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跟他们擦肩而过的一位拾阶而上的文士突然停了下来,这文士面带询问:“小娘子请留步,你何出此言啊?”
    “小妹口没遮拦,这位先生莫怪。”徐玄玉朝这文士施了一礼,这文士身材挺拔,虽年约四十,但五官端正,面色红润白净,精气神非凡。
    柳下风铃义愤填膺地反驳道:“师兄,我才不是乱说话呢。这晓月亭本来是风雅之地,而破晓之时,就会登高作诗之人,更应该是高雅之辈。这样的雅士,岂能如此自大无知,目中无人?师兄你的诗明明写得比他们好,你的字更是甩他们几条街,可他们却死不承认,还一起来打压你,简直是岂有此理。”
    文士非常诧异:“还有这等事?”
    “当然,从破晓到现在,来来去去那么多人看到了呢,只可惜却没有一个明理之人。这位先生想必也是读书人,你来评评理。这人即便是才高八斗,性子狂傲,可心中也该有标尺,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而不是只知道自吹自擂,互相吹捧自己友人,对吧?”柳下风铃微微扬起下巴。
    抬头看了眼亭台之上,文士连连点头:“小娘子所言甚是,不过……你刚说你师兄写了一首诗,正好鄙人也是爱诗之人,能否给我看看?”
    “当然可以!”柳下风铃摘下背包,把刚才放进去的诗卷拿了出来。
    徐玄玉也没有制止,一首诗而已,写出来就是可以让人品鉴的。
    文士展开了诗卷,那一瞬间就如同瞳孔里养着两只萤火虫,瞬间闪烁奇异的光芒。
    “好字啊,好字啊,这真书端正大气,又自由灵动,行云流水,有一点王羲之的笔锋,却又很有自己的风格。想不到,少年郎年纪轻轻,这书法造诣已经如此了得。”
    见字知人,文士在瞬间就对徐玄玉十分的赞赏。
    柳下风铃今天第二次笑出了风铃声:“这一大早上了,终于碰上一个识货的人了。我师兄三岁起就开始练字,这十几年,篆、隶、真、行、草无所不通,这是他自创的字体,他称之行真。”
    “行真……三分行体,七分真意,让文字灵动而不失沉稳,不错,不错!”这文士显然非常喜欢。
    柳下风铃与有荣焉:“你再看看诗,我师兄的诗写得很棒吧!”
    文士含笑认真品读,越读眼中的笑意越是浓烈,不过他将诗卷卷起,却都不做评价。
    这让柳下风铃有点站不住了:“这位先生,你怎么不评价一下啊?”
    徐玄玉轻笑:“看来,诗是入不了先生法眼。”
    “非也,非也。”文士微笑,“鄙人实乃甚是喜欢此诗,尤其是最后一句画龙点睛之笔,应该是寄托了小郎君的思念师长之情,而且小郎君的恩师应非等闲之辈。”
    “没错没错……先生果然厉害,师兄的师父是我爷爷,刚读到最后一句我都忍不住哭了。”柳下风铃终于找到知音的感觉,十分的开心。
    “这样好的诗,鄙人认为不该就只给鄙人一人欣赏,应该让更多人知道。”文士突然朝徐玄玉揖道:“鄙人乃国子四门博士贺知章,在此向小郎君和小娘子先赔个不是。”
    徐玄玉微诧,他诧异的不是贺知章为什么道歉,而是这贺知章的名字,如雷贯耳啊。
    《咏柳》一诗那是千古传唱啊,徐玄玉每每看到柳叶,马上就会想到如剪刀的春风啊,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贺知章写没写出这千古名诗啊。
    四门学,作为国子监下四大高等学府之一,在其任博士者,那绝对是大学问家,原来贺知章这么牛啊。
    亭台上那些年轻人,一个个飞扬跋扈的,不就是觉得自己作为四门学子很牛气么?
    柳下风铃却诧异贺知章为什么道歉:“贺先生能喜欢我师兄的字,读懂他诗句中的意,也算是他的道友知己,我还要感谢你呢。”
    “如果我没猜错,小娘子深恶痛绝的那群自以为是的东西,就是四门学的学子。简言之,鄙人便是你口中你的废柴!”贺知章苦笑道。
    柳下风铃瞪大了眼:“啊……那些都是你的学生?”
    “说来惭愧,正是鄙人布置了作业,让他们到此,写一寓情于景,情景交融之诗。却没想,他们会碰到你们,还对你们如此无礼。学生没有管教好,我这当老师的,责无旁贷。所以,你说鄙人是废柴,也没说错。”
    柳下风铃顿时就尴尬了:“这……你这个老师还是很有水平,我收回那句话……”
    “无妨,只要小郎君和小娘子能够海涵,鄙人便能心安几分。鄙人这便带着小郎君的诗上去,好生批评一下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
    徐玄玉拱手:“贺先生言重了,文无第一,只是道有不同而已。今天是小妹太执拗于高下了,能得先生几句赞誉,小子已经很高兴了,至于说其他的,就作罢吧。”
    “小郎君请留步,其实鄙人也有私心的。”贺知章诚挚道,“小郎君的这首《晓破心宇》,可谓是最切合我这次考核学子主题的诗了。我想以此为标杆,让他们好生学习一下,也得治治他们那太自以为是的骄傲。”
    “没错,就得治治他们!”柳下风铃拿着诗卷就往回跑,也不由得徐玄玉做选择。
    贺知章轻捋短须后,比了个请的手势:“小郎君,那便请吧!”
    徐玄玉也只能颔首,拾阶而上。
    “哟?这丫头片子又跑回来了啊,怎么?还嫌不够丢人?”王飞扬看到柳下风铃,不由马上开口挤兑道。
    陈文常嘲笑道:“肯定是那个少年没脸过来丢,却想让她来偷师呢。”
    “那好,正好大家的诗都作出来了,就给她再吟诵几首,让她学习一下。”
    一众学子高昂着头,就开始自得其乐地吟诵着刚创作的诗。
    柳下风铃却讥笑道:“说你们都是废柴,你们还不乐意,还想让我们学习?瞧瞧你们做的破诗,简直是给你们的师长丢人。”
    “你放屁,我等如此快就完成了作业,贺师一定会很高兴,他一定会夸赞我们的。”王飞扬还颇有自信。
    其他的学子一个个都昂首挺胸,念诗的还在念诗,陶醉的依然在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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