    高力士翻手看了一眼玉佩,不是玄玉,是羊脂白玉,质地非常好,盈润无比,背面有刻四个字……一代贤宦。
    高力士心头一动,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下来:“那奴婢便承情了。”
    徐玄玉微笑颔首,然后也不再说什么,跟着前行。
    在即将到御书房时,高力士做了一些准备工作,靠近徐玄玉时,突然低声道:“魏思温已死多日,好自为之!”
    徐玄玉身子一颤,眼眶瞬间就红了。
    但是他猛然深吸了一口气,生生将这股难以抑制的悲伤给强行压了下去。
    “云县伯徐玄玉觐见!”
    高力士高喊了一声!然后就快步先进去了御书房。
    徐玄玉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也跟了进去。
    御书房内,除了武曌,张易之和张昌宗兄弟赫然也在其中,而且样子颇为随意。
    一年不见,武曌的气色变得差了不少,也是奇怪,本来她刚服用了第二枚长生不死丹,至少能保持几年效力的。
    徐玄玉也没有多想,已经匍匐拜倒:“小子拜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武曌的表情看不出喜怒,“这一年不见,让朕好好看看……”
    徐玄玉站了起来,平视前方,让武曌打量。
    “气色不错,样子也阳刚了一些,似乎个子也长了点,不错……你这是成功解毒了?”武曌问道。
    徐玄玉点头:“是的,是苗疆奇人用以毒攻毒之法,帮小子解毒成功,虽说还留下各种后遗症,却还是让小子能苟延残喘一些时日。”
    “后遗症?有何后遗症?”武曌好奇问道。
    “经脉受损严重,经常不间歇的经脉痉挛,就像全身都在抽筋,有撕裂骨肉之痛,非烈酒不能镇压。”徐玄玉如实应道,“所以,如若小子突然很痛苦,有失仪之地,还请圣上海涵。”
    “你既跟朕说了,朕也便知晓了。”武曌颔首。
    “徐县伯,你这次进宫觐见圣上,可不只是来请安的吧?”张易之突然插嘴道。
    像这种都不打个招呼就直接代替武曌问话的事,这其实已经算是僭越了,但是张易之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问了,就像是普通人家唠家常一样。
    这要是搁在去年,徐玄玉可能还会学着给张易之上点眼药,可是现在,徐玄玉只会装作看不明白。
    “当然不是,小子不单是来请安的,还是来请罪的!”徐玄玉说话间,又跪了下来。
    “噢?你何罪之有啊?”张易之表情很是兴奋。
    武曌也是审视地看着徐玄玉:“徐县伯,这好好地请什么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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