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般时,佟钰已从众人言谈话语中觉出,龙形门与江南各帮派虽然不睦,但相互间并没有重大仇隙。说得透彻些,江南各门派多少对龙形门还有些礼敬呢,毕竟龙形门内都是读书人。只是龙形门自视门槛,不屑与各派来往罢了。难得的是,现下众人对自己还都服气,便不失时机地扬声道:“大家别争竞,先听在下说几句,在下姓佟名钰,诸位别老大侠大侠的,都给叫生分了。诸位如果瞧得起,那就称呼在下一声佟兄弟,这样也显得亲近热络。在江北时,武林朋友就是这般称呼我的。”
    “好啊!”江南各帮派欢呼道:“我们就称呼你佟兄弟。”
    龙在翔、龙在霖、龙在现却没有应和,皱着眉头似乎在暗中盘算。不一时,龙在翔舒展了眉头道:“这话不错,咱们正该以兄弟相称。”
    龙在霖、龙在现也跟着点头,只有那少年面现不豫。不过,也只一眨眼的事。随后那少年便满脸欢愉地道:“啊,这样也不错,我也可以称呼他佟兄弟。”
    龙在翔教训道:“遥儿,你这么称呼可不成话,也不怕别人怪罪。佟大侠已拜你爷爷为文学塾师,辈分上就与我同辈,我们兄弟相称自是顺理成章。若你这么称呼,岂不乱套了?自古长幼有序,上下有别,不能乱来。”
    “我才没乱来呢。”那少年一眨眼睛,道:“这姓佟的小子只是梅岭学院的一个学童,又不是龙形门正式弟子,辈分什么的与我无关。我只是爷爷从小教会了龙形门武功,可并没有磕头拜师。没有磕头,就不算入门,也就不算龙形门正式弟子。既然不算正式弟子,那你们龙形门的辈分我也就不用顾忌。你们称呼你们的,我称呼我的,大家各自称呼,各称呼各的。再说了,这姓佟的小子也喜欢别人这般称呼。他身边甭管老的少的,也不分上下尊卑,都叫他兄弟。我这么称呼正是投其所好,他欢喜还不及呢,如何会怪罪?你说是不是呀,佟兄弟?”
    佟钰对辈分什么的向来不大注重,也早就乱了套,逢人便大哥兄弟地混叫,觉得这般称呼透着近乎。这时听这少年称呼自己兄弟,便欣然作喜,道:”对对,这样最好。你叫我佟兄弟,我叫你龙兄弟,大家都是兄弟。”
    不料,那少年腾地红了脸,恼怒道:“谁跟你称兄道弟了?你喜欢这么称呼,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
    这一下出乎所料,倒把佟钰闹了个大窩脖,讪讪的说不出话。心道:称兄道弟只是拉交情套近乎,犯不着脸红呀?这人可真怪!只是人家不乐意也不能勉强,顶多不跟他称兄道弟就是了。这少年平时尽在我身边转悠,可又不显露行迹,捆绑了突不古,却也捉住了乐山艳狐,行事教人捉摸不定。不过,倒也没做什么恶事。就好像他故意要跟我为难似的,处处出难题。或许如他爹爹所说,是给娇惯坏了的缘故,使他性情异于常人。
    就在佟钰被人奚落,感觉不得劲的时刻,他身后各帮派众人已是一片喧嚷。欧阳老大当先叫道:“佟兄弟是江北武林领袖,与我们这些粗胚兄弟相称,那是大大抬举我们了。没说的,我们海城渔叉会决计以佟兄弟马首是瞻,今天这事,只要佟兄弟一句话,无论是继续前行,还是掉头回转,我等决无二话。”
    盐帮蔡四也道:“我们盐帮姜宝昆姜总舵主对佟兄弟是十分仰慕的了,只可惜缘悭一面。临来之际,姜总舵主曾特意嘱咐兄弟,这次海南之行动静不小,必定惊动江南武林。如若有缘遇见佟兄弟,一定不能错过结交机会。是以我们盐帮也唯佟兄弟马首,他说怎样就怎样。”
    蔡四话音刚落,漕帮二十七当家常过海紧接着道:“久闻佟兄弟最讲义气,处事最为公道,我们漕帮楚大当家也是相见恨晚,渴欲结交。在下这里代我们楚大当家先行垫个话,只要佟兄弟有所吩咐,我们整个漕帮都可供为驱策,决无二话。”
    佟钰心里清楚,各家帮派如此看重自己,一来是自己确实为大宋做了几件露脸的事,看在这份上,人家才高看一眼。二来各家帮派也各怀私心,想借用自己的名头壮大一下他们自家的声势。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只要大家愿意共同抵敌金兵,别的事大可不必计较。
    佟钰见大家对自己十分拥戴,认为这正是联络各帮各派的大好时机,便道:“漕帮楚大当家、盐帮姜总舵主兄弟十分仰慕,也请常二十七当家和蔡四舵主捎个话,不日海南归来,兄弟定当亲自登门拜访,”
    佟钰现下是江南武林声望最高的人,他能纡尊降贵亲自登门,那是给足了漕帮、盐帮面子,常过海和蔡四脸上都露出欣喜神色。特别是常过海,他虽是习武粗人,但也听出佟钰将拜访漕帮放在了盐帮前面。显而易见,佟钰已将漕帮视为江南第一大帮,这教他如何不喜。当即道:“在下这就派专人回转总堂向大当家禀报,为佟兄弟拜访提早做准备。”
    蔡四也激动起神色道:“我们盐帮合众上下热切盼望佟兄弟早日光临,到时还请对敝帮事物予以指教。”
    佟钰立时感觉出蔡四的话里有话,他是想利用这次拜访的机会拉拢自己为盐帮说话,好压漕帮一头。从刚才他们相互对话中佟钰已经了解到,漕帮和盐帮互有仇隙,而盐帮多年来一直处于下风,这时便想借机扳回风头。
    佟钰知道,各帮各派的内部事物关涉各家利益,向不容外人插足。蔡四如此说,那是摆明要拉自己入伙了。另外,隐隐的还有压制别派的意思,这可不是佟钰想要的。但是,此刻也不好对蔡四的提议明言拒绝。便道:“好啊,指教是一定要指教的。我指教姜总舵主,也请姜总舵主指教指教我,大家相互指教,不必客套。其他帮派也是这般,我打算拜访完漕盐两帮之后,顺便到江南各帮派处都拜访拜访,与各帮派掌门老大也都相互指教指教。”
    都拜访的意思就是,其他帮派与漕盐两帮都一视同仁。众人立时又爆出一阵欢呼声。
    这当儿却听欧阳老大道:“何必这么麻烦,江南武林帮派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佟兄弟就算拜访上一年也拜访不完。要我说大家不如找个地方聚聚,省得四处挨门挨户地拜访,那可得多劳累。”
    他这提议立时得到大家赞成,欢呼声中,常过海扬声道:“欧阳老大今天这个主意还算不错,咱们江南武林是该找个机会聚上一聚了。我们漕帮是江南第一大帮,理当做这个东。实不相瞒,再过两月便是敝帮一百二十周年庆日,届时将有众多帮派首领及武林名宿前来致贺。此刻在下斗胆以敝帮楚大当家名义,诚邀佟兄弟及各位共赴徽州敝帮总坛参与庆典。不过,个别帮派将不在受邀之列。”
    任谁都听得出,常过海这“个别帮派”指的是盐帮。蔡四的脸上也立时罩上一层阴影。只是碍于漕帮势利,他并没有出声反驳。
    佟钰暗中偷瞧,在众人欢呼之时,龙形门的人,以及迦叶大师、慧性上人、普陀岛主等并未参与其中,而只是神情淡漠地冷眼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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